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做客
“畜生”和“命贱”这两个词让夜风心里不太舒服，不过他还不至于跟个小孩子计较，便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然而夜风所谓的“淡淡”，对那个小女孩来说可就不是那么轻松了。杀戮无数的“活阎王”的目光，可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女孩能承受的。
小女孩只感觉两道冰冷的视线向她射来，那一瞬间仿佛心脏都被冻得停止了跳动。那种感觉，就好像被山林里的野兽盯住了一样。
夜风转开视线后，小女孩竟然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跌得生疼。
“小芹，小芹，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坐地上了？”
旁的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那个叫“小芹”的女孩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赶紧七嘴八舌地围了上去。
小芹撇了撇嘴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自小又霸又横，身边的人都顺着她，还从没有被人这样“欺负”过，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就哭了起来。
小女孩尖利的哭声很快就引来了大人。
发现有外乡人来了，自己村里的孩子还在哭，几个长得比较壮实的男人就围了上来。
“站住，你是谁呀？”
领头的男人警惕地打量着夜风，挡在了他的面前。
夜风还没开口，就见那个叫小芹的女孩子大声地叫了起来，
“爹爹，爹爹，他是坏人！他欺负我！”
看到自己家人来了，小芹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也不哭了，张口就告状。
男人一听，这还得了，立马拳头一握，大声喝到，
“说，你来我们村做什么的？！”
颜小苗被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夜风伸手给她顺了顺毛，这才正眼看向那个男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问这个干吗？！”
男人警惕地看着夜风，越看越觉得这个黑衣人不简单。
他在村子里还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最远去过郡里，但即便郡里的富贵人，都没有黑衣人这周身的气度。他没读过书，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总之，这个黑衣人身上有一种令人不安的危险气息。
“打听一下路。”
夜风道。
男人还待开口，身后却传来一声咳嗽，竟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所有人的神情顿时变得恭敬起来，
“村长，您来了！”
“爹，您怎么来了，不是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吗？”
男人赶紧去扶着老爷子。
村长没有理他们，却是和善地看着夜风，
“公子，不知来我们周村有何贵干？”
“我想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夜风道。颜小苗好奇地左望望右看看，严格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和山谷外的世界接触。
“这里是周村，隶属落阳城。”
夜风心里有了数，继续问道，
“去落阳城怎么走？”
“我们这村子比较偏远，离落阳城还有好长一段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东，约莫走上四个时辰能到镇上。等到了镇上，你再问问那里的人，会更清楚些。”
老人耐心解释道。
夜风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打算回去把木筏上的药草带上然后赶路。
“公子，现在已经中午了，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在老头子家吃顿便饭吧！”
老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颜小苗一听到“饭”，眼神腾地一下就放光了。脑海中浮现出了莹白的大米饭，顿时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自从有了夜风之后，她就再也没饿过肚子，只不过天天除了鱼就是野果，再好吃也吃腻了。此刻听到老人说“饭”，她的味蕾就回忆起了那香香甜甜的味道，忍不住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夜风。
夜风看着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有些无奈，但终究还是不忍让她失望，便转过身来，
“那就添麻烦了。”
“喵呜~喵呜~”
颜小苗爱娇地在他胸口蹭了蹭，夜风最好了！
夜风唇角一勾，闪过一丝极快极淡的笑意。
一行人在老人的带领下，往前面走去。
