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落阳城
楚瞬召坐在马车上,望着那面犹如刀刃般崛起的山峰,乳白的雾气在山林间汇聚着,车轮子在雪地间压出浅浅的雪泥痕,露出泛着草灰色的泥土,方才在驿站换上了这种带着钉钩的车轮,马车才能平稳地行驶在雪地中。
南陆这边的冬天还是一样会下雪,只是没有胤国那边那么冷,但沈花语还是裹着一件雪白狐裘,缩在角落里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时不时会睁开眼睛望着那白发白衣的年轻人,眼神带着那么一点狡黠。
在她杀死赵颂那一剑后,楚瞬召展现出了果敢狠绝超乎她的想象,一人两剑将全部的金龙水士杀死,鲜血将湖面都染红了,只为了不留下任何一个活口,以免再被人抓住把柄。
对于赵颂的自寻死路,沈花语只能表示爱莫能助,反倒是古和城那边必然掀起一阵滔天巨浪,料事如神的父亲肯定知道这件事和自己脱不了关系,不过以他的本事和手腕,应该可以轻轻松松摆脱嫌疑,没人敢将赵颂的死怀疑在大总督的头上,反倒是他们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逃犯了。
楚瞬召轻轻放下帘子,将视野外那副白霜覆黄泥的荒凉景象给掩盖住,若是在北域那边,按照现在的时节,早就雪花如雨落了。
楚瞬召慢慢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离开胤国的时候,有花幽月,苏念妤关雎还有叶微微陪着自己,外加数万大军征伐燕莽,可谓是走得意气风发,同样是离开胤国,似乎这一次的离开显得极为凄凉,也最让他刻骨铭心。
那些陪着自己的女孩都离开了他,他负了叶微微和苏念妤,害死了花幽月,她们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他,可自己却辜负了她们,这些明媚如花的女子根本不值得爱上他,他如是想着,直到哀凉慢慢从心底浮现,最后消失。
这辆马车轻轻晃动着,让他感到自己像是躺在摇篮中的婴儿般,这样的处境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大家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即便是那些胤国百姓眼中所谓的敌人们,像西临王,像苏长青,像燕莽皇帝和燕莽皇后,他都希望他们能好好活着。
如果没有了自己和楚骁华这样的人,西临和燕莽的百姓是不是就不会遭遇流离失所的命运,他们两个才是这个天下最大的罪人之一,而非那些死去的人们。
鹅毛填充的枕头枕着他的肩膀,饕鬄镂金铜香炉飘出的香烟在他头顶汇成一片,瑟瑟的寒风中马车里面却异常温暖。
沈花语静静地看着楚瞬召,过了好一
会,她才轻声道:“等我们去了落阳后,你就要和吕叔待在一块了,你随时可以来找我,若是遇到什么麻烦需要钱银也可以来找我。”
楚瞬召望着这女子的娇媚面容,微微颌首,比起两人初次见面时的针尖斗麦芒,沈花语如今显得乖巧许多。
楚瞬召轻声道:“路上,辛苦沈小姐陪着我了。”
沈花语没心没肺笑般道:“不辛苦,不辛苦,反正我也是要回家过年的,可惜爹被贬出落阳去古和城当总督,这些年也很少回来看娘亲她们,都是自己过自己的生活。”
“是啊,过年一家人就该团团圆圆的,缺了谁都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沈花语撇嘴道:“至于爹为啥不回来过年,我想除了觉得我们这些娘们都很碍事外,最关键的是娘亲和姨娘她们也没能给他生个儿子,心里有怨气呗。”
楚瞬召温柔笑道:“我觉得生女儿也很好啊,等她长大后可以教她书法修身养性,若是生个调皮捣蛋的男孩,说不定会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就像那个赵颂一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生了。”
“哪有这样说话的道理?不是每个男孩都是赵颂那样的王八蛋,比如楚公子你就很好啊,我爹看你的眼神像是看着干儿子一样,要是我有一个哥哥像你这样的就好了。”
“我当你哥没什么所谓,若是能换个爹的话,想想倒也不错。”
“目前你也挺像我哥的,况且我爹也要你以他私生子的名义去落阳城,爹说只有这样你才是最安全的,你的真实身份我会替你瞒着娘亲她们,也不知道她们见到你后会不会被吓坏。”
楚瞬召心里咯噔了一声,问道:“你爹很多妻子吗?”
