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帮忙照看

  偷看。
  不过这帘子很快又被人拉开來了,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只有那一眸秋意流露出來。
  “萧秋狂,你这是何意?”满姑婆策马缓缓上前,厉声道。
  萧秋狂终于抬起脑袋,用一种迷离的眼神望着满姑婆,悠悠吟道:“十地黄泉洗银枪,九幽魔火锻我身,豪情可斩千秋愁,一代魔君任我行。”
  “这?”满姑婆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人并不是萧秋狂,而是另一个男人,一个魔枪在手,天下谁能匹敌,昔日纵横江湖,群雄避退,多少绝代天骄化作衬托绿叶的男人!
  “盖九幽?”满姑婆这个名字并沒有说出來,只是在心底默默的念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萧秋狂眼迷离,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幽幽望着四周绝壁,道:“这里似乎很熟悉,为何我会有种曾经來过的感觉?”
  人很多时候新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一种错觉,放佛自己以前來过,或许是在梦中,更或许是在前世。
  萧秋狂可以很肯定自己记忆中从未來过这个地方,可他坐在这青铜魔棺上,脑海中依稀一直回响着一个浑厚磁性的声音:“雪儿,为父即将要去与拜月祭祀一战!你在这里等我!”
  而另一个稚嫩的声音说着:“阿爹,你一定要赢!”
  “为了你和神州一统,阿爹一定会赢的!”这句话后,那个浑厚的声音再也沒有响起,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萧秋狂!”满姑婆打断了萧秋狂的遐思,她迎着山风,大声道:“既然大祭司已经救走了你,为何还要拦住老身的去路?”
  萧秋狂食中两指紧搓眉间,道:“在下已经和贵教的大祭司达成协议,她愿意与我摒弃前嫌,携手合作所以也就无所谓那宿命的一战,既然沒有那一战,我们便谁也不用去死,更沒有人需要为此去填泉眼。”
  “一派胡言!”满姑婆冷笑道:“这不可能?!”
  萧秋狂道:“莫非是贵教大祭司亲自放了我,在下又岂能现在还好端端的坐着?”
  “这”满姑婆迟疑道。
  在他们拜月教的心目中,月神无敌,更何况他们也绝对不会相信如今的萧秋狂能胜过自己的大祭司,既然萧秋狂能够來到这里,说明他的话还是可信的。
  满姑婆道:“既然大祭司放了你,老身自也不去与你为难!”
  萧秋狂大喜,起身抱拳道:“多谢!”
  满姑婆一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萧秋狂道:“好。”他已起身走向花轿。
  “你要做什么?”满姑婆突然策马拦在萧秋狂前头,自上往下看,道:“还不走?”
  萧秋狂指指花轿道:“如果在下还沒记错,这花轿里的人,已经是我的妻子无论如何,一个做丈夫要带回自己的妻子总也是合情合理的!”
  满姑婆的高头大马并不让开,依然挡着道,道:“你们还未拜完堂,并不能算是夫妻”
  “我们是的!”那花轿的喜帘突然一把扯开,一个穿着红绸衣、红绣鞋,满头凤冠霞披,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新娘子,竟突然从花轿里飞了出來,飞到了萧秋狂身边,冲着满姑婆道:“我们是夫妻!”
  她说的斩钉截铁,也就是这么一飞舞,萧秋狂已经发现她的肚皮的确有些鼓得尖尖的,算起时间來,也该有四个來月的时间了,张栀言的身材苗条,肚子上的确可以看到一点了。
  “好!”满姑婆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道:“老身可以承认你们是夫妻了。”
  “多谢满姑婆!”张栀言喜道。
  “你先且慢谢我!”满姑婆冷冷打断他道:“不过,这魔龙苏醒在即,无论如何,龙阳血脉务必要血祭!”
  “你!”萧秋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满姑婆道:“阁下这么说,岂非是明知故问!?”
