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请君入瓮

  冯县令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墨韶云又接着说:“另外,如果我要做昨天夜里的事,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跟着冯小姐走进冯府,我昨天刚来,晚上就出了乱子,那不是明摆着要您怀疑我么?”
  “此事要不是巧合的话,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我若作案,只会偷偷潜入府里,不可能如此高调前来,更不可能在动手后还留在这里等你来抓,你想想我的话是不是有道理?”
  冯嫣然见父亲似乎在动摇,便小跑过去,趁机道:“爹,莫姐姐真的一直跟我在一起,绝不会是昨夜作乱的人,您不相信她,还不相信我吗?女儿可从未骗过爹爹啊!”
  闻言,冯县令倏地皱起了眉头,之前是添宏说之前在客栈里欺辱他的女子住进了府里,又说那女子心怀不轨,他便理所当然地怀疑到她身上,并未多想。
  但现在经这女子一点拨,他也觉得此事有待调查。
  未等他想清楚,墨韶云则又说道:“倘若县令大人还是信不过我的话,大可以安排人过来日夜监视,以防备我对冯小姐下手,另外,我会些武功,倘若那人敢来,我也可以保护小姐,并且帮助大人把人抓住,大人以为如何?”
  冯县令对墨韶云的怀疑的确减轻了些,但对她依旧忌惮,心想着,冯府护卫众多,谅她也跑不出去,不敢乱来,要是那装神弄鬼的当真另有其人,正好可以利用这次婚礼将人引出来,除之而后快,而这女子则是现成的诱饵。
  这一会儿的工夫,冯县令就有了一番算计,随即咧开嘴一笑,说:“既然你说你是清白的,本官就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墨韶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心头一凛,下意识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如果能凭借对冯嫣然的救助之恩,一举取得冯县令的信任,之后在府里找粮饷就方便多了。
  这个险是值得冒的。
  “好,民女听从大人的安排。”
  冯嫣然看了看两人,不明所以。
  待冯县令带着手下离开后,拉着墨韶云问道:“莫姐姐,方才我爹所说的,要你证明自己,你觉得他是想要你做什么?”
  墨韶云笑了笑,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想在后天举办一场假婚礼,让我顶替你做这个新娘,将计就计,把那个人引出来。”
  “啊?这,这怎么可以呢?”冯嫣然不由大惊失色,“我们连对方是谁,甚至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伙都不知道,就这么与之对敌也太危险了!万一出点什么事情……”
  “所以啊,冯县令才要让我来代替你嘛。”
  “可是……”冯嫣然面露歉疚之色,“可是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啊,没道理要你为我涉险的,不行,你还是赶快离开为好……”
  墨韶云不由失笑。
  “我已经答应你父亲了,现在外面又到处是守卫,如何走的了?”
  冯嫣然苦着脸道:“那怎么办呢?莫姐姐,我将你带来府里住,本是想护你周全来着,没想到却反而连累了你,我真的对不住你。”
  从表面上看,的确如此,但墨韶云实际上一开始来到冯府就是带着目的,并且利用了冯嫣然,她心中有愧,倒也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牵连。
  “嫣然妹妹,你不需要这么想,朋友之间相互帮助,理所应当,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况且,我平素罪受不得冤枉,此次那人的罪行扣在了我头上,我甚为恼火,誓要将他給揪出来,自证清白。”
  “可是,咱们在明敌人在暗,倘若咱们不是对方的对手,你真被抓走了呢?那你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墨韶云淡然一笑,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有帮手,有信心全身而退。”
  白鸢出去两天,到明日也该回来了,今天晚上,或者明日一定会来找她,到时候让她在暗处帮忙,以她的武功,应该足以治住敌人。
  冯嫣然见她如此有把握,又决心坚定,便没有再多言。
  一切果如墨韶云猜测的那样,第二天下午冯县令便派人送来了喜服,并将冯嫣然带到别的地方藏了起来。
  婚礼举行的前夕半夜,白鸢躲过府里的护卫,悄无声息地潜入冯府,并找到墨韶云所住的房间。
  看见墨韶云这无所畏惧的笑容时,白鸢忍不住扶额叹息:“公主啊,你可真是奴婢服侍过的主子里面最能折腾最难伺候的一位了,奴婢不过才走了三天而已,你就给自己揽了这么大麻烦?”