“除了一个正妻外,包括我娘以内都是小妾,不过大娘对我们都很好的,只是爹不喜欢她罢了。而且我还有好几个姐姐,到时候都介绍给你认识,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一切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沈花语信誓旦旦道。
车厢内的两人聊个不停,气氛十分愉快,此时车厢里面只有他们两人,沈花语对待楚瞬召也不像先前那样刁蛮无礼或者放肆无持,这也让楚瞬召松了口去,少女放声大笑间,楚瞬召看得出来她很开心,自己也是如此。
在这种关系中,沈花语将楚瞬召当成兄长般的人物,而楚瞬召却将她当成朋友,或者妹妹来对待,这种感觉十分亲和微妙。
楚瞬召靠在车厢上,望着面前洋溢活泼的少女,想起先前她杀了赵颂后,躲在自己怀里哭个不停的样子,不免让他心生
愧疚,那些威胁过他生命安全的人都死了,至于后来会发生什么,要自己去做什么,这些都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车子很快驶出山谷进入了一座偏僻小镇,在镇中百姓的眼中缓缓的从官道上经过,继续朝着落阳城的方向前进而去。
沈花语一番叽叽喳喳很快就累了,枕在在楚瞬召的大腿上睡着了,精致的琼鼻发出微微的鼾声,楚瞬召拉开车帘望着沿途的风景与人,膝上睡着可爱的女孩儿。
镇子上的瓦房上覆着薄薄的雪片,太阳像是一颗黄澄澄的鸡蛋在天空散发出并不温暖的阳光,楚瞬召望着的那些面无表情的镇民们,心里不断打算等去了落阳城后,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落阳城里有两件神兵镇守国运,一件是锁在大庆皇宫底下的十方俱灭,一件是不知落在何人手中的逆神者之矛,在沈太岁告诉自己的只言片语中,曾经透露过逆神者之矛就在落阳城中,被某个人所持有着,连大庆皇族都无法威胁这个人交出逆神者之矛,可见实力之强大,但逆神者之矛楚瞬召是一定要得到的,嬴栎阳身上的天罚咒尚未消失,只有逆神者之矛可以逆改天命!
楚瞬召虽然不知道逆神者之矛究竟在什么地方,但如今的情况没有让他感到丝毫泄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嬴栎阳死在天罚之下。
雪,细雪从车窗外飘过,并且越下越轻,静静地飘在楚瞬召的脸上,他能看见自己的呼吸汇成白雾。
南陆这边已经下雪了,那么胤国那边也肯定下很大的雪,父皇又该为漕粮的事情感到头疼了。
楚瞬召不知道刚刚从亡国战火中停歇下来的燕莽和刚刚复国不久的西临,两个饱受胤国铁骑摧残的王朝该如何去养活全国上下的百姓,楚骁华是否会对他们施以援手,还是不闻不问只在乎胤国的百姓,正如他宁可杀了自己也要斩断那股大秦气运,一切都是为了胤国。
他忽然听见了一阵欢快的笑声,下意识掀开帘子向外望去,看见了一群小孩在一片杨树林里追逐打闹,白杨挺直如剑般刺向天空,看上去就像是胤国铁骑手中握着的长枪般挺立,村里孩子们的欢乐是那么地真实,很多年前他也像他们一样快乐,三个孩子在皇宫里面打雪仗,宫女和太监们都伺候着这三位小祖宗,他和哥哥会将雪球放进姐姐的后领口,和哥哥大笑着分头跑开,蹒跚追来的楚熏在他的身后大喊大叫。
他静默了片刻后,放下车帘,再没有看那群孩子一眼。
——
沈花语随行的途中带了许多的洗浴用
品,趁着她在车厢里洗香浴的期间,楚瞬召离开车厢和吕倜两人并肩骑行。
反正现在距离落阳城也只有不到两天的路程,现在吕倜已经不需要提防什么人,想必就就是再给对方水缸那么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落阳城外对付朝廷命官吧。
吕倜和楚瞬召在队伍的前列缓缓前行,楚瞬召还是保持着那副白发飘然的冷峻姿态,但眼神却在四周望个不停,吕倜就知道这位胤国世子,对大庆的风景一样很感兴趣。
吕倜笑道:“这南陆的景色和北域不太一样,特别是树种,北域常青树种较多,比如云松和柏树这些常青树,南方的树种叶片大有利于吸收阳光,叶子也比较厚,倒是和我们这边的气候有很大的关系。”
楚瞬召惊讶道:“看不出吕大人还懂花草之道啊?”
