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告别

  白鸢撇嘴,无奈道:“奴婢是为娘娘着想,您倒嫌弃我唠叨了。”
  墨韶云嘻嘻一笑,走到近处的梅花树下,扒了一枝梅下来,凑到鼻端轻闻,梅香幽幽,是初春的气息,令人忍不住想多闻几下。
  “皇后娘娘,外面司承灏司大人求见。”宫人禀报道。
  司承灏?他怎么突然来了?若有国事,不是应该去找江景昀吗?难道是私事?
  思索须臾后,墨韶云颔首道:“请他进来吧。”
  随即,她踱步到凉亭下,在青石桌旁坐了下来,又让宫人们端上了茶点。
  司承灏缓步走来,躬身行了个礼,笑道:“皇后娘娘今日气色很好,想是心情不错了?”
  “是不错,怎么,司大人有什么坏消息要说,担心我心情不好承受不住?”墨韶云开玩笑道,而后抬手示意对方落座。
  “倒不是什么坏消息,只是来向娘娘道个别。”司承灏抿了一口茶水说。
  墨韶云微微挑眉,却也并不是太吃惊。
  “你要去西姜?”三年前她就猜想司承灏会去西姜找呼延湫,想不到这一天过了这么久才到来。
  司承灏颔首道:“是啊,启儿整日念叨着,想念娘亲了,央求我带他去找,我也是受不住他念叨,没办法。”
  “这话说的,难道你就不想念?”墨韶云调侃道,“恐怕你比启儿更加思念人家吧?”
  司承灏笑而不语。
  墨韶云又问:“皇上知道了吗?”
  “半个月前已上禀过了,现在只是兵部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过些天就要动身,所以,趁今日闲暇些,过来见你一面。”
  墨韶云点点头,叹道:“你是朝中重臣,按理说,是不该放你走的,但呼延湫在西姜回不来,你们一家人分隔多年,也是时候团聚了,只希望去到西姜之后,你不要将这里的故人忘了,偶尔回来看看才好。”
  司承灏自然听得懂她的话外之音,笑着颔首道:“当然,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了自己北国人的身份。”
  “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墨韶云又给两人各倒了杯茶,举杯道:“我以茶代酒,给你践行,祝你此去西姜一路顺风,往后和顺安康,万事如意!”
  “你也是。”司承灏亦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两人畅聊了近一个时辰后,司承灏告辞离去。
  七天后,一切事务交接完毕,司承灏正式卸下兵部尚书的职位,离开京城,带着儿子前往西姜。
  黄昏时分,江景昀迎着夕阳和冷风站在庆云殿屋廊下眺望着远方,眼神中透着迷离和伤感,背影显得落寞而孤独。
  墨韶云从里面拿了斗篷出来给他披上。
  江景昀猛然回神,回头看着她,笑问:“云儿?你什么时候来了?”
  “我都来了好一会儿了,是有人不知在想什么,走神走得厉害,愣是没发觉而已。”墨韶云嗔道。
  “对不起啊,方才在想事情,一时没察觉。”江景昀说着,将墨韶云拉进怀里抱着,眼里的忧伤逐渐消散,很快被柔情取代。
  墨韶云用取笑的口吻道:“想事情?是在想人吧?司承灏走了,你舍不得,是不是?”
  江景昀笑了笑,却并不答她。
  “今天风大天冷,你才做完月子,不应该出来吹风的。”
  墨韶云抱紧他的腰,靠在他的怀里,身子一下子就暖和了。
  “你也知道风大天冷啊,那还站在这里吃这么久的风?”
  “我身体好,跟你怎么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你又不是铁打的。”
  ……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岁月就像白驹过隙,天天年年,往复流逝,转眼间十五年过去。
  苷州的秦阳关城楼之上,身着玄色甲胄的年轻男子正迎风站立,遥望着关外那一望无际的原野,怔怔出神。
  一个月前,就是在那片原野上,他率领北国将士奋力御敌,仅以五千人将五万大羌敌军击溃,立下有史以来鲜见以少胜多的赫赫战功,终于实现了十几年来驰骋疆场,保家卫国的志向。
  他就是北国的太子,当今北皇唯一的儿子,江陌。
  “殿下!”
  醇厚的嗓音传来,身后一年纪相仿的年轻小跑过来,微喘着气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快要启程了,大将军召三军将士集合呢。”
  今天是搬师回京的日子,江陌却有些不想离开,所以离开前还爬上城楼来看一看。
  “知道了,不就是集合吗,大喊大叫,江舟,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怎么总改不了?”
