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楔子

  山城外的冬末,俊俏的群山雾气弥漫,在这群山之中最高山巅之上,却有一座翠绿的竹屋远离尘世的喧嚣,独自落座在这里。
  在这里一片宁静祥和,雾气环绕犹如人间仙境。
  竹屋前袅袅琴声不断,回荡在群山深处,时而激昂,时而悠扬,余音袅袅,高低起伏的琴声像是呢喃细语独自聆听,又像是诉说命里的棋盘,被命运操纵着的棋局,灵魂无处安放。
  红尘过往,繁华落尽,数不尽沧桑。
  唯一一条通往这座山峰之巅的石阶,像是蜿蜒巨蟒一般缠绕着这座山,石阶像是巨蟒金鳞乱舞的鳞片,早已被蒙蒙细雨润湿长满了青苔,细雨的湿润让这条蜿蜒曲折的道路变得更是严峻难行。
  沿着石阶而上,细雨润滑的阶面上竟不均匀的沾染了些血迹,滴滴洒落,这些血迹仿佛被台阶的青苔给吸收,伴随细雨缓慢的渗入大地。
  一抹眷念,仿似被细雨凋零。看正版章,节上}@%0VU
  一道身影步履艰难的在这石阶上行走,脚步缓慢的步调踩在冬末落下的枯枝烂叶上发出低沉的声音,每一步,都行走得非常艰难,每一步,他身上的血都会顺着衣角滴落些在石阶的青苔上,留下一抹鲜红。
  他的脸色苍白,黑色西装下的白色衬衫,染红的那片鲜红已经干涸到有些发黑,胸膛上的枪伤弹孔,依旧缓慢流出暗红的血。
  抬头望着山峰之巅,细雨荡漾在他的脸上,融入胸口,好似要化开他胸口干涸的血迹,胸口的血,伴随着蒙蒙细雨滴落,喂养着盘踞这座山峰的道路。
  透过朦朦胧胧的细雨,他仿佛看见了在这座山峰之巅的那道身影,在竹屋前的枫树下,伴随着落叶她在抚琴弹奏,旋律声声入耳,缓慢悠扬,刺激着他的灵魂,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缓慢的吐出,一步一步咬牙艰难的继续前行着。
  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山顶的竹屋面前见到那个人,他只知道,这条通往竹屋的路,还很长很长……
  在竹屋前的枫树下,一曲抚琴缓慢的弹奏完,她身穿一袭白衣端坐在古筝前,指间尚且停留在琴弦上抚摸,似乎舍不得结束这首曲子。
  泪水,不经意间顺着她的眼角悄然滑落,滴落在琴弦上,泪水滴落的声音,仿佛又是一个独特旋律。
  她的眼睛已被白布所包裹,失去了双眼的她已经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的繁华,江湖红尘纷争,与她再也没有任何瓜葛,而在她脑海里只有一个人的样貌,久久挥之不去,她的耳边,也只有她所弹奏的旋律在缭绕。
  “姨娘,给。”
  在她的耳边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在她的身边站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童,手上拿着白色手帕递给了她。
  她没有伸手接过手帕,呼吸缓慢保持波澜不惊的神态,声音却有些充满希望开口询问道:“杏儿,他来了吗?”
  “没有姨娘,没有人上山。”杏儿在她的身边摇了摇小脑袋,似乎是不忍让她伤心,低头咬牙呢喃细语:“或许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寒风吹过,带落几片枫叶,这不经意的话语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
  她仿佛不为所动,包裹双眼的白布随风飘动,沉默片刻,嘴角泛起一抹苦涩,只是轻声开口“杏儿,去准备命谱。”
  “嗯!”
  杏儿低声答应了一声,不到片刻,杏儿便盘腿坐在了她的身边,手上拿着一个紫檀雕刻的古朴檀盒,古典的气息浓烈,在匣子上被一条雕刻好的紫金血龙缠绕包围,这条紫金血龙雕刻得栩栩如生。
  打开这个紫檀檀盒,里面放着的是一本古老的谱,在谱上两个深褐色的字体,似乎是用鲜血写上去而凝固的。
  《命谱》
  她抬头,原本波澜不惊的神态竟然有些触动了,悄然伸手,用寒冷的匕首划过手掌,一道鲜红划过,她握紧手掌,任由她的鲜血顺着掌纹滴落在了琴台上的砚台,她身边的孩童,已经执笔笔尖染血,准备在命谱上书写红尘。
  “徐兽,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见将军见太平。”
  沉默许久,她终究开口,声音异常坚定,嘴里泛起了人名,随即她身边的孩童便点头会意,一手漂亮的书法,执笔在命谱里记录下了人跟命。
  “林风,猛虎踏棺碎魂魄,威名不败震八方。”
  “陈巍,野寺孤僧握禅杖,菩提树下血浮屠。”
  “马子逸,群魔临遍古楼城,不敌胖将怒吼声。”
  “薛宁,邪警诺化钟馗身,万丈地狱血修罗。”
  “王二牛,一壶浊酒忠肝胆,将相王位握掌权。”
  “杨俊成,万夫不当独守关,邪气不侵正浩然。”
  “徐宇辰,飞檐走壁梁上君,抚手偷天盗命贼。”
  “吴坤,九幽之下步九泉,血面菩萨血心肠。”
  ……
  一个个人名,一道道命运,从她的嘴里缓慢的吐出,她身边的孩童也庄严的在命谱上书写,一百零七个名字,字字鲜红,一百零七个命运,混沌红尘。
  写尽千回,墨已成悲。
  行行书写,孩童的书法很快的就填满了这本命谱,直到剩下的一行空白,孩童的笔尖却突然停顿了,因为她突然沉默,不愿继续诉说下去,无法书写。
  命谱上,还剩最后一个人名,最后一道命运。
  冷云凝聚,山城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珠越落便越大,她坐在琴台前任由雨滴落在她身上,始终不愿离去,也不愿开口。
  满地的呢喃细语,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诉说,抚琴,她继续弹奏,旋律伴随着雨,伴随着掉落的枫叶再次响起。
  情绪,融入琴音,一腔惆怅,化为旋律在翩然飘散。
  弦若断音便绝,曲若终人便散,一曲命中局,踏碎恩怨断肝肠。
  良久,一曲抚琴毕,她的手尚且停留在琴台上,在她的耳边,便传来了蹒跚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脚步异常坚定。
  她期盼着的,希望着的,仿佛都到来了。
  雨外朦胧,可是你?
  在她的肩膀之上缓缓搭上来一只手掌,手掌沾染的血液暗红,感受到有人触碰她肩头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骤然的剧烈颤抖了一下,这是她熟悉的手,曾牵过她走过无数个星辰日月与寒冬,她再熟悉不过了,控制不住所有的情绪,泪水如一股洪流一般在她的眼里轰然爆发。
  “我回来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激荡起了她心里的涟漪,她不再波澜不惊,而是久久不能平静。
  万丈红尘书,生当不归路,江山无你处,何以称江湖
  他站在她的身后的那一刻,恍然间神色翻涌,两道身影,这个画面渐变成了黑白,一切都停留在了一刻,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画面像是一闪一过的火花,瞬间定格在了落下的枫叶,寒冷的雨雾里。
  此生若能安逸,谁又愿意颠沛流离。
  画面仿佛在倒流,时光骤然逆转,收回云雾里的雨珠,回归枫树的枫叶,周围的人和物,随着时间都在倒退,倒退着。
  一退,便退回到了,他们多年前,那个年幼的仲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