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失望透顶
“你根本就是想看着你爹去死是不是？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嗯？有什么好处？”
冯嫣然已经无力再跟他争辩，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个人是谁，从前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好父亲已经不存在了，再也不存在了……
“您好好保重吧，我走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里只剩下冯县令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走出大牢，冯嫣然抬头望向天上的烈日，顿觉眼前一阵发黑，身体虚浮着，像要飘起来一般，努力支撑着甩了甩头，要向前走时，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最后残存一点意识，只听见隐约有人在喊：“小姐，小姐……”
待冯嫣然醒来时，天色已经黑透了，睁开眼环视一周，却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登时吓得一个激灵蹿下了床，披上外套就要往外跑。
正好这时有人推门进来，竟是丫鬟小梅。
“小姐，您醒了？身子有没有不舒服？可是饿了么？”小丫头急切地询问道。
“我没事。”冯嫣然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是在哪儿？”
小梅笑道：“小姐，看您睡糊涂了不是，这是在县衙后堂的厢房啊，您下午昏倒在大牢门口，还是郭大人将您抱到这里来休息的呢！”
“郭大人？”冯嫣然微微挑眉，听是少明哥哥将自己抱过来的，心头淌过一丝丝甜意，她就知道少明哥哥没有完全忘了昔日的情意。
可惜……
她的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面上笼罩着一层哀伤。
少明哥哥的娘是她爹爹害死的，他们之间隔了这样的深仇，想是此生再无可能了。
“小姐，您怎么了？为何脸色变得这么难看？”小梅见主子面色突然惨败，心急如焚。
冯嫣然摇首道：“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扶我回床上躺着吧。”
小梅搀着她回去躺下，焦虑道：“小姐，奴婢看您脸色不对，不如我去请个大夫来给您瞧瞧吧？”
“不用了，我睡一会儿就好。”冯嫣然将她拉住，随即又问：“对了，郭大人在哪儿？”
“应该是还在办公吧，好像是要忙难民的事，一直都没闲下来，放下您之后就走了。”
冯嫣然轻轻颔首，嘴里念道：“好，这样就好……”
小梅是两年前才来到冯家的，并不明白主子的心思，但能看得出来她和郭大人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不过她一个下人也不好多嘴询问，只能安慰道：“奴婢看得出来，郭大人很关心小姐，或许……”
“你不用陪着我了，下去歇息吧。”冯嫣然打断她的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直到听见小梅走远，关上房门，周遭安静下来，才又将眼睛睁开。
昔日的种种反复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这一夜她便再也没有合过眼。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时，冯嫣然就起了身，连小梅也没有叫上，独自离开了县衙，雇了一辆马车往五湖客栈那边去。
虽然对自己的父亲失望透顶，也知道他作恶很多，罪行滔天，可那终究是养育她十九年的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所以，她想去找庆王殿下求情，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住父亲一命。
这时候上官曜正在用早膳，白鸢和墨韶云两人也在。
墨韶云见她憔悴至此，关切地问道：“嫣然妹妹，你还好吗？”
“莫姐姐挂心了，我没事。”冯嫣然挤出一丝苍白的笑，“我来是要找庆王殿下求情的。”
“求情？”上官曜看了过来，心中已猜了个大概，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冯嫣然突然跪了下来。
上官曜一惊，连忙过去扶她。
“冯小姐，有什么话请起来再说吧！你身体不好，如何能跪得？”
冯嫣然却执意不肯起：“王爷，我知道我爹做错了很多事，贪了很多钱，可是那些贪污得来的钱财几天前全都还回去了，也算是做了些弥补，请您看在他已经悔过的份上，就留他一命吧？求您了！”
“你确定他悔过了？”白鸢冷冷地问道。
墨韶云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说话。
冯嫣然低下头，不敢直视上官曜，她在心虚，她很清楚，自己那个爹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悔。
