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不着云泥

  来人头戴大斗笠,身上披着一袭蓑衣,立于屋檐之下。
  有着这身打扮,来人必然不会是苏景年了。
  见门口立着的人并不是苏景年,墨羽破天荒地有了那么点失望。不过这大半夜的,来人不是王爷,又会是谁呢?墨羽不禁如此想到。
  执着灯盏靠近来人,墨羽问向来人,“谁?”
  那人用手抵住斗笠的沿儿,把藏在大斗笠下面的脸露了出来。
  墨殇笑说:“怎地,不过有些日子不见,墨鱼侍婢怕是不认得我了?”
  墨羽见是墨殇归来了,直大喜过望,惊道:“殇侍卫!”
  她后面有一大串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墨羽却由喜生悲,大哭了起来。
  这些日子,公主和她受得那些个委屈磨难,墨羽都想一股脑儿倾诉给墨殇。
  “殇……殇……呜呜呜……”
  “这是怎地了???”
  墨殇外出,不晓得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自然不明白为什么墨羽见了她,竟是哭了起来。不过墨殇想了想,能够令泼辣的墨鱼侍婢委屈成了这个样子,莫不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情?
  她连忙道:“可是有人趁着墨殇不在,欺负公主和墨鱼侍婢了???”
  墨羽听了墨殇的话,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她哭得稀里糊涂,说不出话来。
  “墨鱼侍婢!你别光顾着哭哇!到底是怎地了?公主她可还安好???”
  听墨殇问起莫若离的情况,更是令墨羽愈发的替莫若离委屈起来,哭得是更厉害了去。
  “公主……呜呜呜……”
  墨殇见她这般表现,只当莫若离是出了什么危及性命的大事。心头急得如若针刺火燎,墨殇做势就要往大殿里面冲。
  “公主在哪里?墨殇要见公主!”
  “殇……殇……”
  可墨羽却将她揪住,不让她进门。
  墨殇不明其意,不解道:“墨鱼,你这是作甚么?你放开!你拦我作甚?!”墨殇挣扎,仍要往殿里去。
  可墨羽只管哭,手上却把她死死捉住,无论如何也不让墨殇进屋。
  在大殿的门口,一人想进屋,另一人却偏偏不让她进屋来,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一时竟僵持不下。
  莫若离躺在床上,听着殿外这二人很是神奇的对话,颇为无奈。不过殇羽二人,是如此的在乎于她,又让莫若离觉得有股暖流在心间浮动。
  美人不想让墨殇继续担心,轻声道:“殇儿,我无事。”
  “公主!您平安无事,太好了!”
  墨殇耳聪目明,听见莫若离在大殿里面唤她,这才将悬着的一副心肠,安心放了下来。
  墨羽这时候也松开了手,放开了墨殇。
  她终是止了哭,只是仍然有些抽搭。墨羽对墨殇凶道:“殇侍卫!你做什么?干什么不管青红皂白,就往屋子里闯?!瞧你这一身雨水,湿漉漉的,倒是要把湿气、寒气都带到屋子里面去了!怎地你回了一趟大金,什么礼仪礼节,难不成都让你忘到了脑袋瓜子后面去了?!”
  “诶?这事,怎地怪起我了?明明是墨鱼你没有把话说清楚。”
  “哼,我不管,就怪你!谁让你是殇侍卫,谁让你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了大金。怪你怪你,都怪你!还不赶紧把雨具脱了,好进屋见公主?”
