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冰的可怕

  曲无双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这个道理。我想以余歌之聪明。肯定也能猜到了。可她为什么还要强攻燕京城呢。难道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小茵娘缓缓的抬头。望着天空。道:“这我也想不明白。若要说抢功。以她刚刚收复苗域來说。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了。她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呢。我还听说她现在时时刻刻都穿着一件龙袍。这这简直就是给自己在挖坟墓啊。”
  同样的天空下。也有一个女人呆呆的望着天空。
  望着天空。眼角湿润。
  她虽然身上穿着金黄色的龙袍。处在万军之中。可还是感到夜里一阵阵的寒冷。
  余歌走到一直躺着的萧秋狂身边。痴痴的望着这个男人的脸。
  这里有几十万男人。可在她眼里。沒有一个男人比得了这个躺着的萧秋狂。
  萧秋狂脸如雪。身如雪。
  “我知道你听得到”余歌终于开口。她缓缓的对着萧秋狂道:“你肯定听得到。也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父皇突然颁下三道金牌给我。我都沒看。但都知道里面说了些什么。无外乎是要我班师回朝之类的话。你说可笑不可笑。他要我回朝哈哈哈……”
  余歌面上苦涩的大笑。笑声里沒有半分的愉悦。
  “他开始怀疑我了。从我拿下苗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对我有所防备了。所以我才不得不借助你的力量。要尽量的取下燕京城。我知道。他担心我成长太快。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以前听说书的讲。有句话说是:愿生生世世莫生在帝王家。这话说得真好。帝王家根本沒有人情。只有权力和背叛。我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事。到头來。他听了别人两句话。竟对我生出防备之心。我这又是何必呢。”
  萧秋狂静静的听着。余歌缓缓地说着。就当做他听得见。
  “阿雪你知道吗。我如果现在收兵。无异于重蹈他当年的覆辙。到那时。神州又是几十年的分裂。我不会这么做。我就是死。也不能让自己到了后世背负上骂名。”
  “中原已经分裂太久了。天大的大势已经是分久必合。为了这个天下一统。就算是父皇他疑心我。要我死。又有何妨。”
  这话也不知道萧秋狂听见了沒。若是他听见了。又会在心底作何感想。
  “我现在谁也不敢说这话。一旦说了。军心动乱。到那时。燕京不下。我也只能和你说说。说说这心里面的话。阿雪”余歌一整天了。第一次蹲下。她蹲下。去抚摸萧秋狂的脸。那张绝世的容颜。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今时今刻。我还是最相信你。还是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最舒服的。如果可以。我真喜欢这一生一世你就这么躺在我身边。无论说不说话。都无所谓了。”
  “只是我怕。这样的机会不多了。既然父皇会下三道金牌。就会下第四道。第五道。以前不是有人接到过十二道金牌吗。我本想着不惜一切代价。不顾众将的阻拦尽早收复了燕京。可沒想到父皇的指令会來得这么快。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很多。这也说明他已经对我有很大的忌惮了。”
  这两个月來。萧秋狂日日都被余歌放在身边。她当空下來时。就会和他聊几句话。放佛回到了从前的那个情景。
  萧秋狂醉卧在余歌的膝头。余歌拨弄着他的乌发。讲着一些话。也不管到底萧秋狂听见沒听见。
  那时候的萧秋狂。无论喝的多醉。可只要是余歌说的话。他都能记得请清楚楚的。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拼命的为她取來。
  沒想到。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时间。他们之间竟又回到了这一幕。
  时光。放佛从未流过。却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余歌喃喃道:“我能想到朝廷中有人作祟。看清楚自己目前的危境。燕京城里的那些人也不傻。他们肯定也想到了。他们一定会死守。阿雪。你说这个时候哦。我该怎么办。”
  一直到了现在。到了她终于问出“我该怎么办”时。她彻彻底底的软弱了下來。她脱下了自己所有坚强冷酷的外壳。化作一个女人。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人。在这个男人为尊的世界里。女人永远都是配角。
  萧秋狂当然不会回答她。他已经很久沒说话了。只怕到了现在。他还会不会说话都已经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題了。
  若要说他是清醒的。这实在不可思议。沒有人可以清醒着连续两个月不动不言。这么躺着如同一个活死人。可如要说他已经沒意识了。又放佛不可相信。
  到了今时今刻。余歌已经试过了十八种方法來测试过萧秋狂。她很清楚萧秋狂的底细。知道他曾经在名草堂内学过极强的身体忍耐力和控制力。要对付他。飞的要余歌自己动手不可。可是即便是她自己动手做了检测。也完全发现不了萧秋狂究竟是否清醒。
  到了现在。余歌也不得不承认。很可能萧秋狂已经失去意识了。或许他还有醒來的那一天。但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到了这一刻。我也沒有办法了。若是再有金牌來。我便不得不奉诏了。否则下面的将领们就要压不住了。”余歌对着自己笑笑。道:“他们对我的忠诚。还是來自于我父皇的信任。毕竟我才浮出水面时间不久。根基还是太浅了”
  她望向了天空。又呆呆的望着天空。
  地上。喊杀声一片。血流成河。
  “殿下。”又过了许久。一个粗豪的声音唤醒了余歌。是秦一两來了。他说道:“殿下。第四块金牌來了。这个”
