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产生分歧
墨韶云看着他，心内感到失望，他们在一起这段时间来，江景昀对她的温柔和对百姓的仁慈完全占据了她的心，以至于她都快忘了，江景昀是个手段狠辣的人。
“说来说去，你就是一定要杀他们了？”
江景昀面无表情道：“报仇雪恨，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我杀他们有什么不对？”
“当年杀你全族的人是先帝和他的那些追随者，那些才是你应该杀的人，比如贺兰宏，又比如梁国公，甚至是皇帝，如果你要杀他们，我当然无话可说，但是诸位皇子世子是小辈，当年叛乱之时，他们跟你一样只是个孩子，他们何罪之有，何其无辜呢？你怎么能滥杀无辜？”
“先帝和他的追随者大多都跟着他入土了，父债子还，这一切都是命数。”
江景昀似乎准备一意孤行，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墨韶云也不想再跟他争论，当即便扭头往外走。
走了一段后，忽然又停住脚步，回头说道：“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不要徒增杀孽，我认识的靖王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想以后对着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句话狠狠地击在了江景昀的心上，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离开御书房后，墨韶云心中愁绪万千，心情异常沉重，本来就因为江景昀身份上的转变而尚未接受过来的她，此刻愈发陷入了迷茫。
她甚至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了解过江景昀。
独自在宽阔的宫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靖王妃！”
回头一瞧，原来是身着白衣的司丞灏。
墨韶云露出一丝笑容，道：“司先生？好些日子不见了，你可还好？”
在大军入城前，司丞灏都是住在靖王府的，京城的一切消息都是通过他传递给江景昀，真真正正做好了内应工作，大军攻城当日，也是他游说护城营的统领以及禁卫军统领等人带领部下归降，大大减少了不必要的牺牲。
但是大军进城之后，他就离开了靖王府，住回梅园去了，这几天也是在东奔西跑，为江景昀办事，所以见不着人。
司丞灏答道：“在下很好，但我看王妃满脸忧色，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似乎不太好啊？”
“不过是些小事而已，不值一提。”墨韶云摆摆手敷衍道。
然而司丞灏向来是个善于读心的人，墨韶云这点心事又怎么瞒得过他？
“过段时间，王爷就要登基为帝了，很多事都会改变，包括身份、责任、环境等等，甚至坏境不同，人也会跟着变化，一切都不再如前，更重要的，是将来会有三宫六院，佳丽无数，令你心烦意乱，是不是？”
闻言，墨韶云不由失笑了。
“我还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啊，你这个人是会读心术还是怎么样？”
“也不算读心术，只不过在下对王妃有所了解罢了。”司丞灏笑道。
墨韶云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既来之则安之，该变的终究会变，不会变的，永远都一样，我相信，不管以后三宫六院也好，佳丽三千也罢，在靖王心里面，对王妃你的情意都是不会变的，这一点你要对他有信心，要我说呢，你也不必忧心，何苦为了一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而发愁呢？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吗？”司丞灏颇有耐心地劝导道。
被他这么一开导，墨韶云忽然之间好像看开了很多。
“先生言之有理，是我多愁善感了。”
司丞灏笑而不语。
墨韶云随即又问道：“先生进宫是去找王爷吗？”
“不错，有些事要跟王爷交代。”司丞灏答道。
“既然先生有正事，那我就不耽搁你了，你快先去吧，我这就出宫了。”墨韶云说完。
司丞灏颔了颔首，道：“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告辞！”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墨韶云方才扭头而去。
御书房这边，自从墨韶云走后，江景昀就一直没有心思做事，独自站在窗口沉思，这么近一个时辰的工夫后，他终于稍微地冷静了下来。
正准备回去处理公务时，一小太监疾步而来，小声地禀报道：“启禀王爷，司先生求见。”