  “……”墨殇没了话,白眼直翻。
  一旦墨羽耍起了她独创的“凶神恶霸蛮横无礼”组合套拳,那么殇侍卫就彻底对她没了办法。
  把雨具脱下,双手奉上。
  墨殇道:“劳烦墨羽侍婢。”
  “哼,这还差不多!”墨羽牛哄哄地把雨具收了去,对墨殇道:“算你乖巧懂事,快进屋吧。”
  墨殇弱声回道:“是……”
  这般一来,墨羽终是将墨殇放入了大殿之内。
  进了殿,墨殇来到内殿。
  惊见莫若离虚弱惨白,卧病在床。墨殇噗通一声,跪在了床边。
  莫若离花了些功夫,才劝说她重新站起身来。
  墨羽也回到了内殿,向墨殇说明了事情的始末以及苏景年已是亲自去处置于慕容晓了。
  墨殇为自己的失职自责尤甚,又对慕容晓心生恨意,再来,便是心痛于莫若离的身体了。
  主仆三人彻夜长谈,直至天明时分。
  这日,太阳升了起来。延绵多日的暴雨,停了下来。
  墨羽到膳房操持早膳。天气放晴,她的心情也是好了不少。
  大殿之内,剩余莫若离同墨殇二人。
  其实,相较于为贼人设计毒害,这一既成事实之事,她更是关心于此时大金国内的局势,以及皇甫宝宝、阿什库二人收到信件与传话之后,是作何反应了。
  他二人的反应,非常重要,可以说直接影响着北域与大金之间的战争态势与走向了。
  于是,莫若离向墨殇询问起此事来。
  墨殇告诉莫若离,皇甫宝宝收到了她的信件和口信后,震惊错愕万分。手中握着莫若离的亲笔书件,很久,皇甫宝宝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甫宝宝不愿相信,大金新帝近几年的一系列所行所为,竟全部都是打着长公主的旗号,而暗地里实则是在为他一己之身夺取帝位,而谋划操持了。更是不愿意相信,素来稚嫩单纯的十二皇子,会匿藏完颜婉柔之子以作胁迫长公主之用。致使完颜氏母子分离,天各一方。
  在各中种种事情当中,最令皇甫宝宝无法理解的,便是长公主居然试图阻止大金与北域开战,甚至到了不惜舍弃十二皇子性命的地步。
  忍辱苟活,卧薪尝胆,斡旋九州,纵横捭阖。
  长公主多年以来的付出,无非是想扶持十二皇子登基,让他名正言顺地成为大金国的皇帝,为完颜氏族和白依尔氏族平反冤案。再杀莫拉呼尔-天旻,以报弑母戮族的血海深仇。
  现如今,莫要管,是凭借着什么见不得光的肮脏手段,可十二皇子,他确是登上了大金的帝位。完颜氏族和白依尔氏族的冤案,已是平反有望了。
  虽然美中不足,未能手刃天旻,实为遗憾。
  可现下的结果,难道对于沉溺在往日的痛苦仇海之中的所有人而言,不是已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至于十二以完颜婉柔之子胁迫长公主,此举确是不该。可此事,并不足以让长公主否认了十二皇子的全部努力。十二皇子登基之后,勤政为民,励精图治,这些都是皇甫宝宝看在眼中、并为之欣慰不已之事。
  当下,北域四下受围,已如笼中困兽。西部边境更是已与西疆势同水火,战事一触即发。
  此时,难道不正是我大金铁骑趁乱南下的最好时机吗?为何长公主要我全力阻止大金与北域开战呢?甚至,不惜于伤害十二皇子的性命呢???
