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绝望
她在墨府忍气吞声地度过了十几个痛苦的春秋，本以为自己所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不应该再轮到自己受苦，不曾想，上天又一次将她推入深渊。
时至此刻她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绝望。
眼泪都流干了，即使心中再苦，也再哭不出来。
直到天色慢慢变亮，墨韶颖才缓缓爬起来，艰难地走向尚在昏迷之中的冯姨娘，轻声唤道：“姨娘，姨娘，快醒醒……”
声音沙哑得不行，如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冯姨娘吃痛了一声，揉着已经结痂的额头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当墨韶颖满脸是血的映入眼帘时，不禁被吓了一跳。
“颖儿？你的脸……”冯姨娘望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浑身伤痕，脸也被毁容，身上的衣衫破碎，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伸出手颤抖地替她将凌乱的碎发捋了捋，泪珠像断了线珠子一样滚滚下落。
“都是娘连累了你，是娘没用，害得你受苦了，对不起，娘对不起你啊，我的颖儿……”
到了现在，墨韶颖可说是已经接受现实了，心里想的，是接下来的打算。
“姨娘，天快亮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否则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冯姨娘如受当头棒喝，赶紧擦干眼泪，与墨韶颖互相搀扶着走出巷子。
此时因为天色还太早，街上几乎没有人，就连街边的商铺也大多没有开门。
“颖儿，你跑出墨府，没让赵姨娘知道吧？”冯姨娘担忧地问道，她被送进红烛楼，算是彻底毁了，但她不能连累女儿也背上污名。
墨韶颖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说道：“咱们先不回墨府，去靖王府，找墨韶云。”
“什么？找墨韶云？”冯姨娘先是不解，但很快就想通了，“咱们跟墨韶云早就结了仇怨，她怎么肯出手相助？”
“我们和她有着共同的敌人，可以暂时做个盟友，不是吗？”墨韶颖成竹在胸，眸子里闪着幽光。
要想留在墨府东山再起，来日翻身复仇，就得先打压赵姨娘，跟墨韶云合作，她已经想好了，这是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今日一早起来，江景昀已经外出办事，墨韶云用过早膳后，百无聊赖地坐在院中喝茶，并听嫆姨讲述得来的消息。
“听说昨日回到墨府后，老爷大发雷霆，决定将四小姐逐出墨家，四小姐在老爷的院子前跪了几个时辰，最后都没有让他回心转意呢。看来四小姐这回，是彻底完了。”
这也在墨韶云的意料之中，墨将军那个人尤其好面子，昨天当着京城众望族的面把脸都丢尽了，自然心中愤怒，再容不下墨韶颖。
“那也未必，按理说，墨韶颖于赵姨娘而言，还有些利用价值，她应该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就离开墨府，兴许墨韶颖还能再蹦跶一段时间呢。”
这厢正说着，一丫鬟走进来，禀报道：“禀王妃，外面有两个自称是墨府姨娘和四小姐的人求见。”
“姨娘和四小姐？”嫆姨感到诧异，“肯定是冒认的吧？四小姐怎么可能上门求见王妃？”
墨韶云也觉得好奇，思索须臾道：“把人带进来吧，是真是假，见一见就知道。”
若真是墨韶颖前来，那必定昨夜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大事。
左右此刻闲来无聊，听一听也无妨。
很快，丫鬟便领着两个人进来，墨韶云乍一看到，着实吃了一惊，只见她们衣衫不整，蓬头垢面，颇有几分街边乞丐的风范。
最令人震惊的是，墨韶颖的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发生什么事了？四妹和姨娘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毕竟平日都是华服加身，光鲜示人的，从未又如此狼狈之时，尤其还是在墨韶云面前，墨韶颖和冯姨娘一时皆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墨韶颖没有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很快又挺直了脊背，说道：“妹妹此来，是向大姐姐求助的。”