吕倜笑着解释道:“我在十四岁的时候和我的一个朋友在落阳城里开过一个花店,我负责栽培花种,他负责帮客人修建盆栽,由于我爹是礼部尚书名头很大,所以来我们花店买花的人都很多,甚至连朝廷命官也来捧场,但当时我这番举动可把我爹气坏了,觉得我堂堂礼部尚书之子居然和那些江湖人混在一起,随便在街上弄个门面一屁股坐下去卖花,让他在朝廷里面丢了面子,好一段时间没有和我这个独子说过话。”
“我爹从小教育我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落阳城里那么多的公子哥,或许我就是过得最丢份的那个,出门没人抬轿就算了,连六品官员家的孩子穿的衣服鞋子都比我好,每次和我爹抱怨这件事都被挨他一顿骂,可少年出门也是需要银子的,我娘很擅长种花养花之道,从小耳濡目染也懂得不少,就寻思和朋友开个花店赚点银子什么的,结果我爹也不乐意了,又搬出他那道酸儒理论来酸我,说什么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这种话听多了能把你酸死。”
楚瞬召小心翼翼问道:“那后来你和你爹是怎么和解的?”
吕倜说道:“没什么好和解的,我爹最后也理解我了,但他还是时不时叮嘱我说丈夫尚志志高明,勿效卑卑世俗情,希望我有朝一日可以成材为官,造福百姓,所以我最后就去宫中做了个编撰,顺便还能看看我的花,也算是公事私事两不误了。”
吕倜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道:“我爹没有辜负这个王朝,可这个王朝最后却辜负了他,皇室的人害死了他,却没人敢站出来与我当面对质,如果一个王朝的皇帝将自己百姓的性命视作草芥,位高权重者犯了错误可以不受惩罚,心地善良者不
得善终,努力生活的人最后不得好死,那么这个王朝也就没存在下去的意义了,就应该被毁掉。”
马蹄在两人身下发出嗒嗒嗒的声音,细细的雪花在两人头顶落下,落在两人的肩膀上轻晃,让人身子微凉。
吕倜轻轻喟叹一声道:“已经死去之人无法复生,还是多想想未来的事情吧。”
吕倜在路上将这次去落阳应该注意的事情都和楚瞬召说了一遍,楚瞬召这次是以沈三千私生子的名义前往落阳,对于沈三千这个忽如其来的私生子,必然会引起许多人的怀疑,但也能避人耳目,至少有个背景在他身后支持着,在落阳城做起事情来比较方便,总之不要再让其他人怀疑他是胤国世子的身份即可。
他们越是靠近落阳城,楚瞬召的心情慢慢地沉重了起来,一想起先前妃子关之战时那些从他头顶掠过的飞龙,飞龙口中吐出龙焰将胤国铁骑烧成铁渣的画面,让他很难将吕倜的话听进去。
心里也在想赵颂死了之后,是否会给沈太岁造成各种不必要的麻烦?
嬴栎阳现在是不是已经去了黑夷城,购买一支军队究竟需要花费多少的银两?
他们真的可以在胤国和庆国这两股滔天洪流间直腰而立?
大秦的黑旗真的有机会再度飘扬在所有人的头顶上吗?