  皇甫宝宝冥思苦想,不得其解。可莫若离的话,皇甫宝宝又不得不从。最后,他同墨殇说,信他收下了,口信也都记住了。
  必要之时,皇甫宝宝自会行必要之事。
  又说,皇甫族长离奇失踪一事,其实他早有察觉。也怀疑过十二与之有关,但是只要皇甫宝宝一想到他爹,在旧日里充做天旻的走狗和帮凶,造成了今日的万般罪孽。皇甫宝宝虽也担心他爹的情况,却无法责怪于任何人。只得说服自己,他爹是死是活,都是咎由自取尔。也让墨殇给莫若离捎话,莫要多费心思于他爹的行踪了,皇甫宝宝自会寻他。
  听完了墨殇的话,莫若离沉默良久。
  皇甫宝宝的为人,莫若离自是信任非常。可她听了墨殇的描述,却担心起来。倒不是担心皇甫宝宝会生有什么贰心,只是皇甫宝宝陪伴依巴图多年,自小看着他长大,对他呵护异常,亲若己出一般的疼爱珍惜。
  真到了万分紧要的时刻,皇甫宝宝能否狠下心肠阻止于依巴图,这又是一个未定之数了。
  墨殇又告诉莫若离,军中的阿什库将军得了她的书信,却无什么异常表现,只同往常一样,说了句知道了。
  莫若离心口一冷。
  阿什库看似毫无异常的回复,却恰恰证明了,阿什库处恐怕已有异变。
  诚如皇甫宝宝所言,现下自是大金南下的最好时机。身为将军的阿什库怎地会不知晓?按理说,他收到了书信之后,定会大发雷霆才是。如今这般平常反应,倒是不妥。
  莫若离没有料到,十二的触角竟已是深入了大金的军队之中。并且有明显的迹象表明,她安插在军中的王牌大将军阿什库,已是倒戈。
  如此看来,想要阻止大金与北域之间的战事,已是几无可能之事。除非皇甫宝宝在最后的关头,选择大义灭亲,亲手了结了十二。
  可若是事情真的如此发展下去,真往莫若离料想过的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
  那么,她又要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完颜霜甯呢?
  外感而内伤,莫若离止不住地咳喘起来。
  这厢边。
  苏景年离开了慕容云的寝宫,她淋着雨,独自游荡在王府之中,如同一介孤魂。
  冰冷的雨水从天而降,拍打在她迷惘的脸上。令那迷惘之上,更添迷惘。
  有些东西,总是到了失去之后,才让人感到怅然若失,悔不当初。
  有些人,也是一样。
  苏景年行着行着,来到了王府的花房。这里曾是慕容云经常光顾流连的地方。苏景年没有勇气,把那扇门推开。
  立在门外许久许久,临了,她还是离开了。
  来到了未名湖,苏景年回忆起了那日游湖时候的景象,众人的音容笑貌尤在眼前,可慕容云却已是同自己阴阳永隔了。
  苏景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哭着,走过了未名湖,来到了无心阁门口。
  在门外立了会儿,苏景年想起了破心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日后,你且好自为之。”
  原本打算去敲门的手,驻在空中,又落了下来。
  苏景年低着头,走了。
  她也到过莫若离寝宫的门口。在门外,她听闻门里面,墨羽与墨殇二人正在斗嘴。于是,她也就离开了。
  独自一人行在王府宽阔的甬道上,苏景年不知道该去向何方。仰头望去,与她相伴的就只有风雨和雷电。
  失去了慕容云,苏景年终于才知晓了,这个如同彩云一般的女子,对于她而言,是有多么的珍贵重要。
  漫无目的在雨中走着,苏景年这一走,从天黑走到了天亮。
  等苏景年觉察过来之时,头顶的雨已是停了。而她的人,已是到了凤栖宫的宫门口。
  看门的两个当差内侍,刚刚推开宫门,一人在门口伸着懒腰,一人在打哈欠。
  一内侍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从远处走了来,再一看,那人影不是别人,居然是苏景年。
  赶紧提醒另一个内侍,二人跪在地上,齐声道:“王爷千岁!”
  “本王,要见母妃。”
  “回王爷,太后有旨,谢绝一切探视。”
  “本王知道。本王要见母妃。”说完这句话,苏景年径直走了进去。
  “诶,王爷!”一人见状,就要去阻拦苏景年。
  另一名内侍忙把他拦下,对他道:“你是活腻歪了吗?!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去拦那祖宗?!”
  “可太后有旨,谢绝一切探视。之前无心阁的客人来求见了好几次了,也是这般打发走的啊。”
  “无心阁的客人怎么同那祖宗相提并论?再说,你没看那祖宗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吗?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这时候你去拦她,不是去送死吗?!”
  因为此时时候尚早,凤栖宫的宫人们大多还在各自忙碌。
  苏景年一路上只碰到零星几个宫人,她很快便顺利地来到了慕容雪晗的寝殿门口。
  刚要推门进屋,便听屋内慕容雪晗在和别人说话。
  “苏辰缪他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那是他活该!是他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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