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猜疑

  话说呼延湫一个人跑路之后,就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逛着逛着,到了一条专卖花灯的街道。
  花灯五颜六色,各式各样,手工精巧,很是入呼延湫的眼,这玩意儿在西姜是没有的,对于她来说十分新鲜,两年前在北国待过的那段时间里曾见过,一直还心心念念着,所以今日是特意找过来,想买几只回去收藏起来。
  在几个小摊上选了又选,终于看中一只。
  花灯虽只有两个巴掌大,但其上画着一副美丽的山水图,点燃灯芯后,山水图越发清晰生动,甚为精妙。
  呼延湫兴奋地向老板问道:“请问这盏花灯多少钱?”
  “这花灯仅此一盏,是多少钱都不卖的。”老板笑着答道。
  “不卖?那你摆出来做什么?”呼延湫觉得甚是可惜。
  老板说道:“我说不卖,可没顺不送啊。”
  呼延湫愣了愣:“送?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的物品只送不卖的呢!”
  “倒也不是随便送,姑娘必须能回答出我出的灯谜才能得到它。”
  “灯谜?”西姜公主从没听说了猜了灯谜就能白拿东西的好事儿,连忙问道:“什么灯谜?快快道来?”
  老板摸了摸胡子,道:“有眼无珠腹内空,荷花出水喜相逢,梧桐叶落分离别,恩爱夫妻不到冬。请猜一生活用品。”
  “有眼无珠……”呼延湫默默地念了两遍,不禁发了愁。
  果然天下间没有轻易能白拿的东西啊!
  “这一会儿荷花,一会儿梧桐叶,一会儿又扯上夫妻,什么意思?老板你这不是难为人吗?”呼延湫本来就不懂北国的文化,一听到吟诗就犯困,让她猜谜底,简直比登天还难。
  老板得意地说道:“这只花灯可是在下花了不少心血做成的,自然不能轻易给人,姑娘要是猜不出来,说明你跟它没有缘分呢。”
  还扯上缘分了?不想给就直说呗!呼延湫翻了个白眼,只好把花灯放回去。
  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谜底是竹夫人!”
  老板冲来人看过去,笑道:“公子猜对了,这花灯便赠予你吧!”
  呼延湫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司承灏拿了花灯,连忙追上去,拉住呼延湫道:“方才我看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谜底,便替你说了,这花灯是你看上的,送给你。”
  呼延湫瞥了他一眼,心里是欢喜的,不过,她却不能丢了自己的骨气。
  “哼,谁稀罕你送?”
  “怎么,你不要了?”司承灏叹了一口气,“唉,算了,我一个大男人要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不如就扔了吧!”
  果然,呼延湫立刻夺了过去,“好好的花灯,扔掉作甚?”
  司承灏抿嘴偷笑,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找过来的?”呼延湫忽然问道,两道视线在司承灏身上扫来扫去,满脸的狐疑,“是不是跟踪我了?”
  “呵!公主还好意思说呢?说都不说一声就把在下扔在了酒肆,害得我还替你垫付了那两坛子烧酒的钱,话说公主不至于穷到这个地步吧?需要这么猥琐地逃单吗?”
  “猥琐?你才猥琐呢!”呼延湫气呼呼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本公主就是不想跟你待在一起,怎么样?”
  司承灏不痛不痒地说道:“既然公主不想跟在下待在一起,那请把花灯还回来,在下立刻自行离去。”
  “想得美!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哼!”呼延湫捧着花灯大步走远了。
  司承灏笑着摇摇头,又跟上去。
  可呼延湫当真是个能逃跑的人,在街上逛的时候,司承灏一直紧盯着她,可只是稍微没留神,一转眼人又不见了。
  司承灏甚是无奈,不明白为什么呼延湫非要躲着他,难道他就这么讨人厌吗?
  越想越是气馁,司承灏干脆不再去找她,一个人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
  船上,江景昀和墨韶云两人还在欣赏湖光山色。
  小阳儿毕竟还是个孩子,精力有限,兴奋了一个上午之后,终于累极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这一睡,周遭就安静了下来,墨韶云待在江景昀身边,更觉不自在,还隐隐有一种紧张感。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墨韶云自己也弄不清楚,她跟江景昀做过两年多的夫妻,虽然也分离了近三年了,但也不至于对他的感觉变得这么生疏吧?
