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哥的皇冠

  天空无星无月,厚厚的云层沉闷地堆积。
  远远地,有车来了。
  车子减速,是一辆正红色的法拉利。
  这颜色像极了女人的红唇,性感热烈,车主可能就是飞扬跋扈的主。
  车停了,许章熙似有察觉。
  他坐在后座,身体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有心事。
  开车的人叫姜潮,负责执行许章熙的一切吩咐。后视镜里,他看见许章熙的脸,肤色很白,高鼻深目,头发柔软而且微卷。
  许章熙祖上,太奶奶是德城的贵族,在德城有产业、城堡和土地,民国时嫁给了驻德城大使的独生子。
  许家后代,自此都有些日耳曼人特征,而血脉延续到许章熙这一辈,混血基因虽然不再那么明显,但许家人站在人群中无疑还是惹人注目。
  许章熙眼神迷离,似醉非醉,半梦半醒。
  他心情不好,红酒、香槟、威士忌、伏特加混着喝,喝了不少。
  “三哥,车祸……叫人来先送你回去?”
  许章熙不语。
  头疼。
  慢动作转头看了眼窗外,一辆奔驰被撞得七零八落。
  这车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他有极其强烈的预感。
  是因为喝了太多,产生了错觉的缘故吗?
  不过醉是醉了,既不吐也没有胡言乱语,只是身体不太舒服,这酒品也真的是好。
  “没事,你先下去看看。”
  姜潮应声下了车,车门轻轻关上。
  许章熙难受,口渴,想抽烟。
  “啪塔”一声,打火机的火苗轻轻摇了一下,火光照亮了一小块空间。
  他点烟的动作自然流畅,用手去夹住香烟的时候,那块戴了许多年的百达翡丽便从衬衣里露了出来。黑色的牛皮表带,宝鸡字表盘,看着就赏心悦目。
  车里有点闷,他也下了车。
  酒喝多了头重脚轻,许章熙踏在地上仿佛失重。
  他倚靠着车身,长腿交叠。
  咬着烟深吸了一口,烟屁股一闪一闪的,烟灰太长,还没来得及抖落它就自己掉了。
  夜静悄悄的,月亮从云层里露出头来,撒下一片光华。血不再流了,那一摊血迹变成了褐红色。
  姜潮蹲在车旁,女孩的脸在月光下十分苍白,头发早乱了。姜潮凝视着那顶歪掉的皇冠,镶嵌的宝石透明闪耀。
  心说,不是吧。
  他再定睛一看,突然平地起风,一阵寒意袭来,令他脊背和后脑都开始发凉。
  三哥的皇冠。
  这是三哥上个月从苏富比拍回来的皇冠。
  这么说,那车里这位不就是三哥的……
  姜潮顿时感觉头顶悬着一个倒数的时钟,生命在跟时间赛跑,死神冷眼旁观。
  “三哥!”他扯开嗓子喊。
  “三哥,你过来!”
  这两声喊叫,在空旷的马路上十分瘆人。
  许章熙把烟夹在手上,他一直盯着那辆被撞得七零八落的轿车,有些第六感毫无来由,心突突地跳了两下,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又自己给否定了。
  他沉声问,怎么了?
  许章熙身体还是醉的,他脑子可没醉,那说不清的第六感原来是不详的预兆。可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见惯风雨的姜潮大惊失色呢?
  许章熙想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走近了。
  许章熙一眼认出后座上那个纤细的身影是谁,看到那张双目紧闭的脸时,他来不及想别的,只是深深地愣住了,剧烈冲击甚至教人失去了思考能力。
  一时之间,各种情绪都归于极度的震撼。
  潜意识驱使他伸手,去找回一些真实感,许章熙摸了摸她的脸,殷殷脸上的皮肤软软的却丝毫不予人温暖。
  原来,重逢和离别可以同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