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二次尸检

  “为什么?你怎么确定的?”宋莫寒好奇地说。
  “你忘了吗?死者的致命伤并不是后脑的伤口,而是被人割断颈动脉,流血而亡。”
  “所以,你相信钱员外不是凶手?”宋莫寒依旧觉得这不是能否定钱员外嫌疑的有力证据。
  “恩。死者头部的伤口确实有包扎的痕迹,他是包扎之后才有脖颈的致命伤的,这一点跟钱员外和钱管家的说法一致,这是其一;其二,李小忠骗了钱员外,但是依钱员外的财势,有的是方法惩治他出气,让他退婚,他实在没必要杀人,动机不足;三则,钱府管家既然信誓旦旦地说钱员外没有杀人时间,说明钱员外应该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若钱员外既没有杀人动机,也不具备杀人时间,我相信他应该不是凶手。”许清妍有理有据地分析着。
  “那如果钱员外这条线索断了的话,我们接下来应该从哪儿下手呢?”宋莫寒为难地说。
  许清妍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郑重地说:
  “再做一次尸检,重头开始吧!我总觉得遗漏了什么,相信死者还有很多东西要告诉我们。”
  通灵阁内,宋莫寒、屈成誉和楚澜庭围站在尸体摆案前,许清研站在摆案另一侧,她抬头望着对面的三人——宋莫寒柔和且期待地看着她,朝她点点头,似乎在示意她可以开始了,也好像是对她的鼓舞和肯定;屈成誉则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他对验尸这件事其实毫无兴趣,他只是对这个来历不明却让宋莫寒十分上心的丫头感兴趣,所以与其说他是来观摩验尸,不如说他是来观察许清研的;楚澜庭恰恰相反,他对许清研个人并无兴趣,可是这小姑娘验尸的技艺和她的来历,师从何门何派,都让他觉得匪夷所思,所以,宋莫寒和许清研并未邀请他,可他一定要来。
  许清研有点不习惯现在的验尸环境,她以前验尸都是在无菌实验室里,她自己或者还有跟着她的实习生,虽然少不了法医的观察和实验,但是更多的是通过精密仪器来告诉他们检验结果,她只需要做出一份完整的报告交到局里,并不需要跟办案人员有太对接触,也无需让他们观摩。
  尤其是楚澜庭那道探究的目光,无形中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她的本意是不愿跟他有任何交集的,可是她心里清楚,只要她还想在御天监待下去,楚澜庭这个人她避无可避。按照许清研的处事原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所以,当楚澜庭提出要观摩她二次尸检的时候,她并未拒绝。她想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许清研摇了一下头,摒除这些杂念。她从旁边的工具车上取出醋瓶净手,再取麻油抹在鼻子两侧,又取皂角点燃,以酽醋泼地,“轰”的一声轻响,腾起刺鼻的白雾。
  这是许清研从《大宋提刑官》这部电视剧里看到的,这里面有的是消毒操作,有的是故弄玄虚。但是她知道在大楚这个似乎比宋朝更落后的时代,这种操作应该已经够让楚澜庭之流叹为观止了。
  接下来她带上特制手套又开始重新检验。她依旧从毛发到指甲,从皮肤到内脏,从眼睛瞳孔到口舌牙齿,从伤口淤青到沾染异物,从头到脚,不放过任何一处,而且着重检查了后脑的伤口和脖颈上的致命伤。
  她每检验一处,都对观摩的三人讲解自己的检验依据:
  “首先,我们来看尸体的僵硬程度,也就是我原来所说的尸僵,尸体在死后一个时辰内会硬化,四到六个时辰会完全僵硬,十五个时辰后软化,三十五个时辰后恢复原样,但是在水中或土中,或是低温干燥情况下则会延缓,高温多湿的条件下会加快。
  现在是四月初,尸体被发现在树林中,属一般情况,死者被发现时尸僵已经开始缓解,股、膝、足、趾下颔、上肢较弱,说明死亡时间应在二十个时辰左右。
  你们看,尸体在通灵阁存放后,由于低温环境,尸僵发展缓慢,但是现在也基本恢复原状了。”
  “其次,我们来看看尸斑。人死后,人体的血液不再流动,血液坠积于底部血管,该处皮肤出现紫红色瘢痕,这就是尸斑。
  以春秋季节为基础,死后一个时辰,尸斑开始出现;死后两个时辰,尸斑呈片状分布;死后三个时辰,尸斑融合成大片;死后十二个时辰,手按尸斑能全部压退;死后二十个时辰,尸斑完全固定,用手按压不退色,切开尸斑皮肤,无血液流出,形成腐败绿斑。我们第一次尸检时,尸斑已经完全固定,用手按压不退色,切开尸斑皮肤,无血液流出,开始形成腐败绿斑,也说明死亡时间应在二十个时辰左右。”
  楚澜庭惊诧于许清研条理分明、细致入微地解说,虽然他对许清研说的东西也是一知半解,但是他知道如此成熟的验尸理论,绝对不是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能信口开河胡诌出来的,她的背后一定有世外高人指点!莫说他楚澜庭,就是他的师父通灵老人的验尸技艺也无法与许清研相提并论,更莫说许清研背后的世外高人了!
  楚澜庭有一丝惋惜,有一丝妒忌,也有一丝敬佩。他惋惜这么一个出神入化的高人竟然收了这么一个小丫头做徒弟,若不是被宋莫寒机缘巧合捡回来,恐怕她这一身技艺分毫无处施展;他妒忌许清研年纪轻轻得天独厚,有一个高深莫测的师父传授技艺,还有宋莫寒这样的捕快帮手如虎添翼,还可以在御天监仵作堂中施展拳脚,简直可以说是大楚“仵作”梦想的东西都被她占尽;他佩服许清研,因为他知道,验尸这项技艺,即便是有高人指点,也必是她自己尝尽世间不可说的艰辛苦练而来,这对他一个男子来说尚且不可承受,更何况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真不知道她人生的前十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此时,楚澜庭看着许清研的目光里,除了探究,更多的是钦佩和惺惺相惜。
  但是,许清研沉浸在验尸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楚澜庭的变化,接着一板一眼地说:
  “我们再来看一下死者后脑的伤口,这是钱员外拿戒尺打上的,这伤口上明显上药包扎过,而且上药均匀,包扎得极为工整、仔细”
  “对了,我知道我忽略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