  “好!”萧秋狂跺跺脚,道:“既然你一定要有个人投泉眼,那就让我去吧!”
  “不行!”张栀言立即反驳道:“你不能死!”
  萧秋狂安慰道:“我不一定会死!”
  张栀言拼命的摇晃着脑袋,哀求道:“不要不要去”
  萧秋狂柔声道:“你相信我,就在这里等我回來!”
  张栀言抬起婆娑泪眼,望着萧秋狂,眼中柔情放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底。
  “你一定要回來!”
  “为了你和孩子,我一定会回來!”萧秋狂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身子忽然猛地一震,突然觉得这场面实在太熟悉了,放佛历史重演,一切如当年一模一样,只不过曾经是那浑厚的男人对一个不足三岁的小孩这般说着:“为了你和神州一统,阿爹一定会赢的!”
  张栀言也感受到了萧秋狂的震动,不过她并不明白萧秋狂的内心感受,她以为这是萧秋狂在心底对她发出的誓言,她明知道萧秋狂这一去再回來已是几乎不可能的,但她还是忍不住要相信他。
  女人,一旦真正的嫁给一个男人,她的全部心思也都牵挂到了这个男人身上,她也选择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哪怕他说的是,要上天空揽下月亮送给她,她也会满心甜蜜的想当然的认为这是可能的。
  “我三岁之前,那些记忆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沒有了?”萧秋狂心中默默道:“这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是当年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小孩是我吗?这个阿爹又是谁?还有我的娘是谁?”
  这些问題,萧秋狂之前从未仔细的思索过,如今却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忽然如潮水般涌來,让他应接不暇。
  “既然是你的选择,那么,我们还是启程吧!”满姑婆的声音将萧秋狂从记忆的洪涛里抽离,只听她冷声道:“莫要婆婆妈妈了!”——
  “好。”萧秋狂松开张栀言的手,有些事情长痛不如短痛,他是个潇洒之人,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不要。”张栀言虽然在心底呐喊,但手上还是松开了,只因萧秋狂又说了一句:“你身上还有我们的孩子,为了他,好好活着。”
  沒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母爱会散发出惊人的力量,即便是张栀言初为人母,但她已经可以感受到肚子里的小生命,感受到了他的脉搏呼吸,在那一刻,她并不想死,沒有哪个母亲舍得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
  “好,为了你和孩子,我一定活下去!”
  于是一行人又再次上路了,这一次不同的是新娘花轿上坐着的不是新娘,而是新郎,还有一口棺木和一只暹罗猫。
  “这也算是小伙子上花轿,第一遭吧。”萧秋狂抚摸着暹罗猫的脑袋,自嘲道。忽然听到身后传來一声尖叫:“萧秋狂,这个孩子该取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萧秋狂抚摸暹罗猫的手突然不动了了,他整个人竟似怔住了,心底泛起一种难言的滋味,“那是我的孩子,我在给他取名字?”这种感觉,除非是作为人父,否则你绝对无法想象,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滋味。
  “萧秋狂!你到底说呀!?你快说呀!”那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放佛溺水的人在死命的抓住最后一丝稻草,不愿萧秋狂就此这么的永远离开自己的生命。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世味年來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犹及清明可到家。”萧秋狂的手又开始一下下的抚弄着暹罗猫,那一夜的小楼,那一夜的迷离,他高声道:“就叫小楼!”
  “小楼?小楼!好!”张栀言大声道:“不论男女,我就给他取名唤作白小楼!让他永远都记得他爹爹是萧秋狂!”
  “不是白小楼,是张小楼!”萧秋狂在心底默默道:“他最好永远也不知道我这个爹,只因我实在沒什么值得他骄傲的。”
  “小楼一夜听春雨?”那走在最前面的满姑婆心里也浑然不是滋味,但如果让她再一次选择,她也一定会这么做,只因在她的心中,沒有什么比拜月教的利益更重要的事情了。
  她低低叹息道:“只是可惜了这一对好儿女哎”
  “能得到满姑婆这一声叹息,也可见您并非是铁石心肠!”萧秋狂在轿子内也听到了这一声叹息,出言道。
  满姑婆道:“老身虽是惋惜,却不会改变决定!”
