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唐林之灾（十二）

  我是谁？
  少年在无尽黑暗中游荡!
  他忘了前尘，往事不可追溯!
  走啊走!
  不知疲惫地走!
  没有目标地走!
  既然不知如何抉择，哪个方向都是最好的选项!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孤独、空虚!
  他本就是一人，谈何孤独、空虚？
  可那种感觉铭刻在骨子里，触摸不到，惊心动魄!
  “我究竟是谁？”
  少年抱头苦思冥想!绞尽脑汁!
  一道缥缈的声音传来：“龙羽!”
  龙羽？是谁？
  这声音又是从何处传来？
  他举目望去，夜幕沉沉!
  迷茫!惆怅!哀伤!
  他想：“就这样死了算了!”
  那个声音又响起：“龙羽!”
  “龙羽!”
  “龙羽!”
  ……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他感受到这个声音里包含的焦急、担忧、害怕!
  触动了他的心扉!
  同样是可怜之人!
  他决定去看看!
  去安慰对方!
  世间可怜之人，少一个都是极好的!
  所以，他有了前进的动力!
  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探索过去!
  要是这个声音一直存在，我就能一直走下去!
  “失忆”少年坚定地想!
  许久，他抬头望向无穷无尽的黑暗，如恐怖的深渊张开狰狞大口，随着他的脚步前行一步步侵蚀他!
  少年陡然感受到恐惧!
  没有冷汗直流!没有哆嗦抖腿!没有浑身乏力!
  但就是恐惧!进而绝望!
  他颓废!垂丧!
  他没有疲倦，只是无法感到继续下去的动力!
  声音再次传来:“龙羽!”愈发焦躁!难过!悲痛!
  到底是是对自己重要对么的人才值得他这样呼唤？
  名叫“龙羽”的人要是知道了应该会万分感动吧!
  起码，倘若是自己必然是这样的反应!
  他真是个幸运的人!少年如此想!
  他不在抬头看前方深邃恐怖的黑暗!
  闭眼前行!
  眼力所及之处，尽是黑暗!
  黑暗中，睁眼与闭目是一样的!
  依旧孤独、迷茫、寂然!
  少年心中决然!
  前尘旧梦不知所踪!
  一无所有的他只想让自己的存在有点价值!让那个苦苦呼唤的人不再悲苦!
  他再次一往无前地走，声音越来越近!愈加清楚!更能清晰感受里面的情绪!
  突然，声音停止!万籁俱寂!
  有些与黑暗性质不同的物质穿过紧闭双目极其微小的缝隙!
  他双眼里有了白色的光亮!
  缓缓睁开眼!
  于黑暗中见光明!
  于绝望中见希望!
  那团漂浮在半空的光团沐浴少年满身!
  照耀少年“失去”的记忆!
  尘封的光阴解开!
  他是龙羽!
  十六年岁月自眼睛里一闪而逝，却不曾错过一分一秒!历历在目!
  声音再次从光团里传出来：“龙羽!”
  龙羽开心地笑了!
  原来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
  真的好感动啊!
  他伸出手缓缓靠近光团，轻轻一碰!
  光团绽放更为闪亮的光芒!
  辽阔黑暗转瞬间成为天堂!
  龙羽睁开眼看着床边满脸惊慌不安的黎月，一下起身抱住她，郑重道：“谢谢!”
  谢谢你的呼唤给予我走下去的动力!
  谢谢你的呼唤让有我抗拒绝望的勇气!
  谢谢你的呼唤伴随我经历这段暗无天日!
  然后，松开，又躺在床上!
  原来是场梦啊！
  满心欢喜!
  他找到了自我!
  他忍受了孤独折磨、迷茫困厄、悲伤侵略，终至宁静无波澜!
  黎月这才反应过来，眼角湿润，她佯装喊其他人，转过身擦去泪水，兴奋道：“龙羽醒过来了!”
  齐元海、李启灵、刘乾……能来的人都来了!
  龙羽问：“齐大哥，我到底怎么了？”
  李启灵说：“你在杀死王岳后，便昏了过去，我们以为是你受伤严重消耗精力太多，睡一觉就好了!后来发现你面容扭曲，神情不宁，才明白你滋生了心魔!”
  龙羽一惊：“心魔？”
  他想到了那片黑暗的空间!差点走不出来的绝望!
  此生不愿经历第二遍!
  心魔一词，他略闻一二，武者一生，再惨绝人寰的天灾人祸尚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躲避!解决!
  但心魔不行，你必须主动面对，并需要及时将其克服!否则它会一直跟随你!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修为甚至因此停滞不前!
  它是另一个集你生命中所有缺憾、后悔、不堪于一身的自己!他代表着你的一切负面!
  要么你战胜它，要么它令你崩溃!
  本以为是别人夸夸奇谈，不曾想亲身经历后才恍悟其可怕!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克服心魔!”李启灵感慨道：“以前，我有位前辈，他那时已经是地玄境的强者，因为心魔缘故，心神失守，成了疯子!死的时候凄惨无比!”