  余歌顿了很久。才从她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來。收回目光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殿下”秦一两欲言又止。
  余歌道:“怎么了。”
  秦一两道:“难道殿下还是不接旨吗。”
  余歌反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一两长长的叹息一声。并不说话。
  余歌缓缓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秦一两一愣。道:“殿下何出此言。”
  余歌笑道:“沒什么。”
  秦一两觉得她的笑容有说不出的苦涩。忍不住问道:“殿下。您还好吧。这段时间您太累了。您实在不必在战场上陪着大家。要不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休息一下。”余歌整理了下身子上的龙袍。长吸一口气。道:“我的确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一次恐怕能好好的休息一阵子了。”
  秦一两听余歌说这话的口气。放佛心灰意冷的模样。这实在不像是她平时的作风。他还以为余歌是对今日的战局不满意。想是她高要求惯了。达不到她的标准有所失望了。
  “是。殿下。”
  余歌叹息一声。道:“鸣金收兵吧。”
  “鸣金。”秦一两奇道:“殿下不攻了。”
  余歌道:“不攻了。收兵吧。然后立即拔营。缓缓后退三十里。”
  秦一两道:“这这是何意。后退三十里。难道殿下要改攻为围。以围城之策。”
  “不是。”余歌道:“明日再次拔营回杭州。”
  秦一两道:“末将不懂。”
  余歌道:“你不需要懂。只需要这么做。只因这是圣旨上的内容。”
  “圣旨。”秦一两道:“殿下还未接旨。怎么会知道圣上的旨意。”
  余歌冷笑道:“我若是看不懂他的心思。早不知道什么时侯前已经死了”她不再多讲。转身回兵营。
  转身。已经鸣金收兵。
  余歌回到大帐。里面已经有四个信使面面相觑。她开口道:“你们四个人水谁拿來就先讲吧。讲完好下一个讲。抓紧时间。”
  “这”第一个信使面露难色。道:“殿下难道不开堂摆香迎驾吗。”
  “你说不说。”余歌厉声道:“不说就拖下去斩了。”
  “我是金牌信使。殿下不能”那人还想再说什么。余歌早已不耐烦了。她高呼道:“來人。把这个废物拖下去斩了。”
  “你不能。你这是啊。”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早有左右拖了那信使。即刻砍了。过不多久。就有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呈了上來。
  “诸位。现在可以说话了吗。”余歌对着那人头说道。
  “是是”其他三个信使吓得面色苍白。那里还敢不从。
  那第二个來得信使自怀中抖抖索索的取出火漆密封的御谏。在余歌面前亮过相。表示沒有问題后。打开信封。对着上面的文字念道:“奉天承运”余歌皱着眉头听了几句。发现前面全都是些清养的大学士说出來的废话。等这一通过去后。才讲道重点。说的大致意思是:今苗域初定。燕京城高墙固。必须从长计议。即着尔皇女赵典带领全军立刻回兵进京。封靖平公主号。三军有功将士俱有升赏。钦此。
  余歌冷笑一声。又对着第三个信使说道:“你的信呢。”
  那信使取出御谏。方要拉开喉咙來念。余歌又一把抢过了。自己來看。
  她自己要看。自然是跳过了前面那一堆废话。找到重点。这一次已经是第三道金牌了。凡事不过三。口气也已经变了:“命你带军即刻进京。不得迟缓。见金牌如见朕面。立刻照办。”
  “火速回京。见金牌如见朕面。”余歌将那上好的大内宣纸写的圣旨往双掌一合一撮。一道银色的光芒闪过。已经化为飞灰。
  那信使大惊失色。惶恐道:“殿下岂能私自毁损圣旨。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是吗。”余歌并沒有放在心上。她对着最后一位信使道:“你的圣旨呢。”、
  这一道圣旨上写着:再不火速返京即作叛逆论处。
  余歌一下子笑了出來。她放佛笑的很开心。那信使也沒看过圣旨中内容。还以为是皇帝赏下了什么好处。殿下正开心呢。他也陪着呵呵笑。
  “你在笑什么。”
  信使道:“小的是看殿下笑了。才笑的。”
  余歌道:“你倒是会察言观色。”
  信使道:“小的不敢。”
  余歌道:“我问你。我朝叛逆罪。该当何处。”
  信使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小心答道:“叛逆罪。自然是诛九族了。”
  “九族。”余歌又是长笑一声。道:“那么。你可知道九族是哪九族。”
  “嘿嘿”那信使道:“殿下问这个嘛。九族有哪些可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1
  余歌道:“那你就说说吧。”
  那信使道:“《三字经》中对九族的说法是“高曾祖。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孙。自子孙。至玄曾。乃九族。人之伦。这就是所谓的九族上自高祖、下至玄孙。即玄孙、曾孙、孙、子、身、父、祖父、曾祖父、高祖父”
  余歌看了他一眼。道:“想不到你也读过书。会背三字经。”
  信使道:“是。家父教过一些。”像他们这种人。看着只是一个信使。却也是有品级的。识字并不算奇事。
  余歌道:“既然如此。那么。父亲算不算九族之内呢。”
  那信使道:“那自然算是的。这可是至亲直系三代啊。”
  “说得好。”余歌一拍帅案。那案上的笔墨文件震了一震。她大声道:“说的实在是好。”
  “是是是。”那信使也不知道余歌在说什么好。嘴上却陪着说是。
  余歌突然冷冷问道:“若是我叛逆了。你说我的九族该怎么诛杀呢。”
  “啊。”帅营里的空气一下凝结到了顶点。冰的可怕。冷的可怕。沒有人敢在说话。连呼吸也完全屏住了。每个人都涨红了脸。心思动得快的人。已经转了十七八个弯了。也为自己抉择了无数条路。
  “我的九族。”沒人敢说话。余歌自己开口。说道:“你要杀我九族的话。那可要不要杀你自己呢。”
  就在沒有人敢答话的时刻。第五道金牌终于还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