吕倜看出楚瞬召的情绪有些低落,笑着安慰说道:“等我们入了城后,既然你的身份是沈大人的私生子,那你我就以叔侄相称,落阳城是真正的龙窝,还请少君步步谨慎行事。”
他知道楚瞬召是谁也知道他做过什么样的事情,若是他的真实身份在落阳城里暴露的话,无疑是将一座大山砸向江海之中,所掀起的滔天巨浪会将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杀死,连他自己都会死在这波浪涛之中。
吕倜扭头望着沈花语正在其中沐浴的那座马车,依稀可以看见少女的倩影在纸窗户中浮现,忽然笑道:“沈家的庄园离我家并不是很远,若是沈家人不在意你是私生子的话,其实你完全可以住在沈家庄园里,毕竟沈小姐也会陪着您。”
楚瞬召摇头一笑,他知道自己沈花语这些天总是待在他的车厢里,在吕倜的眼中沈花语应该是和自己有一腿,这种事情越解释说不清。
他思索片刻后,轻声问道:“吕叔,我感觉从古和城去落阳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路上遇见的让人很多……这大庆的本土疆域,似乎不是很大啊。”
听着这位胤国世子的话,似乎是觉得庆国的疆域不如胤国的大,许久之后,吕
倜笑着说道:“是啊,庆国的本土疆域面积并不是很大,因为当年龙王赵公明用龙骑兵将整个南陆王朝打得落花流水,除了庆国本土之外,没有一个诸侯国时死战不屈最后被灭绝王朝的,全部都臣服在赵公明的脚下,承认赵公明是南陆的共主,于是赵氏皇族也没必要去夺人土地拓展疆域,所以在很多年前就自称大庆了。”
楚瞬召听后心想,若是胤国铁骑想要征服这片土地,难度不亚于燕莽的十倍以上,然后问出了一个从妃子关之战后,就一直很好奇的问题:“吕叔,我很知道为什么只有赵氏皇族的人可以……嗯,怎么说呢,为何他们会拥有龙的部分特征……就是可变得像半龙半人一样?”
吕倜一怔后,说道:“这就涉及到赵氏皇族最黑暗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没有记载在任何一本史册上,口耳相传到了现在。”
楚瞬召好奇道:“是什么样的秘密如此黑暗?”
吕倜耐心解释道:“赵氏皇族宣称他们的力量是龙神的赋予,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世人皆知赵公明的御龙者军团令天下恐惧,据说他发现每一次沐浴龙血后,人体内的气机便会和龙息进行调和,甚至有生出鳞片的特征,从而可以像飞龙一样肆意动用自然之息与天地共鸣,他贪婪飞龙的力量到无以复加的地方,打算让自己的后代永远占有这份能力,于是就让一些少女喝下龙血后,两人泡在龙血池中同房交*,最后这些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几乎都是半人半龙的杂种,有的一生下来就布满鳞片,有的甚至在还是珠胎的时候便撕裂母亲的腹部。赵公明晚年几乎都沉浸在生下带有飞龙能力的后代,一度精力衰竭,但最后还是被他生出了六个像他一样拥有龙之力且心智正常的后代,最后让这份力量传承了下去,这让他们的外表与正常人截然不同,有着金色和龙一样的眼睛,英俊得不似凡人的外表,这就是他们力量的由来。或许大人您是我唯一见过比赵问天英俊的少年,您的眼睛也是异色的,而非绝大部分人的黑瞳。”
楚瞬召听了之后,只觉得有些恶心道:“难怪他们不愿意将这样的秘密公诸于世。”
“毕竟南陆没有任何军队可以打得嬴他们的龙骑,龙在他们眼中并非畜生而是神赐之物,对于血脉里的这份力量,他们自然是无比珍重,容不得任何人小觑这份血脉之力。”
说到这里,吕倜摇头叹息道:“这件事自然是被皇室瞒得死死的,因为混杂了龙的血脉,让他们心智和普通人有点不太正常,大庆王朝千年历史,好色易怒的君王比垂拱而治的贤王要多上
不少,但大部分皇帝的骨子里都瞧不起天下任何人,即便是地位和他们同等的君王。”
楚瞬召摇头道:”在我看来,半龙半人的东西说得难听点就是杂种罢了,穿上一件皇袍,就真当自己是真龙天子了?”
