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悲伤的心
前方，那刺目的“抢救中”三个大字的鲜红的光亮照在女子脸上，映射出一双绝望，空洞，麻木，痛苦交织的双眼。
泪将她脸上的泥灰冲出两条醒目的沟痕，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偶尔目光落在那三个大字上，让她本就苍白的脸庞，更添一分死灰之色。
“嫂……嫂子”
杨青此刻的双腿犹如灌了铅般的沉重，看着那道在绝望中孤独等待的身影，他的心犹如被针扎般刺痛。
他一步一步走到王嫂身前，双腿一弯，屈膝在她面前，双手颤动的握住那双满是老茧的泥灰手，眼神颤动的看着她，喉咙处犹如被堵了一块巨石般，嘶哑的出声道：
“嫂……嫂子，是我，我小杨，你……你不要太过悲伤，王哥一定会没事的，你……你要坚强，你还有二蛋”
“二蛋……”
王嫂喃昵一声，双眼出现一丝焦虑，看着面前的杨青，脸上出现一丝凄惨的笑道：
“小杨，你来了啊”
说完，她脑袋一歪，跌倒在杨青怀里，杨青心中蓦然一震，随即他一把抱起王嫂，向急症室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医生！医生！”
……
站在病床前，杨青满脸焦急的看着医生护士为王嫂检查，输液，半晌，他见医生忙完，连忙紧张的小声问道：
“医生，我嫂子她……她没事吧”
医生闻言，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杨青，微微一笑道：
“没什么大问题，劳累过度加上伤心过度，导致的昏厥，休息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杨青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对医生连忙道谢。
送走医生，他见王嫂躺在病床上昏睡，有些心悲的叹息一声，而后转身出了病房门，步伐沉重的向抢救室走去。
从没有哪一刻，让他觉得等待是如此的痛苦与漫长。
……
打开酒吧的门，李欣玉和景然带着众小进入店内，拉着小杨冬和小杨秋小手的小光头二蛋，看着店内那漂亮的座椅，迷幻的彩灯，大眼睛滴溜的转着，忍不惊叹道：
“冬儿，秋儿，这里好大，好漂亮啊，我们今晚就要住在这里吗”
“嗯嗯，二蛋哥哥，这里是我哥哥上班的地方，音姐姐不在，所以我们就住这里了”
小杨冬此刻小脸上也没有的笑意，对着二蛋认真的说道，她小小的心里装着秘密，一个有些悲伤沉重的秘密，开心不起来。
“二蛋，你吃饭了没，饿不饿，姐姐给你做饭”
这时，杨春也来到二蛋面前，摸着他的小光头，柔声说道。
“春儿姐姐，二蛋不饿呢，老师带我去吃过饭了”
二蛋抬起小脑袋，看着杨春笑道，他此刻更好奇于探索这个漂亮的大房子。
“二蛋，走，姐姐带你去洗脸”
杨夏轻轻的拉起二蛋的手，向二楼走去，二蛋满脸开心好奇的跟着，左看右看。
“姐姐，二蛋爸爸不会有事吧”
小杨秋见二蛋消失在视野里，她顿时沮丧着小脸，纠结的看着杨春小声道。
“姐姐也不知道呢”
杨春摸着小杨秋的小脑袋，也有些伤心的小声道，二蛋是那个街道里，唯一和她们一起玩大的伙伴。
二蛋的爸爸和妈妈，也是唯一一个当她们在缺少食物时，给她们送吃的，送衣服的人！
“唔……姐姐，万一，万一二蛋爸爸有事了，那二蛋就没有爸爸啦，冬儿不要他没有爸爸啊！”
这时，小杨冬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小脸上挂满泪滴的哭泣道。
伤心会蔓延，哭泣会传染，小杨冬的哭声响起，小杨秋也绷不住的哭泣。
作为大姐的杨春，她比两小要坚强的多，眼眶里泪水在打转，但却没有滴下，她轻轻的抱住两小道：
“乖，都不哭了，你们忘记哥哥说的话了吗，不能让二蛋知道，而且我相信哥哥，一定会有办法让二蛋爸爸好起来的”
“哥哥……”
两小闻言，哭声渐止，小杨秋抬起小脑袋，大眼睛充实着泪花，也充实些期望的看着杨春哽咽道：
“哥哥真的会让二蛋的爸爸好起来吗”
“会，哥哥一定会！”
杨春语气坚定的道，在她的心里，哥哥就是最厉害的！
一旁抱着花花和雨雨的李欣玉，景然两女沉默不语的看着这一切，看着看着她们眼里已满是泪花。
原来他们之间的情，才是最真，最纯的情。
甘愿承受，为他担心，为他流泪，为他祈祷，众小之间的这份小小的友情，让两女很感动，很触动，也很向往。
来到二楼，看着杨夏温柔的为坐在沙发的二蛋轻轻的擦着小脸，小杨冬红着眼，跑过去脆声道：
“二蛋哥哥，这个小熊熊送给你，这是欣玉姐姐送给冬儿，冬儿可喜欢了，送给你”
“嗯嗯，二蛋哥哥，秋儿的熊熊也送给你”
小杨秋跑到二蛋身边坐下，将怀抱的小熊塞到二蛋怀里，认真的道。
“谢谢，谢谢冬儿，秋儿，我今天真的是太开心了，我交到了新朋友，还收到了你们的礼物，呵呵，谢谢你们”
二蛋看着两小开心的说道，而后他见杨夏姐姐已经给自己擦干了水滴，连忙跑过去将自己的小书包打开，取出一个新的铅笔盒和一套彩画笔，笑道：
“冬儿，秋儿，这个铅笔盒和彩画笔送给你们，这是今天我讲故事，老师给我的奖励，全班就我有奖励哦”
