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一
云慕蓉一人身兼月神教教主及寒剑山庄庄主，风光无限，把从月亮谷带出来的财宝加以利用，在城内购置了多家商铺、酒楼，再把那些跑来投靠的新人安排在其中做事，俨然成为名动一方的大人物。
这天上午，她正在后花园练《明月秘籍》上的剑法，身后忽然传来叶思秋的说话声：“小师妹，这一招‘落叶飞舞霜满天’你使得不到位！”
云慕蓉喜上眉梢，转身奔到叶思秋面前，道：“师哥，这些天你一直忙于处理门派事务，我好几次要找你说话，都不得方便！”
叶思秋道：“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云慕蓉撒娇道：“干么非要有什么事才能找你啊，我们可是生死与共、相依为命的至亲亲人，是不是？”
叶思秋想起当年拉着小师妹小手跳下断魂崖的惊险情景，轻叹道：“是啊，你不仅是我师妹，更永远是我疼爱的小妹妹！”
云慕蓉脸上一红，道：“师哥，以前我当然是你小妹妹，可是如今我已经长大了，我……我可没再把自己当成是你的妹妹……”
叶思秋脸色微微一变，岔开话题道：“嗯，慕蓉，刚才我说你这一招没练到位……”自她手中接过长剑，边比划边讲解招式要诣。
云慕蓉练过几次后，看见树荫下叶思秋飘逸动人的身影，心底盛满了柔情蜜意，再也没心思继续了，道：“师哥，今天我不想练了，就到此为止吧。”
叶思秋道：“你内力不足，不然回去做吐纳功夫吧。”
云慕蓉拉住叶思秋一只手，依偎在他身前，低声道：“这样子真是太好了，没外人来打扰，我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声音轻柔如梦，眼中也满是如梦似幻的光彩。叶思秋刚要抽开手，云慕蓉手下凌风华忽然自园中小径闪身而出，对叶思秋躬身说道：“叶大哥，门外有人找你！”
叶思秋问道：“是谁？”
凌风华瞄了云慕蓉一眼，有点支吾地说道：“是……是叶大哥你认识的，说要单独见你。”
“那我去看看。”叶思秋转过身，“小师妹，你还是继续练剑吧，这套剑法精微奥妙，难度极大，不下苦功是用不上手的。”
来到大门口，看见不远处一个美丽的少女正在东张西望，一脸不安焦急之色，却居然是梅寒香小姐妹小玉来了。叶思秋大为惊异，叫道：“小玉，是你来了！”
小玉一看见叶思秋，叫道：“叶大哥！叶大哥！”
不等对方回话，她便如见救星地几步跑过来，又叫道：“叶大哥，我……我总算找到你了！”
看小玉神色，肯定有重要之事来找。叶思秋忙带她到门口接待室，跟着在她对面坐下来，道：“小玉，你怎么跑过来了，你……你小姐呢？”
小玉有点迫不及待地说道：“叶大哥，初二那天小姐和我找到这里来，你还记得吧，那天中午我们走后，就向家里赶回去，到初三傍晚回到寒梅山庄，却听几位堂主说帮主不知去哪里了……”
叶思秋道：“你是说你们帮主没交待什么，就出去了？”
小玉点点头，道：“后来其他堂主先离开，只公孙堂主陪我们进庄。小姐和属下交涉帮务，我不好参与，便下去安排晚餐，可大约半顿饭功夫后回去找小姐，却听一个下人说，她已经早一步随公孙堂主离开山庄了。”
叶思秋不大明白她将要说什么事，问道：“那你小姐什么时候回来？还有梅帮主他到底去哪里了？”
小玉道：“直到第二天一早，小姐才由公孙堂主陪着回到庄里来。她脸色看起来十分可怕，好像大祸临头似的。我非常不安，便偷偷问她话，可她什么都不说。然后没过多久，我们就到白龙堂所属的白龙阁去……”
她说着把叶思秋递过来的一杯水一口喝下去，再把那天在白龙阁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叶思秋听得惊骇不已，迟疑了好久才说道：“小玉，那你来找我，是怀疑这里面……”
小玉急道：“如果小姐要报仇，初二那天就削下你手指了，又何必要嫁给安弃文，再来和飞鹰堡联手？而且，叶大哥，我最清楚小姐对你情意有多深重，以她那种坚贞高洁的心性，怎么可能委身于不喜欢的人？”
