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前缘难续

  “我爹为什么会被抓进大牢?”冯嫣然一边急匆匆往外走一边问道。
  丫鬟摇头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老爷今天午前被郡守大人抓入公堂,后来就被打入大牢去了。”
  冯嫣然心想,父亲乃是香禾县的县令,若非证据确凿,事态严峻,是不可能被抓的,难道父亲还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坏事吗?
  匆忙来到县衙大牢,冯嫣然径直闯入,准备去找父亲当面问清楚。
  要是在以前,以她的身份进进出出完全就像在自己家一样,然而今天她却在门口被公差给拦住了。
  “让开,我要进去见我爹!”她怒视着两名衙差。
  衙差丝毫没有退让,神情严肃地说道:“小姐,郡守大人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得入内探视冯大人,否则同罪处理,您还是回去吧。”
  冯嫣然又急又恼,跺着脚道:“我是他女儿,只是想进去看看他怎么样了,这难道也不可以吗?”
  “这是郭大人的命令,我等不敢违抗,”衙差面露难色,“我们要是放你进去了,大人追究起来,可是要挨板子的,小姐你还是改日再来吧,别让小的们为难,又或者,你先去请示郭大人,得了他的批准再来。”
  事到如今,冯嫣然哪里还有脸去求郭少明,再说,她就算去了,对方也不会见她。
  她赶紧拿出身上的银子,将头上戴的首饰都摘下来,递给两个衙差,恳求道:“你们就通融一下吧,我偷偷地进去,再偷偷地出来,郡守大人不会知道的。”
  衙差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有些动容,但想到郡守大人的威严,以及被发现的后果,还是把银子首饰都塞了回去。
  “小姐恕罪,我们真的不能放你进去,你赶紧走吧,一会儿要是把郡守大人招来了,恐怕要治你一个擅闯大牢的罪呢!”
  “你们……”冯嫣然气结,往日里这些都是见钱眼开的人,只要给钱,什么都你能做,今日却连钱都不敢收,毫不念旧主之情,可想见他们是多么地畏惧郭少明的官威。
  难道自己真的得去求少明哥哥才能见爹爹一面了?
  不,没用的!少明哥哥先前就不肯见她,现在知道她是为了爹爹的事去求他,他是便更加不会见她了。
  此时此刻她是一点主意也没了,只能干着急。
  实在没了办法,情急之下竟只能想出硬闯这一条路。
  “今天我一定要见我爹一面,你们让开!”
  然而,她这点儿力气,怎么能是衙差们的对手,对方稍微用大了点儿力就将她推到了地上去。
  冯嫣然吃痛一声,准备起身再闯时,头顶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牢狱重地,吵吵嚷嚷地做什么?”
  她的心登时一沉,下意识抬头望了过去,正好对上郭少明冷漠的目光。
  衙差们赶紧解释道:“大人,是冯小姐非要进去探视冯大人,小的们这才……”
  “行了,”郭少明不悦地摆了摆手,俯视着冯嫣然,冷笑一声道:“你们冯家人还真是自以为高人一等,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冯小姐以为自己是县令的女儿,就可以擅闯大牢,无视国家律法了,是不是?”
  这话简直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了冯嫣然的心。
  她从来都不是自视甚高的人,也从来没有看不起谁,当年那件事实在是出于无奈,却让他记恨了这么多年,她很委屈,可那又如何呢?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只是想见我爹一面。”
  郭少明见她目光黯然,眸中带泪,终究是心有不忍,赶紧将头别开了去。
  “你父亲现在是重犯,在刑部的批示公文下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进去见他,这是规矩,并非本官为难你,你走吧。”
  冯嫣然自然是不愿意走的,既然郭少明人都已经到这儿了,她也没必要再端着,当即跪在地上,恳切地求道:“郭大人,请你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放我进去见父亲一面,我求你了!”
  这一幕,竟让郭少明大为触动,突然间记起了三年前她骂自己不自量力,叫他有多远滚多远时的场景,一时间是又痛心又恼恨。
  冯嫣然啊冯嫣然,你可曾想到自己也会有跪在地上求我的一天?
  为了报当年的仇怨,郭少明本想立即拒绝冯嫣然,但是当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时,心刺痛一下,话却说不出口了。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可以心软呢?