他摸着自己的小光头，开心而有些小得意的将铅笔盒和彩画笔递给两小，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开心的傻笑着。
这时，李欣玉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心中的悲伤，将怀里的花花递给杨春，而后她捂着嘴，冲向卫生间。
“欣玉……”
景然喃昵，她也想哭，但她不能，她得照顾这几位可怜又可爱的孩子。
………
快十一点时，抢救室的门被轰然打开，杨青看着出来的几位医生护士，连忙上前，焦急而紧张的问道：
“医生！医生！他怎么样！”
一名中年男子医生，看着杨青，取下口罩问道：“你是病人家属吗”
杨青沉默了片刻道：“不，我是他朋友，他妻子现在也昏迷了，所以有什么情况可以和我说”
医生闻言，看了杨青一眼道：“好吧，你跟我来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医生看着坐在对面，有些紧张忐忑的杨青，叹息一声道：
“命是保住了，但由于他的左腿大腿处被钢筋贯穿，伤到了神经，而后感染很严重，有可能会再次引发危险，目前只能观察治疗，我们的建议是最好进行截肢”
“截肢！”
杨青猛的站起身来，满脸痛苦的吼道：“不行，不能截肢！他们全家还需要他养活！截肢了让他怎么活！”
医生看着有些激动的杨青，叹息道：“你先不要激动，我们也是采取最保守安全的治疗方案，同意不同意还需要你们家属的意见和签字，
而且，我们还在他身上检查出了别的病情，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静”
“什……什么病”
杨青颤声道，此刻他已不敢去回想二蛋的面孔，他怕他控制不住会哭出声来。
医生递过一张化验单，出声说道：“肺癌中期”。
“肺……肺癌，这……这……他怎么可能得肺癌啊，医生，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
杨青颤抖的手拿着化验单，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他眼里充实着一丝希望，希望医生告诉他，弄错了！
医生看着杨青认真的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也请你相信我们的专业”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杨青无力的拿着化验单，走出医生办公室，他背靠在墙上，身体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
看着那不远处的病房门，他怎么也无法鼓起勇气起身迈步，他该如何告诉王嫂呢。
天渐渐地亮了，杨青支撑起疲惫的身躯，去买了早点，站在王嫂的病房门口，他驻足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小杨，你来了啊，谢谢你”
躺在病床上的王嫂转过头，看着杨青笑道。
是的，笑，但那笑却让杨青的心很痛，那是绝望的笑，死灰般的笑。
“嫂子，王哥……王哥他没事，你……”
杨青干涩而嘶哑的开口，想要解释什么，但却被王嫂打断：
“小杨，你不用安慰嫂子，刚才医生来过了，都告诉嫂子了，你说，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老天爷怎么就不放过我们呢，啊，小杨，为什么”
“嫂子，你不要这样，有病咱们就治，你还有二蛋，你想想二蛋”
杨青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坐在病床前，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出声道。
“是啊，二蛋，我可怜的孩子，他的天塌了啊！以后我就是他的天”
泪无声的滑落，王嫂看着天花板，仿佛看见了那个她用全部的力气去爱的可爱小光头，她笑了，绝望而凄凉的笑了。
“小杨，带嫂子去看看二蛋吧，让他看看他爸爸，也许，以后他再也不能见到一个健全的父亲了”
王嫂偏过头看着杨青，认真而坚决的道。
“不！嫂子，不能截肢！截肢了王哥的人生就废了啊！”
杨青心颤的拒绝道，他无法想象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丈夫的妻子，是用怎样的勇气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她该有多么的绝望啊！
“废了，不废又怎么样，肺癌啊，那种病，是我们这样的穷人得的吗”
王嫂脸上露出无力的绝望之色，有些嘲讽的轻声道。
“治！嫂子！肺癌中期是可以治愈的，你放心，钱我出！一定会将王哥治好的！”
“呵呵，小杨，你哪有钱啊，别宽慰嫂子了，再者我们一家已经欠你很多了，又有什么资格用你的钱呢”
王嫂拍了拍杨青的手，轻轻的擦了擦他滴下的泪，犹如一位大姐姐般看着杨青，出声道。
“不！你们有资格！如果没有你和王哥，小冬儿和夏儿也许早就离开了我们，这是情！得记！是恩！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