叶思秋突然想起六七年前干掉白登阁后，自己和公孙龙说的一句话——“天龙帮是小弟死仇，小弟正等着看公孙兄哪一天灭了他们呢！”不由霍地长身而起，叫道：“不好！我看是公孙龙使诡计劫持了梅帮主，再以他性命来要挟寒香……”
当年他巴不得天龙帮死尽死绝，可经过多年时间沉淀，再加上梅寒香关系，如今心境已不复以往那样。小玉道：“定是如此！你知道的，小姐一向和我形影不离，可是这次去飞鹰堡，却说什么都不让我随行，只由公孙龙杜堂主带领一帮手下护送……”
叶思秋道：“而且如你所说，公孙龙居然轻而易举杀了夏如霜，那定是他突得奇遇，武功突飞猛进，于是狼子野心地反叛梅帮主……他夺得帮主之位还不够，又逼寒香嫁给安弃文，好以此做筹码和飞鹰堡结盟，你说是这样的吗？”
“肯定是这样的！”小玉泪眼婆娑，抽噎着说道，“叶……叶大哥，我知道你和帮主……和帮主有仇，可是我……我只能来找你了，现在能解救小姐的，就只有你……呜呜……”
叶思秋握紧拳头，道：“那你快说，寒香什么时候出发的，真如她在白龙阁说的，次日就走了吗？”
小玉哭道：“是的，到今天已经走了三四天了！只怪我，没及时想到这里面可怕的阴谋，到昨天才急慌慌地跑出来找你，我……”
“那好，我们马上出发到汴州去！”叶思秋果断地说道。
小玉松了口气，一叠声说道：“叶大哥，谢谢你！谢谢你！”
然而，她话音刚落，云慕蓉忽然出现在门口，脸色苍白，冷冷地说道：“师哥，你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吗！”
想来她已早一步跟过来，也听见了小玉说的话。叶思秋脸色微微一变，道：“小师妹，公孙龙阴险恶毒，竟然以卑鄙无耻手段逼迫一名无辜姑娘，我不能对此坐视不管！”
云慕蓉欺身直入，一把拉住叶思秋一只手，向门外跑去。叶思秋回头向小玉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等一会儿。
待到两人拉拉扯扯地跑到后花园，云慕蓉才停下脚步，叫道：“师哥，他们父女是我们仇人，任谁不得好死，都是活该，你到底想什么了！”
“小师妹，”叶思秋把手抽开，“我们和天龙帮仇恨已经了结了，不管怎么样，寒香始终是无辜的，她救过我不少次，如今她突遭大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寒香寒香，”云慕蓉涨红了脸，“叫得好亲热是不是！什么她救过你不少次，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救过她多少次了？我看你分明是被她美色打动，对她念念不忘，是不是！”
她一向对师哥敬爱万分，可是此时只觉得心里如同火烧一样难受，言语也变得特别犀利尖刻。叶思秋顿了顿，道：“你看师哥是贪恋美色的人吗？”
“好啊，”云慕蓉叫道，“你没被她美色迷惑是不是？那你总该清楚，你这一辈子是属于谁的，是不是！”
“我……”叶思秋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云慕蓉豁出去了，盘绕在心头已久的话脱口而出：“师哥，打从我懂事起，我就依赖你、喜欢你了！后来寒剑山庄大难临头，我们也历经九死一生……如今，你是我爹娘收养的仅存男弟子，我是爹娘唯一的女儿，这一生一世，我们早注定要在一起的，不是吗！”
叶思秋道：“可是……”
云慕容稍缓一口气，靠到叶思秋胸前，换成温柔的语调：“师哥，我喜欢你，爱你，你也是属于我的，生生世世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不允许你和其她女人纠缠不清，你知道了吗？”