  龙羽瞄了一眼黎月，自己克服了吗？没有，他几次绝望、崩溃!若非黎月不遗余力地殷切呼唤!他早就在黯淡无光的梦境里自暴自弃自尽了!
  齐元海愧疚说道：“我们本以为你会一直这样，无法苏醒!便放弃了治疗你的想法!一来，心魔恐怖连启灵都避之唯恐不及!二来，战事严峻，不允许我们在你身上投入太多精力关注!只有黎月一直陪伴着你!你睡了一天一夜，她就在坐在你身边陪了你一天一夜!不肯离开寸步!”
  龙羽心头很暖，愿认为黎月持续不停呼喊沉睡的自己，就已经令自己无限感动!
  没想到她还陪自己度过了一天一夜!他在黑暗梦境中走着，她在梦外等着自己醒来!
  他感激地看向黎月，一切恩情尽在不言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黎月竟脸红了起来!
  众人哄堂大笑!
  积攒在心中的戾气消散殆尽!
  刘乾打趣道：“黎月居然害羞起来了!这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难啊!”
  一向不苟言笑的张通也笑道：“确实!我一直以为黎月是冰霜美人!没想到也会有寻常小女子的扭捏姿态!”
  “不过那也得看谁啊！除了龙羽，谁能令黎月如此牵肠挂肚？”李启灵“不依不饶”道。
  齐元海看着龙羽和黎月一脸不好意思，笑骂道：“快滚出去!有说话的力气不如多杀几个敌人!”
  李启灵等人很是听话地走了。
  龙羽神色开始严肃起来，他知道黎月叫他们来的目的是想让他知道很多人还安好!
  也明白刘乾几人这样打趣是为了缓解压力!抒发郁气!
  “齐大哥，我昏倒后发生了什么？现在战事如何？”
  “你杀了王岳后，固然解决了一个大患。但那时你们那段已被北明国先天境武者侵占!”
  “幸运的是，北明国那边以为启灵仍旧是地玄一境，所以与启灵捉对厮杀的那人托大，被启灵斩杀!”
  “接着启灵四方支援，首先就来到了你那边击杀了敌人!接着他们就鸣金收兵!总之，一切无碍!”
  说得轻描淡写，其实过程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唐林城仅有三位地玄境武者:地玄一境的刘乾、张通，地玄二境的李启灵!
  而北明国方面，据打听的消息来看，他们已知的有三位地玄三境强者分别负责保护大将军方荣玉、右将苏定阳、左将汤臧!除非危机时刻，很少出手!
  可即便这样，还有不下五名地玄二境的武者，超过双手之数的地玄一境武者!
  若说第一次他们粗心大意，不知道唐林城真正底蕴落败，那之后呢？还能如此吗？
  他想不出齐元海能有什么办法帮助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安全逃难？
  “不用担心，他们是不会一次派出两位地玄三境修士武者的!”
  龙羽看向齐元海，他觉得有些内幕齐元海没有告诉他!
  似是知道他所想，齐元海说：“有些事，是我昨天才推测出来的，我没告诉任何人。对你们没好处!烂在我心中就行了!不过，我既然说过要把你们安全送走，就说到做到!相信我!”
  “知道了！”龙羽点头!
  “再坚持一天!就一天!”齐元海承诺道。
  有人前来汇报战况，齐元海赶忙离去!
  屋中只剩龙羽、黎月!
  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呼吸声都清楚能听到!
  “小紫怎么样了？”龙羽出声打破死一般的寂静!
  “无碍!吞下几枚疗伤药便痊愈了！现在帮我看守须弥阵!”
  “谢谢你!”龙羽突然又来这么一句!
  黎月故作镇定道：“别想多了!我体内的化骨丹还没有解除，你要是就这么醒不过来或是死了，我岂不是也要陪葬？”
  龙羽刚想说话!
  一声巨响传来，震撼人心!
  他和黎月赶忙跑出去!
  有人大喊：“陌读将军以自身为饵设计斩杀敌军先天境武者十名!壮烈牺牲!”
  说话的人很激动，听不出是喜是悲!
  听者怔怔立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表现悲伤还是喜悦!
  战争中，噩耗与喜讯往往会不期而至，也会同时到来!
  有时候前一秒兴高彩烈!后一秒哀莫大于心死!
  也有可能上一刻欣喜若狂!下一瞬痛哭流涕!
  可噩耗和喜讯矛盾的发生在同一人身上时，他们只能沉默!连情绪转变的时间都没有!
  当诱饵怎么把自己给当死了!
  龙羽第一次见到陌读时，那个男子正在酒馆里与人喝酒，自己酒喝完了就抢别人的酒，并且从不付钱!欠了酒馆一屁股债!
  他对他印象很不好!
  所以，当他听到陌读想要放弃守卫唐林城时，他一点也不惊讶!他假想过北明国大军如果知道陌读这个人的品行，拿点好酒来诱惑他，陌读就能毫不犹豫叛变!
  所以，他不敢相信陌读竟然把自己当做千年美酒去吸引那些贪婪嗜血的“酒客”!
  嗜酒如命的他不知道美酒对这些人的诱惑有多大吗？
  怎么这么傻？
  龙羽恨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