123、机会难得
这个问题,现在没人能回答我,并且可能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现在我更加关心的是,白敬玺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难道也是为了让我献祭吗?
我记得当初张良敏给我的资料里面研究结果是,不出意外,金色龙纹棺钉并不是只有一枚,按照民间丧葬习俗,盖棺定论是要下七根棺钉的,由后辈子孙亲手依次钉下,是为‘子孙钉’。
不管这种金色龙纹棺钉有几枚,问题在于它的存在,到底是考察团猜测的那样,用来封住可能存在的巨大金棺的,还是说它们本身就是我们白家老祖宗盖棺定论时用的子孙钉?
可这个方位,并不在古墓之中,看起来倒不像是子孙钉。
身后,那个死士推了我一把,将我送进石室之中,石门轰隆一声重新关上。
同一时间,石室墙壁上,七盏长明灯呼的一声亮了起来,幽绿的火苗不停的跳动,在一片金光之中,晃得我眼花。
紧接着,对应着七盏长明灯的下方,七根森白的骨柱从地面之下升了起来,每一根骨柱的顶部,是一个仰面朝上,张着嘴的骷髅,骷髅之中亮着猩红的眼。
骨柱稳定之后,地面一阵微微震颤,上上下下起伏不定,中间的八卦阵不停地扩张开来,与骨柱相连,金色的纹路遍布整个八卦阵,凹坑里面的白骨铬渣铬渣直响。
白骨之上的金色龙纹棺钉一下子弹开,拉开一长串金色锁链,直冲石室顶端,形成一个倒卡式的锁链金钉,不停地颤动着,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棺钉刚刚出土的时候,在实验室里,我亲自摸过、擦拭过,京都考察团将它带回去之后,也进行了一系列的研究,可谁也不曾想到,这棺钉内部竟然机关重重,可以变化、弹出金色锁链,一下子变得这么长,这么繁琐。
可以说,金色龙纹棺钉上的每一个纹路,都暗藏玄机,在一定条件下被催动,所爆发出来的法力,可能也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形成锁链的金圈,一个卡着一个,拉长便是金索,压缩环环相扣,便如一把镂空的无锋金剑一般,浑身散发着一股金光,让人不由叹为观止。
这样的东西,到底是怎么设计得来的?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设计形成,作用又是什么?
我还没有从棺钉变形的震撼中回过味来,四周骨柱上的骷髅头里,忽然伸出七根金线,直冲着我而来。
七根金线圈住我的腰身,一下子绷紧,将我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拉扯着我直冲着棺钉而去。
下一刻,我的身体被狠狠的撞上了棺钉,带起一片响声,金线上下游移,捆住我的手脚,将我固定在了金索之上。
我没有做任何的反抗,一是外面围着那么多的死士,白敬玺一席人肯定都在盯着我,反抗也是徒劳,二是因为,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虽然从暑假开始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我一直在跟玉龙山古墓的事情纠缠着,但从始至终,我对玉龙山古墓的了解是少之又少的。
但白敬玺不同,他几乎是与我老祖宗同辈份,像个老妖怪似的活了这么些年,对我们白家主脉的了解,相当透彻。
当然也包括白家祖坟。
我现在所遭遇的这些,全都是他强加在我身上的,我倒要看看,他想从我们家祖坟里面得到些什么,又能把我怎样。
正想着的时候,脚下一片铬渣铬渣声音又响了起来,凹坑之中,七架骨骼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围着棺钉在磕磕碰碰的跳着禹步,看起来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散掉一般,但是每一步,每一个踩点,都精准无误。
禹步,只有在做法、祭祀等活动的时候,才会有专人去跳,目的是招魂、驱鬼甚至是启动某些阵法,而现在很显然,这些骨架是在启动阵法。
随着骨架不断的跳着,棺钉震颤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我的身体跟着金索不停的抖动,脑袋开始晕眩。
看着什么都像是在动,四周石壁上面的那些雕刻着的龙纹,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不停地游动,甚至到了最后,我似乎听到了一声低沉的龙吟一般。
而不知不觉间,我的身体在不断的往下落,一点一点,压着棺钉朝着骨堆里面钉下去。
棺钉每往下进一截,我的身体就跟着一痛,只有在那一痛的瞬间,我的思绪猛然清明一下,随即,晕眩感再次笼罩而来,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
在第三次下降的瞬间,我一下子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嘴中立刻一股腥甜,低头,一口舌尖血朝着下面的骨堆喷过去。
舌尖血滴落下去,激起一层骨灰,地面上的八卦阵闪过一片红光,棺钉重重一顿。
呜……咙……
一声怪异的低吼声从地底下传来,整个石室随着那声音不停地晃动,有细碎的灰尘从头顶上落下来,扑簌簌的一大片。
那声音穿透力极其强大,不知道怎么的,直往我心窝子里面钻,一股火烧火燎的灼烧感从心底里烧起来,我浑身都像是要喷火一般。
胸前的灵珠忽然变得阴寒刺骨,一股黑气从我的身体里腾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多,一冷一热两股气流在我身体里面横冲直撞,我已经很努力的运气,但还是无法平衡这两股无名气流。
这是第一次我感觉到自己身体内部正在失控,一股气压着另一股气,下一刻又翻转过来,两股气流作用的同时,我的嘴角已经有鲜血溢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石门猛然被打开,白敬玺、白砚安带着一众人冲了进来,白砚安抬头看了我一眼,嘀咕了一声什么,眉头紧紧地拧到了一起,从他的嘴型我能大致猜到他说了什么。
他说:“怎么可能!”