“自秦以来,天下君王以龙为尊,到了天下王朝的时代,诸国才开始有了自己的图腾旗帜,但龙的地位依旧是天下正统。”
这话倒是真的,百姓们认为皇帝是上天的儿子是龙的化身,自己穿过的那件大秦龙袍上面就有九条金龙,龙依旧是无上的权威和象征。
君王身上那种君临天下的气概很容易让百姓联想到高高在上的飞龙,所以他们心中一直认为,只有和龙牵上关系的君王,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而自己便是匍匐在真龙脚下的臣民。
想必唐国个离庭的百姓,庆国百姓在讨论别国百姓时,总会习惯性地声音变大鼻孔朝天,自认为比他们更加高贵。
也难怪妃子关一战,龙骑兵的全军覆没对他们的打击而言是多么强大,庆国百姓总是沉浸在过去的强大中,但如今天下格局早就变了,庆国龙骑不再是唯一可以控制天空的军队,胤国的铁修罗军团一样可上天入地,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赵问天寝食难安了。
楚瞬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摇头道:“难怪他这些年总是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地建立铁修罗军团,或许只有铲除了大庆龙骑,他才有机会打赢这场战争。”
“是啊,军队统治陆地,水师统治海洋,飞龙统治天空,以及天空之下的一切,仅仅凭这一点,天下王朝没有驾驭天空的军队。”吕倜说道:“绝对的力量带来绝对的统治,这就是赵氏皇族横行霸道也无人撼动的原因。”
“他们并非不可撼动。”楚瞬召说道。
吕倜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忘记了,铁修罗军团的横空出世让大庆王朝感受到这种铁甲神兵的恐怖,将龙骑兵全部覆灭,想必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说天下地下都归他们赵家管了。”
铁修罗军团的崛起第一次压倒了大庆龙骑嚣张的气焰,虽然只是杀了他们几十条龙而非让他们彻底消失在人间,但这样也是第一次龙骑兵被新生事物彻底压制,无论是对于胤国而言,还是赵氏皇族欺压的诸侯们而言,都是喜闻乐见的局面。
沈花语和楚瞬召共骑一匹白马,越是临近落阳城,路途就越是无聊。
楚瞬召希望快点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官道路边的树木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颜色,偶尔有单骑或者几骑从自己
身边擦身而过,手中握着高高的黄金龙旗。
那那杆被楚瞬召在妃子关上用剑气斩断的龙旗一模一样,张牙舞爪的红龙被束缚在旗帜中永远无法脱身,不停地扭动着身躯,像是挣扎,又像是飞舞。
队伍一路往南行走。
先前队伍在休息的时候,沈花语死皮赖脸地向楚瞬召讨教剑术,说只要楚瞬召能教会她出剑成气她就愿意以身相许,弄得楚瞬召一阵头皮发麻不知教还是不教好,最终还是拗不过沈花语,教了她几招起手剑势。
沈花语倒是学得很认真,她对这位早生华发的胤国世子颇具好感,觉得这辈子就非他这个男人不嫁了,尤其在他两次从赵颂手中救下自己后,性子娇蛮泼辣的沈花语,在他面前不知不觉收敛了小性子,醒来的时候总是希望能第一眼看见他的脸,披着头发从跑去他车厢后,望着熟睡的他眼神方才安宁下来,只觉得自己似乎情窦初开无药可救了,觉得这辈子若是能嫁给他他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的话,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了。
对于沈花语的示爱,楚瞬召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随其自然地和她搞好关系,毕竟接下来一段日子他都要依靠沈花语和吕倜才能在落阳城立足。
沈花语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害怕,害怕沈花语变成下一个朱子微或者花幽月,像他这样一个手中沾满鲜血背负仇恨的人,有什么资格向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许下承诺呢?
但他撇头望着沈花语在自己身后搂着他的腰,桃腮泛红眼神迷离的模样,心里除了叹气就只剩下叹气了。
终于到了。
队伍缓缓前行至一堵厚重的外城墙前,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的楚瞬召被沈花语的声音吵醒,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被她拉下马车,模糊的视野中只觉得这附近阴暗极了,他们莫不是走到什么山沟里去了吧?
当他睁眼抬头望去的时候,只看见一堵淡青色的巨大城墙出现在自己眼前,这片城墙之高仿佛比肩浮云,在城墙上能徒手抓鹰。
这是一面不知道有多高的城墙,一样不知道有多宽,比大胤王朝的临安城还要显得雄伟高大,燕莽王朝的安息城显得还要巍峨庄严,西临王朝的大红城显得还要辉煌惊人。
楚瞬召瞪大眼睛望着这座大庆皇城,一种无法描述的压迫感从心底慢慢浮现,就像是突然从海上出现了一面比天还高比山还宽的巨浪,随时都会将你淹没一样。
楚瞬召仰头望着这座庄严巍峨的雄城怔怔出神,他曾经和赵皇后许诺,会带着胤国骑兵一路打到这座城
前,让她赵皇后对自己心服口服。
现在他来了,可身后却没有举目皆甲的铁骑大军。
只是暂时没有而已。
此时此刻,天空的云层缓缓散开,阳光直射而下,将城门上那两个用纯金篆刻出来的大字照耀得熠熠生辉。
落阳。
号称天下第一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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