“哦？求助？”墨韶云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一边问道：“不知我能帮你们什么？”
墨韶颖咬了咬牙，把昨天所发生的事情简单告诉了墨韶云，当然，自己被侵犯那一段，自是省略了的。
墨韶云听完，倒是没有多么震惊。
赵姨娘的为人，没人比她更清楚，她在墨府只手遮天，做的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能用自己的势力瞒住墨将军和墨老夫人的眼睛，只是发卖个姨娘，根本算不得什么。
“既然姨娘已经逃了出来，应当尽快回到墨府去，来找我又有什么用呢？”
冯姨娘道：“我若是就这么回去，赵姨娘肯定会向老爷进谗言，污蔑我已经失去清白，那时候老爷容不下我，或会把我赶出墨家，甚至杀了我，那就正好称了赵姨娘的心意了。”
墨韶云自然知道这个后果，笑了笑说：“那又如何？与我有何干系？”
“难道大姐姐愿意看着赵姨娘将我们一一铲除，日益壮大，最终坐上将军夫人的之位吗？”墨韶颖企图从墨韶云的利益出发来进行劝说。
“赵姨娘把所有对手都清除之后，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就是大姐姐你了，还有婉姨娘，她腹中怀着父亲的骨肉，赵姨娘是绝不会放过她的。素日大姐姐与婉姨娘交情也不浅，想必你也不希望婉姨娘遭到毒手吧？”
这话倒是十分具有说服力，墨韶云慢慢皱紧了眉头，陷入思索。
片刻后，又恢复先前的神情，笑道：“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你们想借我的手打压赵姨娘罢了，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大姐这不仅是帮我们，也是帮你自己啊。”
墨韶颖继续劝说，“若你我联手，合力对付赵姨娘，任她再怎么厉害，也有垮台的一天，到那时候，我和姐姐你非但是姐妹，也是盟友，以往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会在墨府做你的后盾，为你办事，如何？”
这是在表明自己投靠的诚意。
墨韶云闻言，微微挑眉，似乎有了些许兴致。
冯姨娘趁热打铁，赶紧说道：“过去我们与王妃发生过些许不愉快，那都是受赵姨娘所迫，身不由己的，并非真心想要迫害你，得罪之处，还望王妃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海涵，从今往后，我们定当痛改前非，与王妃站在同一阵线，共同对付赵姨娘。”
不得不说，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不知道的人还真会相信了。
但墨韶云没有那么单纯，这种好话也只有在她们走投无路之际才会说出，之后说不定很快就会翻脸不认人。
不过，她却没有拒绝，反而点了头：“如果真是这样，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好，我就答应跟你们合作。宝林，先带四小姐和冯姨娘下去换干净衣物。”
宝林虽不待见这两人，但也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于是脸色不善地带着她们走了。
一旁的嫆姨见此状况，不由着急，低声劝说道：“王妃，您可不能听信这二人的话啊，她们如今是被赵姨娘逼得无路可走了，没办法才来投靠您，心里肯定还记恨着您呢。”
“依奴婢看，她们只是想利用您对付赵姨娘而已，一旦赵姨娘倒台，必定反过来对付您，您这么帮她们，岂不是引狼入室？”
“她们利用我，我也一样利用她们，都一样嘛。”墨韶云抿了一口香茶，悠悠然地说道。
“目前还是先弄垮赵姨娘再说，至于以后，我自有打算，必然不会让她们母女俩有算计我的机会，嫆姨你就安心好了。”
嫆姨见她镇定自若，丝毫不担心，自然而然地也就跟着放下心来了，王妃的心思胜自己千百倍，她都能想到的事，王妃岂会想不到？她的担心实在多余。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冯姨娘母女洗漱完出来，与墨韶云一同商量了些事宜后，终于返回墨府。
按照墨韶云的意思，是要冯姨娘和墨韶颖先行回去，坦承去过红烛楼一事，在墨将军面前卖惨，说出是赵姨娘所逼。
而她自己则派人去将红烛楼的老鸨带过来，再去墨府为她们作证，并指证赵姨娘。
今日一大早，赵姨娘就从下人那里得知，墨韶颖昨夜偷偷跑了出去的消息，心知她一定是去了红烛楼见冯姨娘。
于是急忙派人去红烛楼抓人，不料又得知二人已经逃脱，不知去向，赵姨娘心想，万一两人回来，说出是自己将冯姨娘发卖的，墨将军倒还好，最大问题是在老夫人面前不好解释。
老夫人是个顽固之人，先前就对她有诸多不满了，如果再让她知道自己不过问她，就自作主张发卖府中妾室，只怕会惹来麻烦，甚至影响到将来的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