白敬玺手中拐杖朝着地面微微一撞,四周的那些死士,立刻分散开来,迅速的在八卦阵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包括白敬玺、白砚安,也都在阵法之中。
他们同时凝起真气,向前推动。
八卦阵正中央的凹坑之中,一股莫名的黑气直冲而上,包裹住了我,那股黑气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倾轧着我的身体,将我身体内部那股滚烫的气流,生生的压了回去。
阴冷的寒气钻进我的身体,我能感应到青铜罗盘中,战令在蠢蠢欲动,但即便是那个时候,我都没有念动咒语,将它释放出来。
我在等,咬牙等着,誓死也要弄清楚这间石室,这枚金色龙纹棺钉甚至是这地底下发出诡异嘶吼声的,到底是什么。
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拼的起,但白敬玺却不一定。
正如大巫师所说,排除我姨祖尚在人世的可能,我就是我们白家主脉唯一的后代,白敬玺盯着我整整二十四年,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不到一定程度,他怎么也不可能弄死我。
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他白敬玺就别想顺风顺水、肆意妄为。
身体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到了最后,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就在我感觉下一刻,心都要从嘴里被挤压出来的时候,身体里面一股强大的力量迸发出来,带着一股金光,瞬间吞噬掉周身肆虐的黑气。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伴随着那股黑气,眨眼间湮灭,本来还在不停的跳着禹步的骨架,一下子爆裂开来,骨灰四溢,凹坑里的骨堆坍塌,就连那摸金校尉传人的尸体,都化成了一滩恶臭无比的脓水,消失不见了。
整个八卦阵在金光拂过的一刹那,冒出一股幽绿的火光,整个阵法毁于一旦,站在上面所有人全都哀嚎一声,捂着心口倒地,就连白砚安都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白敬玺手撑着拐杖,站在原地,倒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妥,白砚安缓了一下,伸手朝向白敬玺,叫了一声:“爹。”
嘴一张,一大团血块从嘴里掉出来,看起来这次伤得要比耀光玻璃厂那一次更重,可见这个八卦阵的法力有多大。
法力越大,被反噬的时候,受到的创伤也就越重,白砚安这个样子了,说白敬玺一点事儿也没有,我是绝对不相信的。
当时的我,虽然还被束缚在金索之上,但是整个身体里面充满了力量,只是浑身烫的难受,总感觉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般。
但下一刻,白敬玺右手在半空中一划拉,凭空里,一个纸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那纸人一米多高,画的活灵活现,简直跟我一个模子脱出来的一般,而纸人的心口,写着我的生辰八字,后背上,贴着一张我的证件照。
它稳稳地站在那儿,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嘲笑着我,右手中指上,一根红线拉得很长很长。
看到纸人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整个形势还掌控在白敬玺的手中,就连刚才阵法被破,白砚安身受重伤,都在他的算计之内,而现在,才是他要走的第二步棋。
这才是真正的白敬玺,为达目的,别说是白子末那个孙子了,就连最看重的亲儿子,都不放过,或许在他心中,能够为他所用的,才有存在的价值,其他,一切都只是工具罢了。
龙头拐杖挑起纸人手指上的红线,红线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直冲着我的右手而来,我的右手还被金线绑在金索之上,想要挣脱,金丝却直往我肉里钻,钻心的疼。
红线攀上我的中指,一圈一圈的绕紧,将我和纸人连接在了一起。
纸人替身这种雕虫小技,我很小就看着奶奶在做,自己也做过,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一招会被用在我自己身上。
更加让我惶恐的是,我不知道白敬玺用这个纸人想对我做什么。
就在我盯着纸人看的时候,白敬玺阴笑了一声,龙头拐杖狠狠的朝着纸人的后背心锤了下去,这一拐杖打在纸人的身上,就相当于打在我的身上,这种情况下,得要了我半条小命。