  江舟便是大将军江沉渊的小儿子,虽然已经二十岁,却还是小孩子的性情,平常总是跳脱得不行。
  不过,尽管周围的人总说他不够沉稳,他自己却从来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
  他斜眼瞥过去,奇道:“哎,我说太子殿下,这要回京城了,怎么还愁眉苦脸的?难道你不想回去?”
  “我倒也不是想回去,只是更喜欢在军营在沙场,而不是那个复杂的京城,要是有个兄弟,替我做这个太子就好。”
  “那还不简单啊?让皇后娘娘再生一个皇子就是了。”江舟嘻嘻笑道,“又或者你快点成亲,生一个儿子,然后让皇上将他立为太孙,那些国家大事都扔给他,不就行了?”
  江陌翻了个白眼,这人说话就从没正经过。
  两人下了城楼,回到营地时,众将军和将士已经集合完毕了,江沉渊正站在三军之前训话。
  训完话后,三军正式拔营,班师回朝。
  启程时,士兵送了一封信过来给江陌。
  江舟凑过来,瞟了一眼上面的字迹,笑道:“咦,这是妍儿那丫头写的,快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江陌将信握进手心:“信是写给我的,你看什么?”
  “不看就不看,谁还爱看你们那点小情话似的。”江舟撇撇嘴,傲娇地走开了,嘴里还念叨着:“这个姐姐真是重色轻小弟啊,写信给心上人都顺带写点东西给我的。”
  江陌动了动嘴唇,本想解释什么,但见他打马走远了,便不再多言。
  信是江舟的妹妹江妍所写,内容依旧是那些,无非是问他是否吃的好睡得好,叫他保重自己,不要受伤之类的话。
  江陌粗略扫了两眼后,便将纸放回信封,塞进怀里去了。
  虽然这次北国成功打退了大羌,还打得敌军主帅跪地求饶,但北军的伤亡也不小,队伍中有一半以上的将士都受了伤,为了照顾他们,大军行进的速度很慢,行了将近半个月才离开苷州地界。
  这天黄昏,大军在一个巨大的山谷里安营扎寨,江陌见此地景色不错,便出了营帐,在附近走走。
  不多时,江舟也追了出来。
  “你跟来做什么?”江陌挑眉问。
  江舟一脸无奈地说:“是我爹叫我来的,他说这一带山林茂盛,常有野兽出没,为了确保殿下的安全,让我来保护你。”
  “胡扯!”江陌丢过去一个大白眼,“就算遇上野兽,我也能对付,还需要你来保护?”
  “哎呀,你也要理解一下嘛,你毕竟是太子,国家未来的君主,可不能有半点损伤,否则的话,我爹回去要被皇上怪罪的!”江舟笑得比山头的斜阳还灿烂。
  江陌摇头叹气,心知要赶走他是不可能的事,况且大将军这么做也是为他的安危着想,不好拂了他的心意。
  两人在营地外的山道上并肩走着,忽然看见前方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江舟伸长脖子看去,说:“那里好像倒了一个人,我过去看看。”
  快步跑过去后,蹲下身瞧了瞧,大声道:“是个女子!”
  江陌跟着走过去,果然见这黄衣女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脸色煞白,嘴唇干枯,像是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蹙眉道:“气息很弱,看来得尽快诊治才行。”
  “可是军营里都是大男人,怎么好带她一个女子去?”江舟为难道,问题是既然他们见到了,也不能见死不救。
  江陌道:“管不了这么多了,还是先救人要紧。”
  说着,就要抱起女子来。
  不料江舟突然伸手抢先一步将人抱起:“我来吧。”
  江陌也懒得跟他抢,只是笑着调侃:“你说回到京城后,要是闻人家那位妹妹知道你碰过别的女子,会怎么样呢?”
  “你可千万别跟她说!她非跟我闹个没完没了不可!”江舟难得露出惶恐的神色,郑重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怕她生气,为何还抢着抱这位姑娘?”江陌觉得好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江舟偏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啊,离开京城的时候,姐姐就跟我说,要我好好地看着你,不许你受伤,不许你只忙军务不吃饭,还有一个不许,就是跟别的女子接触。”
  “所以啊,我当然不能让你来抱了。”
  江陌嘁了一声,满脸都是嫌弃。
  “牺牲这么大我容易么……”江舟嘟囔着,走进军帐内,把怀里女子放到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