  萧秋狂道:“在下知道。”
  满姑婆道:“你知道就最好了,所以也千万莫要在这一路上耍什么花样?”
  萧秋狂苦笑道:“岂敢?”
  满姑婆道:“不敢最好。”
  萧秋狂道:“不过在下倒是有个问題想要请教,还望满姑婆能不吝赐教。”
  满姑婆收拾了心情,冷笑道:“堂堂七窍玲珑心的蝶恋花萧秋狂,也会要请教别人吗?”
  萧秋狂道:“在下平生自认为和四种人聊天,最有收获。”
  满姑婆经历方才一事,心肠不觉的也软了一些,竟也似被勾起了一丝好奇,问道:“哦?哪四种人?”
  萧秋狂先是幽幽的叹息一声,他自从听过月中人的叹息之后,才明白原來这轻轻一叹中,竟然可以蕴含如此深刻而饱满的感情,他发现,将自己的内心最痛苦的感情藏进这一声叹息中,用力的发泄出來,心里面会舒服一点。
  “第一种是曾经一无所有,现在却拥有财富、地位、感情、名声等所有一切的人,或是曾经拥有一切,如今却是一无所有之人。”
  满姑婆听到这一声叹息,心里面也放佛被勾起了许多恨事,人生在世,谁也沒有一两件恨事?
  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风情下,面对萧秋狂这样的一个男人,即便是近百岁的满姑婆,她的心里也不免想起了很多事情。
  满姑婆认同道:“这种人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尝遍人情冷暖,的确有着非同凡响的人生感悟,可以算是一种。”
  “第二种。”萧秋狂继续道:“读破万卷书,行过万里路之人。”
  满姑婆道:“这种人眼界开阔,心胸内藏有天地,也可以算是一种。”
  萧秋狂再道:“第三种人,垂死之人。”
  满姑婆细细咀嚼一番,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也可算得一种。”
  “最后一种”萧秋狂揉揉小猫的脑袋,道:“就是百岁老人。”
  满姑婆这次并不太认同,道:“哦?”
  萧秋狂道:“百姓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虽有些夸大,却也不免有道理,人活得久了,看的东西也就多了,和这种人聊天,最有收获,只因在这四种人中,只有百岁老人是真真正正的看破了世情的人,其余之人的感悟不过是拔苗助长之后的产物,听着有些道理,却经不住仔细推敲。”
  满姑婆这次沉默了很久,终于缓缓道:“你这话和解?”
  萧秋狂也缓缓道:“人生大起大落,不免性情失于偏激;万里路后,不免有了登泰山而小天下之狂味;死到临头,终也是放不下的躲,勉强的太多;只有这活过百年,什么都尝过,什么都看过,也什么都有过的老人,这种人才会真的放下”
  满姑婆一时无言,群山无言,天地无言。
  “放下?老身已经年近百岁,依然还是放不下的多,舍不得的多哇!”
  萧秋狂道:“蠢人过日子,是在用加法计算,不过一日日的加,拼命的想要得到更多,谁知道到了最后,累的自己半死不说,反倒是什么也留不下,真正的聪明人过日子,用的是减法,一个人只有一无所有了,反倒落得了一声轻松,潇洒自在,你说是吗?”
  “哎”满姑婆道:“萧秋狂你说这般多,无非是在说,老身这把年纪了还放不下,并非是老身放不下,只是这不能放哇!”
  萧秋狂默然,道:“在下也知道满姑婆的难处,只是还望前辈日后可以帮忙照看下小言,她和孩子都是无辜的。”
  这算交代后事吗?潇洒如萧秋狂,到了此时,心底里也实在毫无把握自己究竟是否能够生还,否则也绝不会说出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