叶思秋手微微颤抖，勉强说道：“小师妹，师哥很感激你一片真情，可是你年纪还小，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个小妹妹……”
云慕蓉道：“谁说我年纪小了，我都已经十七岁了！”激动之下，忽然把外衣两边一分，露出了内衣下面起伏有致的胸部曲线。
叶思秋忙侧过脸，道：“你别胡闹，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我……你是知道的，因为花姐姐，我再不会轻易动情的！”
“我不信我不信！”云慕蓉又难堪又伤心，“你明明是因为眼里心里只有那个仇人女儿，才从来没正眼瞧过我！你知不知道，在月亮谷我为什么不惜脱衣加献身，非要当月神教至尊圣女，再当上他们教主？”
叶思秋道：“你不是说，是因为……”
“不是不是！”云慕容打断他的话，“你以为我天生那般胆大妄为吗，我不顾一切，就是因为你从来都忽视我的存在，我为了引你关注才……”
叶思秋又痛心又无奈。当年他们师兄妹一路逃亡，历经苦难与艰险，他岂能不疼爱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亲情终究是亲情，他无法勉强自己的真实内心，更无法昧着良心去欺骗亲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小师妹，男女情感重在两情相悦，师哥对你确实没那种感觉，你……你不要为难我们双方了！”
“可是……”云慕蓉眼中涌进泪水，“如果没有那个美艳无双的仇人女儿，你一定会喜欢我的！我恨她！我恨她……我恨她明明知道我们和她深仇大恨，却一直阴魂不散地跑来纠缠……”
叶思秋难过之极，但还是狠心转过身——既无法给师妹想要的，那干脆表现得决绝一点。云慕蓉心里刺痛，哭着叫道：“好……好个寒剑山庄幸存弟子，竟然要用云家祖传宝剑，去救不共戴天的仇人女儿！”
叶思秋身体震了一下，驻足片刻，把腰间那把寒剑解下来放在地上。他当然清楚，此去飞鹰堡无异于闯荡龙潭虎穴，如果有宝剑随身，将是重如泰山的筹码，可是师妹那样说，良心又怎过得去？
云慕蓉本意是想激起师哥仇恨而改变主意，却没想到他心比金坚，连江湖中人人垂涎的宝剑都弃之如草，更加心碎痛哭起来。叶思秋咬了咬牙，道：“师妹，我想我们去年一开始就错了，我们不应该担心宝剑会被独孤鹤要挟夺走，而跑到神刀城去救她……”
救她一次，就会救她二次三次，甚至四次五次无数次——人与人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丁是丁、卯是卯那种可以绝对划清界限的东西，因为人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的万物之灵；何况，在那次火海中，他和她又经历了怎样惊险万分的时刻……
云慕蓉明白师哥意思，嘶声道：“然后呢，然后你就要为她负责一辈子了，是不是！”
叶思秋没回答，稍一犹豫，迈开步伐向外面走去。
跨出后花园门口时，一条青衣人影自楼道那边闪出，却是韩冰儿来了。她脉脉地注视着叶思秋，道：“叶思秋，我一直以为你是冷静的，永远高高在上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了她不惜这般伤害自己亲人，也不惜伤害你自己？”
她刚才听见他和师妹争执了吧。叶思秋向来十分尊敬这位对己有恩的异姓姐姐，道：“我怎么不惜伤害自己了？”
韩冰儿道：“上次她跑来复仇，你不是心甘情愿伸出手指让她砍吗，这难道不叫伤害自己？”
叶思秋道：“韩姐姐，我不算是好人，从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也绝不可能会为了她人伤害小师妹，我这样做，只是忠于自己内心，但求良心平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