“不管冯县令悔过与否，这件事本王是做不了的，如果你一定要为父求情，应该去找郭大人，他才是此案的负责人。”上官曜缓缓说道。
这个道理冯嫣然何尝不知道，只是少明哥哥跟她爹爹有着那样的过节，他不盼着他死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为他求情？
“郭大人不会手下留情的，庆王殿下是皇亲，肯定能想办法留下我爹一条命的，王爷……”
上官曜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虽是亲王，可也没有特权免一个重犯死罪啊，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谁也不能例外，对不起，本王帮不了你。”
冯嫣然的目光当即黯淡下来，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上官曜最是看不得女子流泪了，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无助地看向墨韶云。
后者也是没办法，只好上前先将人扶起来，轻声安慰道：“刑部和吏部的批文还没下来呢，你先别太悲观了，或许你父亲不会被处死呢？”
据说刑部尚书是个十分正值的人，当今朝堂上少有的清流人物，而且申报者还是他最器重的门生郭少明，以冯县令这样的罪行，是铁定要问斩了。
不过，为了安抚冯嫣然，墨韶云一时间也只能这么说。
冯嫣然本来就气虚，现在没了希望，接连经历过大痛大悲之后，再也挺不住，再次倒了下去。
这一次她是彻底地病了，连日在病床上躺着，丝毫不见起色，冯夫人和墨韶云等人只能干着急。
后来实在没了办法，墨韶云只能去找郭少明。
神奇的是，郭少明去见了冯嫣然一面之后，她就逐渐好转了。
这里的事情差不多了结了，墨韶云本来打算离开，可见难民营那边还需要人帮忙，她便决定再留一段时间。
这一日早上，用过早膳后墨韶云又来到城外难民营，上官曜闲着无事也一同随行。
刚到门口，就远远地看见一个身着淡绿襦裙的女子正在给一名手上挂着绷带的四五岁的孩童喂食。
那是闻人玉？
上官曜忍不住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居然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他该不是眼花了吧？
“玉姐姐，那边有个穿白衣的哥哥在偷看你哦！”小男孩凑过去，小小声地说道。
闻人玉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正对上上官曜那惊异的目光，她还没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盯过呢，一时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管他，咱们继续吃。”
小男孩笑眯眯地又说：“他一定是没见过玉姐姐这么漂亮的美人，所以才看呆了，我第一次看见姐姐，也是这样的，嘿嘿嘿……”
闻人玉忍俊不禁，在他没多少肉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道：“你个小屁孩，还知道看美女啊？快点吃吧你，我还要去照顾别人呢！”
待闻人玉喂孩子吃完饭，上官曜已经不在原地了。
难民营人多，事也多，但凡来到这里的人，都不可能闲着，虽然上官曜是亲王，且不怎么会干活，但也并非娇生惯养，些许粗活还是能做的，况且这里的人不知道他是王爷，支使起来毫不客气，为了体现自己体察民情，他也不拒绝，反而十分乐意。
就这样，一行人分别忙活着，一忙就是一整天，直到金乌西落才闲下来。
走出来时，上官曜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早已又破又脏的衣裳，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没想到王爷千金之躯，竟然也肯来干这种粗活？本姑娘倒是要对你这位皇族子弟刮目相看了。”
闻人玉微笑着缓步走了出来，金色的余晖下，她的脸显得愈发白皙，双颊的酒窝尤为抢眼，整个人娇俏又可爱。
上官曜的心不经意间乱了一拍，于是赶紧扭过头去。
“拂柳郎君杀惯了人，身上煞气重，今日却一改常态，也令人颇为意外。”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听见，肯定要发飙，可闻人玉偏偏是个心大之人，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了。
“今晨那个小男孩对我说有个穿白衣的哥哥呆呆地偷看我，那个人就是你吧？”
“我……”上官曜面色一囧，辩驳道：“我不过就是不小心看了你一眼而已，什么偷看？你也太自恋了些！”
闻人玉抿嘴笑了笑，话锋一转问：“那你今天来，是要抓我回去治罪吗？”
“如果是，你会乖乖跟我去吗？”上官曜斜眼看过去，脸上没了笑容。
“当然不会！到了官府只有死路一条，我还没有这么傻！”闻人玉回答得很坦白，话说完时已经暗暗做好了逃跑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