闻言，江景昀立即打起精神，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刚回到书案前坐下，司丞灏就缓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参见王爷！”
“先生不必多礼！”江景昀忙抬手道，“可是大臣那边有了进展了？”
虽然朝堂上的大臣们近有一半已经归降，并向江景昀表示忠心，但是仍然有另外一半的人表示要与江氏王朝共存亡，至今不肯低头。
这些人纵然效忠皇帝，却很多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杀了未免可惜，加上江景昀也不想让百姓觉得自己跟皇帝一样残暴，就算是为博仁慈声名，也不能杀他们，于是只有劝说他们臣服。
这时候就只能请出口才最好，善攻心计的司丞灏了。
“回王爷，在下已经挨个去找过那些大臣谈话了，大多数都已经决定俯首称臣，但是依然有少数几个冥顽不灵，死活不肯低头，在下实在无计可施了。”司丞灏说着，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江景昀。
“这上面就是不愿臣服的大臣的名册，王爷请过目。”
江景昀接过来大致浏览了一遍，约莫十来个人，已经比先前减少了三分之二有余，可见司丞灏这张嘴的厉害是名不虚传的。
“先生劳苦功高，本王感激不尽。”
司丞灏笑道：“不敢，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能为王爷分忧便是好了。”
默了片刻，江景昀忽然问道：“本王心中有一烦恼，想问一问先生，你觉得皇室该留还是该杀？”
江景昀这是真心实意地想问一下司丞灏的想法，听取建议，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相当是皇帝了，身份与以往不同，司丞灏说话，也要更加讲究。
思索过后才答道：“是杀是留，都有利有弊，王爷只需权衡轻重，听从内心做出决断便可，其他人不在其位，不明其中的顾虑，他们的意见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一切还要看您自己。”
江景昀看了他一眼，说：“本王现在就是下不了决心，只好向先生请教，先生不必有顾虑，只按照你的想法说就是。”
既然对方都已经这么说了，司丞灏也就不再保留。
“在下知道王爷对先帝屠杀前朝皇室痛恨不已，想为无辜死去的族人报仇，这种心情在下感同身受，之前在下也曾想把齐家人赶尽杀绝，以泄心头之恨。”
“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害我司家满门抄斩的人是齐宣，与他的家人无关，我如果不分青红皂白把齐家人全部杀了，那跟齐宣也就没什么分别，我不想让自己成为恶魔，所以最后选择了放下。”
“若王爷想问在下的想法的话，在下觉得，王爷也应该放下，当然，有仇是应该报的，那些曾参与过屠杀先朝皇室的人，都罪有应得，确该斩杀，王爷无需手软。”
参与过屠杀而现在又还活着的人，包括皇帝在内的，已经不剩下几个了，即便杀了他们，也引起不了太大的波澜。
听完这番话后，江景昀好半天都没出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丞灏默默低着头，也没有出言打扰。
良久之后，江景昀终于开口道：“听完先生一席话，本王想通了很多，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天晚上，江景昀终于来到北宫，皇帝的关押之所。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皇帝老了很多，原先斑白的头发现在已经全白，身上虽然还穿着龙袍，却是凌乱的，整个松松垮垮地吊在枯老的身躯上，毫无尊贵之气，与之前那个高高在上，威严霸气的皇帝判若两人。
江景昀挥退两边的宫人，缓步走过去。
皇帝听见脚步声，知道是江景昀来了，微颤着声音道：“你终于来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江景昀突然生出了恻隐之心，不仅感到可叹，更加觉得可悲，谁能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人，如今居然会变成个悲哀的阶下囚？
“是，我来了。”
“准备什么时候杀朕？”皇帝直接问道，一双失去了戾气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江景昀，已经没有丝毫震慑力，其神情也是平静的，仿佛视死如归。
江景昀冷笑道：“你就这么急着去死吗？是不是觉得从云端跌到泥底，无颜苟活于世，想到地府去跟你的父辈谢罪？”
纵然是这么难听的话，也没有激起皇帝半分的波动，他依旧是靠在床头，淡然自若地望着江景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