  墨韶云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笑眯眯地说道:“是吗?我比你那位冷酷无情的前主子还难伺候?”
  白鸢知道她说的是皇上,所以并未作答。
  “公主,您还是跟我离开吧,这冯家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何苦冒这样的险呢?”
  墨韶云说道:“我其实主要是想见见那个给冯县令写威胁信的人,从信上的内容看,他似乎是个一心一意为百姓的人,但究竟此人是好是坏,还要见了再说。”
  “现在我最主要的任务,是帮助县衙的人将他抓住,一来是要自证清白,二来则是阻止那人牵连无辜。”
  白鸢却说:“可是那人要是落在冯县令手里的话,就必死无疑了,若他真是个好人,岂非可惜?”
  “这不用担心,咱们这边还有庆王殿下呢,以他的身份,去向冯县令要人有何难?”墨韶云狡黠一笑,有的时候就是要流氓一点,尤其是对付冯县令这样的人。
  白鸢还是觉得不妥,眉头拧得紧紧的,满目都是担忧。
  “奴婢始终还是担心公主你的安危,毕竟我们不知道对方的实力,把握不够,要是公主真被抓走了,再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如何跟皇上交代?”
  听见“皇上”两个字,墨韶云的心突然“咚”的一下沉了下去。
  “什么跟皇上交代?我是生是死与皇上有什么关系呢?横竖他也不会在意。”说着,她忽而站起身行至窗下,望着外面皎洁清冷的月色,不禁又悲从中来。
  “倘若我当真有个不测,你就回去跟他说,是我自己不听劝阻,非要找死,与你无关,想来他也不会责怪于你。”
  听见她说这话,白鸢不由脸色一白,面上尽是惊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隐隐约约间,她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吓得自己额头冒冷汗。
  难道公主潜意识里已经不想活了么?
  沉默片刻后,墨韶云回过头来,又换上了原来那副嘴角带笑、淡然自若的姿态。
  “瞧你吓的,我还不想死,会万事小心的。”
  白鸢缓了缓心绪,暗暗松了一口气。
  “明日公主代替冯小姐做新娘,难道真要与那个尚添宏拜堂吗?”
  “虽然我不愿意,但做戏就要做做全套,若把拜堂的程序省略,肯定会引起那人的怀疑。”
  “可这一拜堂,名义上你跟尚添宏真就成了夫妻了,这,这不太好吧?”
  墨韶云并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这些名义上的事情,都是做不得数的,两个人是不是夫妻还要看是否受律法承认。
  在古代两个人要做夫妻,所需经过的程序比在现代复杂得多,什么提亲纳彩下聘签婚书之类,这些事情都是冯嫣然跟尚添宏做的,她不过是在最后拜一下堂而已,而且还是以冯嫣然的身份,堂上坐着的也都是她的高堂,并非她的,说起来更不做数了。
  “演戏罢了,怎能当真?”
  白鸢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心想,要是皇上知道公主与别的男人拜了堂,只怕会气得吐血。
  说了半天也劝说不动,白鸢最后只好无功而返。
  翌日一早起来,还没来得及吃早点,府里的丫鬟便开始为墨韶云装扮。
  墨韶云前面已经经历过两次成亲的繁琐了,这次实在没有心力应付,对丫鬟无奈地说道:“随便弄一弄就算了,不用打扮得太好,横竖这只是演戏,盖头一盖什么也看不见,意思意思就行。”
  丫鬟于是按照她的意思,只简单给她梳了个发髻,换上喜服,没有再上妆了。
  可这也折腾了大半个时辰。
  墨韶云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有什么吃的没?我要饿死了。”
  丫鬟微笑着答道:“姑娘且稍等,奴婢让人去厨房拿些点心过来。”
  “好,快去吧!”墨韶云先倒了一杯茶填肚子,随即又把屋里其他的丫鬟遣了下去。
  她转回铜镜前面,望着里面身穿喜服的自己,突然有些恍惚。
  这世上像她一样能以三个不同的身份穿嫁衣三回的人也只有她一个了吧?
  这短短五六年她所经历的事情真是曲折又离奇,每每回首往事,她都总会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有时候她会怀疑,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个梦?
  叹了一口气后,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转头一看,竟是一袭蓝袍的上官曜。
  他盯着墨韶云,眼睛一眨不眨,复杂的神色中带有一丝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