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谋事在人
“若人人做事时过于瞻前顾后,对于结果是否能成思虑过忧,于是选择不作为而保自身,那天下岂不是没有肯做实事之人了?”
苏九冬本不是大慈大悲的圣人,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若不是危及自身,她原也想视若无睹。
但今日遇上了失去亲人的可怜女孩,知晓村民又要开始进行病人沉塘、献祭河神的迷信之举后,她再也无法坐视不理。
沉塘之举愚昧无知,而无端患病被沉塘的村民又何其可怜!
苏九冬一双眼睛随着她的一番畅言越发明亮。
说到情绪激动之处,白皙如玉的小脸在冬日里透着微红的暖光,恍如一只面对危险随时准备战斗的无畏小兽,哪怕自身毫无战斗力。
今日的冬夜不像往常冷冽,夜露寒霜凝在园中杂草尖,压得纤细茅草在风中直点头。
“你这是动了恻隐之心了?”
温以恒沉默一阵才开口。
他微微屈下颀长的身子,一转原先温和的态度,目光审视着苏九冬,但嘴角却微微翘起。
似笑非笑,冷与暖在举止雅重的他身上交织出莫名的和谐。
苏九冬见温以恒没有表明态度却反问她,担忧他要拒绝帮忙,赶忙试图继续说服温以恒:“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而且瘟疫已经在村里爆发了,我们也无法明哲保身。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想办法摆脱困境。
我们相处这一段时日,我知你不是冷眼旁观之人,治病救人,你我不是不可以。”
“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娘子,你若坚持,我是无法不帮你的。”
温以恒底下身靠近苏九冬,一手撑在老旧的院子门框边,拉近二人距离,将苏九冬罩在自己高大的身躯里,却也没触碰到她。
“我知道我的冬儿,一直都是温暖善良的人。”
忽然一阵风刮来,枯草晃动,挂在毛草尖的夜露被风拉扯着,滴落在院中陈旧积水的水缸里,水面包裹含住那露珠,泛起一阵小涟漪,一圈一圈的化开,最终归于平静。
面对温以恒突然的夸赞,苏九冬顿时脸热好似红扑扑的苹果。
现在二人的关系好像越来越亲近,而温以恒总能在不经意间牵动她的心神。
苏九冬赶忙正色,二人明明是在商量治病救人等严肃之事,氛围可不能被温以恒这“登徒子”带跑偏了。
“咳咳,这么说,你是答应帮忙了?”苏九冬抬手抵在温以恒胸膛,试图推开他,然而这行为好比蚂蚁撼大树。
特种兵军医出身的她,如今转入手无缚鸡之力的原主体内,男女差别,力气与形容高大的温以恒还是不可比的。
“是。你我亲如一人,帮了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温以恒见苏九冬没法推开他,得寸进尺的一手盖在苏九冬的手上,使得苏九冬的紧紧压在他的胸口,迫她切实的感受他的其中热烈。
温以恒脸上冷峻的面容终于破冰,嘴角噙着微微笑意,声音温暖低沉:“这场瘟疫来势汹汹,我们也只能尽人事。能否成功,还得顺其自然。”
“我的想法是,先用我的‘河神特使’的身份,让村长村民把那病人沉塘的念头断了。”
古代没有“科学”这一理念,苏九冬也没有妄想只靠自己的话就能让村民们打破迷信,那么就只能用迷信打败迷信了。
原先差点被献祭,如今形式幡然一转,这“偶得”的“河神特使”身份令她可以背靠大山,成为救人的工具,实在嘲讽,思之令人发笑。
“然后加紧村中瘟疫的防御,最后根据患病村民的病症对症下药。”
话虽如此,但即使苏九冬的算盘打得很响,在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古代农村,想要应对铺天的瘟疫,却是道阻且艰。
“饭得一口一口吃,事情一步一步来。小女孩的病要医治,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阻止村长和村民把病人沉塘。”
温以恒立直身子,定着苏九冬目光炯炯。
自瘟疫蔓延到村里后,苏九冬选择明哲保身的举动他看在眼里,不置一言。
但在温以恒看来,不论再如何关门拒客避世而居,或者逃往外地,也不一定能躲得过这次在各地肆虐的瘟疫。
周围环境不清,又如何清自身呢?并不是人人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而且莲花也不是人畜,不会感染瘟疫。
人生海海,既然躲不过,唯有面对。
苏九冬与温以恒商量过后,二人进屋,询问了小女孩的名字,得知她叫阿蓉。
才不过六岁的年纪,正是欢乐垂髫之年,却失去了双亲的陪伴。
“娘,阿蓉姐姐生病了吗?”看柳芸娘在床边端药端水的仔细照顾着阿蓉,苏庭安在一旁静静的守着。
见阿蓉病怯怯的样子,他说话也不敢大声,生怕吓到这位小姐姐。
赤子之心总是毫不掩饰,苏九冬能看出苏庭安眼里对阿蓉的关怀之情。
拉过苏庭安的手紧紧握在手里,“是的呢,阿蓉姐姐生病了,她的父母去向河神请愿不在家里了,所以阿蓉姐姐需要在咱们家里养病呢。”
“好~”苏庭安乖糯糯的回答:“等阿蓉姐姐好了以后,我可以把阿爹给我买的吃食分给阿蓉姐姐哦~”
修缮好的小屋里,五人或站或坐,温情融融。
柳芸娘嫁入苏家后一直受婆母的挑剔,自从丧夫后更是少不了婆母的打骂,少见这和乐的一幕,眼眶里顿时盈满了泪水。
苏九冬见状扶住柳芸娘那日渐瘦弱的肩头,用暖热的指腹拭去眼泪,声音里透着坚定与一往无前的勇气:“阿娘,等熬过了这次瘟疫,往后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柳芸娘破哭为笑,握着苏九冬的手,玩笑的说:“是啊,有九冬儿在,咱们家自然是越来越好。只要你不再往家里带人就行了~咱家都快住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