  冯嫣然不知道他在纠结,只以为他是因为太恨自己,所以不愿意帮她。
  “当年是我愧对了你,我向你赔罪,只要你让我见父亲一面,之后你要杀要剐,我都不会有怨言。”
  郭少明瞥了她一眼,终于松了口。
  “给你一炷香时间,进去好好地问问你那县官父亲,问问他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步的,顺便也问问当年我娘是怎么死的。”
  郭大娘不是病故的吗?为什么要问我爹?
  冯嫣然很不明白,当她要问清楚的时候,郭少明已经走远了。
  进到大牢之中,冯嫣然来到冯县令的牢间,只见他正双目直瞪瞪的,坐在角落里发呆。
  “爹……”
  冯县令听见声音,猛地抬头看过来,面上一喜:“嫣儿,你来看爹了吗?果然还是你最有良心,到了这时候只有你还能来看我一眼。”
  听到这话,冯嫣然难免感到心酸,抬手擦了擦眼泪,哑声道:“您还好吗?没有受罪吧?”
  郭少明并不是喜欢对犯人用刑的人,况且冯县令贪污受贿,私吞粮饷,压榨百姓等等罪行,都是人证物证俱全,根本用不着用刑使他认罪,因此,冯县令并未受苦。
  不过,对他而言,置身牢狱本就是莫大的苦楚了。
  他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于是急切道:“嫣儿,你去求郭少明,让他放了我,要多少钱都不是问题,你们怎么说也有那么多年的交情,他会听的,而且,他至今尚未娶亲,想必是心里还惦记着你,你们还可以再续前缘的……”
  冯嫣然呆滞地看着自己曾经那么崇敬的父亲,眼中充满了失望,想不到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爹,我问你,你是因什么罪入狱的?”
  冯县令倏地一顿,面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
  “怎么,不能说吗?还是您不好意思在女儿面前说?”冯嫣然其实已经猜得七八分了,前几日父亲突然拿出二十万两白银救济百姓,这是一笔巨大的数目,一个七品县令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那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些钱都是贪赃枉法得来的。
  她以前只知道自己家境好,并不是因为父亲是官,而是因为母亲娘家经商,生意大,家里自然富裕,而且父母又刻意隐瞒她关于官场的那些黑暗事,所以她什么也不知道。
  如今才知道,家产都是父亲欺压百姓,贪赃枉法得来的不义之财。
  若早知如此,她真宁愿离开冯家,再也不回来。
  “爹,您是香禾县的父母官,本应该为百姓谋福,事事以百姓为先,怎么可以压榨百姓,贪赃枉法呢?而且到了现在仍是不思悔改,您心中难道就没有丝毫的愧疚?”
  冯县令尽管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官,但绝对容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指点问责,尤其是自己的女儿。
  于是立刻怒火中烧,怒骂道:“为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只是让你去向郭少明求个情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若说方才是失望,此刻冯嫣然简直是绝望了。
  她冷下脸来道:“我不会去求他的,我没这个脸,当年郭大娘是怎么死的,爹你难道忘了吗?”
  方才在大牢门口,虽然郭少明没有直说,但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指冯县令害死了他娘。
  若是直接问,父亲肯定不会坦白,所以冯嫣然便想着诈他一诈。
  果然很快就起了效用。
  “当年那是一场意外,为父只不过想用郭林氏来威胁郭少明,逼迫他离开你,哪曾想那妇人身子骨那样差,没折腾两天就死了,我并不是有意的。”
  “原来真是你害死郭大娘的!”冯嫣然本来还是怀着一丝希望的,可现在……难怪少明哥哥看见她就像见了仇人一样,连话都不肯跟她多说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您要这么做,还骗了我这么多年?”
  冯县令忙道:“为父这都是为了你好啊!当年郭少明只是一个小县丞,家徒四壁,为人又呆板不会做人,那个样子哪里像是有出息的?你是我女儿,我岂能让你嫁给一个没前途的毛头小子?”
  此话要是早些日子听见,冯嫣然会相信的,但在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她慢慢地看透了。
  冯嫣然冷笑着摇摇头:“不,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你要我嫁给尚表哥,不是你觉得他值得托付终身,你是看上了他家的财力和势力,你眼里永远都只有利益两个字而已。”
  尚添宏的父亲也是出身商贾之家,而且在朝廷和地方都有关系,算是有些权势了,不过冯县令不知道的是,在半年前尚添宏家里遭逢变故,欠下了一大笔钱,所有的生意都毁了,连祖宅都抵押了出去。
  这是冯嫣然几天前托人去调查尚添宏才得知的。
  正因这一变故,尚添宏才这么着急想要娶冯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