我明白,这是对我的惩罚,是在为白砚安出气。
但我也不是吃素的,龙头拐杖捶下去的一瞬间,我调动起身体里面那股灼热的真气,全都积聚在后背心上,拐杖落下,强大的反作用力迎了上去,只听得哐当一声,龙头从脖颈处齐整整的断裂开来,朝着反方向飞去,狠狠的砸在了石壁上,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我知道身体里的那股力量肯定不凡,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厉害,白敬玺手握着拐杖,看着断掉的龙头,好一会儿,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有点意思。”
他扔了拐杖,伸手在半空中拍了拍,一个身影立刻闪现在石室之中,一只手按向纸人的后背。
我刚想故技重施,但视线定格在来人的身上,却一下子愣住了。
是奶奶。
上次见面,奶奶被重击之后,仓皇逃走,没想到没过几天,却又被白敬玺带来了这里。
他一再的利用奶奶这个傀儡,无非就是想打感情牌,用奶奶牵制住我,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管用。
即便我深知奶奶已经成为白敬玺的傀儡,但每次面对她,我还是无法从容以对,无法真的冲她出手,非到万不得已。
而今天,白敬玺祭出奶奶,无非就是想通过奶奶这个媒介,利用纸人,从我身上获取他想要的东西。
果然,奶奶的手按在纸人背后,白敬玺的手,按在了奶奶的后背上。
鹰爪般的手指扣入奶奶的后背,随即一股强大的吸力通过奶奶和纸人两个媒介,串联到了我身体里面。
我只感觉身体里面的那股滚烫的气流正顺着右手中指在不停地流失。
这就是白敬玺今天布下天罗地网,不惜牺牲手中死士以及重伤白砚安的原因,他牺牲颇多,就是为了换取当下这个局面。
我试着运转真气,想要把那股气流往回拉,压入丹田之中去,可为时已晚,我的运气法门只在入门阶段,哪能比得上白敬玺?
所以,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任由白敬玺继续猖狂下去,最终吸干我身体里的力量,达到他的目的,另一条,就是趁着这一切刚刚开始,调动起身体里面的全部真气,再爆发一次。
但这样,可能第一个被击中的,是作为中间媒介的奶奶,遭此一击,作为傀儡的奶奶,可能再也支撑不住了。
我很难对我最亲最爱的奶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但我又明白,我不得不这样做,否则,就是自己往白敬玺的套子里面钻。
越是犹豫不决,越是下不了手,越是在助纣为虐。
我闭了闭眼,心一横,奶奶,对不起,是孙女儿不孝,但我不能再犹豫下去,等到想要反抗而无力反抗的时候,灭顶之灾才真正的到来。
奶奶,你该入土为安了,而不是作为一个傀儡,被白敬玺一次又一次的拿来当挡箭牌,死了都不得安宁,让我纵容这一切继续存在着,才是孙女儿最大的不孝。
闭上眼,不再去看奶奶,也不再想那些礼仪孝道,全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右手中指之上,念动咒语,召唤出早已经躁动不安的战令,将全身的真气全都朝着战令灌注进去,战令之上,血红色的‘战’字再次出现,血色之中,含着一股金光,精准的朝着我右手中指上的红线斩了下去。
那红线不是普通的浸过某些带有法力的液体制造出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用特殊体质的处女初潮葵水浸染的天麻搓制而成,自身便带有强大的法力,一般的法器根本是近不了它的身。
但战令一斩之下,红线腾第一声,断裂开来,嗖嗖的朝着纸人反弹回去,速度之快,喘息之间,已经射中了纸人。
纸人前襟被射出一个洞,背后的奶奶长长的一声抽气,轰咚一声倒地,而她身后的白敬玺,第一时间收势,险险躲过一劫,脚尖点地,鹰爪直接冲着我的心脏抓了过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横刺里,十几条颜色各异的长蛇一下子横亘过来,形成一堵如孔雀尾翼一般的蛇墙,生生的挡住了白敬玺。
十几条小蛇一下子裹住白敬玺的手掌,攀延而上,所到之处,毫不留情的咬下一个个蛇齿印,五彩斑斓的蛇液顺着白敬玺的胳膊,滴滴答答的落下。
白敬玺吼叫出声,跌落在地之后,狠狠的甩着手臂,调动内力想要震碎那些毒蛇,却终究徒劳无功。
随即,一前一后两个男人冲进了石室,为首的飞奔而来,长长的黑色蛇尾朝着我圈了过来,我失声叫道:“柳伏城。”
“九爷,三思。”就在蛇尾圈上我的那一刻,跟在后面进来的福叔,忽然出口提醒道,“机会难得,九爷……”
柳伏城冷冷道:“福叔,勿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