名叫小芹的女孩本来还等着她爹给她出气呢，谁料做村长的爷爷竟然客客气气地把那人请到家里去了，顿时气得跺脚，拽着她爹的袖子，
“爹！爷爷干嘛”
“闭嘴！”
男人一声轻斥，不过自己的眼中也浮出一丝不解。
小芹被他爹一吼，更加不满了，却也不敢再跟她爹发脾气，只得恨恨地瞪了夜风一眼。恰巧颜小苗这个时候探出头来观望四周，被小女孩凶狠的眼神一瞪，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躲回了衣襟里。
“老婆子，石头媳妇儿，家里来客人了！”
老人带着夜风在唯一的一座砖瓦房前停了下来，冲着里面喊了一句，然后很热情地邀请夜风进去。
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老年婆婆走了出来。颜小苗扒着夜风的衣襟，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年婆婆看起来还比较和善，但中年妇女就是一脸的尖刻相了，女孩小芹的容貌和神情，看来完全遗传了她的母亲。
“老婆子，难得有客人来，中午多加几个菜！”
老爷子吩咐道。
“哎哎，好！”
老婆婆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转身去了厨房。中年妇女跟在后头，黑着脸，一脸的不情愿，口中小声地嘀咕着，
“真是，什么人都往家里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要供着我祥哥儿上学呢！加菜加菜，加什么菜！”
老婆婆听到儿媳妇的抱怨，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多说什么，闷头干起活来。
这家人的条件在村里算是好的，但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老婆婆看了看厨房里备的菜，犹豫了一下，拿刀割了一大块吊在梁上的过年时候腌制的腊肉。
中年女人见了，顿时心疼得割了自己心头肉似的叫了起来，
“老太婆，你干什么割腊肉啊？！家里总共就没几块肉，是等着祥哥儿月休回家的时候给他吃的！”
老婆婆被吼得一哆嗦，喏喏道，
“你，你公爹让加菜，家里实在没什么菜了，那，那要不你去问问你公爹”
中年女人一噎，她敢冲着老婆婆嚷，可不敢反驳那做村长的公爹。心里气得不行，一跺脚甩脸子出去了。
“娘，你怎么了？阿奶又惹你生气了吗？”
小芹正坐在门口，将抓来的蜻蜓撕成几大块放在地上，看蚂蚁们排着队来搬运。每次蚂蚁们费着力扛了一段距离后，她又把蜻蜓块拿回来放在原地，让蚂蚁们功亏一篑，不得不重头做起，自己乐得笑个不停。
这时见母亲气冲冲地从厨房里出来，她赶紧将蚂蚁和蜻蜓的事一扔，跑到母亲跟前。她从小便会察言观色，嘴巴又伶俐，很会讨好人。
中年女人一腔怒气没处发泄，便对着小女儿啪啦啪啦说了起来。
“都怪你阿爷，好好的干嘛带个人回来吃饭，还让加菜！不知道咱家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吗？！那死老太婆也是死心眼，居然还割了腊肉，那可是我留着给我的祥哥儿补身体用的，咱祥哥儿在镇上读书，多辛苦啊！”
中年女人恨恨地念叨着。小芹在听到了那句“还割了腊肉”之后，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肉啊！她舔了舔嘴唇，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吃肉了，每个月只有哥哥回来的时候，家里会见点荤腥，而且大多都是给哥哥阿爹还有阿爷吃的，她只能吃点零星沫子。这次哥哥不在，她终于可以多吃一些了！
肉啊！颜小苗也舔了舔嘴唇，看着老婆婆端上来的蒸得晶莹透亮的肥瘦相宜的腊肉，唾液顿时就分泌了出来。米饭是玉米渣与大米混合着蒸出来的，那清香的味道与浓郁的肉味混合在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动。
家里有客人，女人是不可以上桌的，在旁边支了个小矮桌子，端了两个菜，就这么应付了。小芹看着桌上那两块薄如蝉翼的腊肉，再看看主桌上那一碗堆得冒尖了肉，欲哭无泪。中年女人一张脸也拉得老长，狠狠地瞪了一眼老婆婆。
“公子，欢迎来我们周村做客，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海涵！”
村长老爷子笑着说。他年轻的时候也在外面闯荡过，见过世面，到了场面上，也能说上几句。
夜风点了点头。
来到这农家小院后，他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多是村长和他那个儿子两个人一说一和。倒不是他傲气看不起人，实在是沉默寡言惯了，也只有和颜小苗在一起的时候能够多说几句。
颜小苗趴在他的衣襟里，看着村长爷爷和他儿子两个有些尴尬地自说自话，不禁有些同情他们。夜风这性子，实在是有些太沉默了，哎，不知道他以后该怎么谈恋爱呢？想着想着，思绪就飘散开来。
“来来来，吃饭，别客气！”
村长已经有点习惯这种尴尬了，热情地招呼到。
颜小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喵呜~~”
她抬头一脸热切地看着她的铲屎官。
夜风终于将她从怀里掏了出来，看了看，好像没她的座位，便直接给放在了桌子上。
“喵呜~~”
颜小苗友好地跟桌上的人打了一个招呼。
村长：“”
村长他儿子：“”
村长他儿媳：“”
村长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