  “为何你每一次看朕的时候,眼神都躲躲闪闪的,是不是心虚?”江景昀突然打破了沉默。
  墨韶云微微一怔,垂眸道:“皇上说笑了,臣妾在皇上面前只有敬畏,没有心虚。”
  “敬畏?”江景昀嗤笑道,“在后宫胆敢跟朕犟嘴的人只有你一个,你心里会有敬畏?”
  “臣妾跟皇上犟嘴,那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并非没有敬畏之心。”墨韶云盯着桌脚,语气平静地说道。
  突然,江景昀伸手过来,挑起墨韶云的下巴,猛地欺身过来。
  墨韶云吓了一跳,连忙往后倾身,结果“嘭”的一声倒在了甲板上。
  “朕看,你这不是敬畏,是欲擒故纵。”江景昀勾了勾唇,进一步朝墨韶云靠过去。
  “皇上,你……”
  江景昀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轻声道:“你知道为什么朕待你与别的妃嫔不同吗?”
  不同吗?墨韶云并不觉得,她看到的,江景昀对她和其他妃嫔是一视同仁的。
  唯有一件事例外,那就是准许了她接近阳儿,而其他女人不准。
  江景昀道:“那是因为朕觉得你身上有先皇后的影子,尤其是你的性情和神态,有时候真跟她像极了,朕觉得有熟悉感。”
  闻言,墨韶云不禁眉心一跳,一时既忧心又开心。
  他居然能透过这具躯体看到本质的她?
  “那是皇上的错觉吧?臣,臣妾不过一粗俗女子,怎么能跟先皇后相提并论?”
  江景昀露出一丝怪异的笑,直起身子,坐了回去,一边整理微乱的衣裳,一边说:“是不能相提并论,就算是有熟悉感,最多你不过是个影子罢了。”
  这话真是够伤人的!
  好在这位先皇后就是墨韶云她自己,否则的话,肯定会被这句话伤得体无完肤。
  墨韶云一时间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悲。
  沉默片刻后,她再次开口:“先皇后与皇上伉俪情深,人尽皆知,她走了,皇上肯定是最为伤心的,但是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力,皇上应该学会放下,而不是一直活在失去的痛苦之中,只有你好好地活着,没有痛苦地活着,九泉之下的皇后娘娘才能真正安息。”
  这话虽然有道理,可江景昀听了之后,却是心如刀割。
  他看着墨韶云时的眼眸中都充满了杀气。
  “你不过是跟其他女人一样,想上位取代先皇后,成为真正的后宫之主吧?前不久宋妍儿打扮成先皇后的模样来迷惑朕,那是相当拙劣的手段,而你是真正的高手,你把她的内在模仿得八九成像,让朕差点就上了你的当。”
  这一眼,让墨韶云又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心思阴沉,性情多疑的江景昀,她看着他,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人有相似,物有类同,臣妾从没见过皇后,又怎么能模仿得了她?不过皇上如果还是觉得臣妾是在骗你,那臣妾也无话可说了。”
  江景昀紧紧地盯着墨韶云,后者挺直脊背,一副安然自若的模样,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良久之后,江景昀才转移视线,并说道:“你说的是,朕的确应该放下过去,向前看了,只不过,这对于朕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墨韶云微微颔首:“皇上是情深之人,臣妾明白的。”
  缓和神色之后,江景昀再次看向墨韶云,叹息了一声。
  “不知为何,朕在你身上总能找到她的影子,从第一次在宫外见到你的时候,我便觉得你的眼神与她极其相似,之后就忘也忘不了了。”
  墨韶云不禁有些震撼,忍不住抬头望着江景昀,心头五味杂陈。
  如果她还是原来的她,又或者她能多活十来年,一定跟他表明身份,信与不信都无所谓,至少不会留有遗憾。
  可惜,不用多久,她就要死了。
  两人四目相对,眼眸中都含有脉脉深情,周围安静极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寒风拂过,墨韶云不由打了个寒颤,连忙移开视线。
  “有些冷了,我进去取斗篷来。”
  她快步跑进船舱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方才她的心简直快要跳出来了,想不到分别这么长时间,再次与江景昀近距离接触,她依然像个小姑娘一样,紧张又害羞。
  船靠岸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了。
  回到城内,天已然黑透,街上虽然没有白天那么拥挤,但也还挺热闹,到处可见五彩斑斓的彩灯,相当喜庆。
  江景昀抱着已经醒过来的阳儿缓步走着,墨韶云则一声不吭地跟在一旁。
  “父皇,阳儿想下来走走。”小阳儿突然说道。
  江景昀看四周并无多少人,便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