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王土之下 第九十三章 白马游江越

  她慢慢走到皇宫的长廊上,此时寒风呼啸,残雪遍地,混杂着满地的爆竹屑,这皇宫里原本是不让点爆竹的,只不过这宫里的皇孙大多年纪尚小,让丫鬟从皇宫外偷偷给自己带。她明明也是个孩子,可如今偏偏要为什么兴国大业远嫁胤国,自己一开始便没有欠他们什么,如今这份苦差事偏偏落到自己头上。
  她越想越气,朝着廊柱狠狠地踢了一脚,绣花鞋飞了出去,落在遍地白雪之中,显得格外清晰,她忍着赤脚的寒冷,一蹦一跳地来到雪地里,忽然被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趴下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赤裸小脚露在雪地里,洁白胜雪,像一朵盛放的莲花,脚心被冰雪一激,她整个人瑟瑟发抖,三下两下穿好鞋子会太清院里,这院里虽然偏僻,但位置却极佳,坐北朝南,冬暖夏凉,白狼老远地从角落了里来出来,扑到主人怀里,叶微微抱着它的脑袋,将脸庞埋在它的皮毛之中:“你倒是悠闲自在,毛毛,父皇要将我卖到胤国去当王妃,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白狼不会将人话,自然没法回答她,它看着主人忧愁的脸,只得低低呜鸣两声,叶微微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和他们不一样,说什么政治支持,到时候丢我去胤国后便不问不顾,我在这里没人疼没人爱,你是我去了胤国之后,会有人喜欢我吗?”
  “你呀,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弃子,娘亲早死了,没人欺负便是三生有幸了,还谈什么喜欢,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楚三皇子……毛毛你说他的样子长得好不好看,谢左哥哥说他比我小一点,你说他会喜欢比自己大的女孩吗?还是说像刘指卫那样蛮横无比。其实他长得怎么样都无所谓,要是以后能对我好就行,对我不好也没关系,不要欺负我就行了。”她紧紧抱住白狼,顿时觉得怀里暖极了,小时候她都会将毛毛放下被窝里,当时它好似一个滚圆的小雪球,现在是怎么长得那么大的?明明自己经常都没有让它吃饱饭。
  “跟着我这个主人是不是经常饿肚子,你放心,我这次去胤国一定会将你带上。等去了那边之后让你每天有肉吃,顿顿胖三斤,我是你主人,我自然不会将你抛下,你说好不好。”
  “我只有你了……”
  她的泪水渗入白狼的皮毛之中,它扭头伸出温热地舌头舔她的脸,轻轻一刷,泪水都被它吞到肚子里面去了。
  外头的谢左靠着门墙默不作声,身后是一排整齐娟秀的侍女,雍容华贵,手捧华裙。
  ……
  ……
  楚瞬召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身下白马悠闲策步,与身后女人背靠背对着,那云袍女子腰佩长剑,长发披肩,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细细舔食,在这两人在这街道上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众人路过纷纷看着这白马上的一男一女,少年那双紫瞳为那俊美的面容增添些许神秘感,女子与少年背对背坐在马上,裙摆中露出白得透明的小腿,赤足一晃一晃的,一双明月贴胸前引得一些男人对着她吞了吞口水,但相比之下,似乎少年的容貌更胜女子一筹。
  这对好似神仙眷侣般的男女,身后跟着一百多号的大胤轻骑,清一色带着铁鹰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具下的容貌,领头的魁梧汉子好似一座凶神,旗下的轻骑刻意与不远处的男女拉开距离,生怕惊扰到他们二人。
  目前的轻松状态不是便宜得来的,再此之前,楚瞬召反复磨破了嘴皮子才向父皇申请了去江越的机会,当时胤皇便纳闷的看着他,不知这孩子为何偏偏要去江越,后来心想让他出临安城转转也好,总比之前要死要活的跑出去,于是便准了,这让楚瞬召抱着他高兴了好几天。
  但楚熏知道后百般阻拦,认为父皇怎么可以随便让自己一个人出城,万一遇到危险了怎么办,楚瞬召当时还理直气壮地告诉她,谁说他是一个人去的,有苏念妤陪他一起去,而且这苏念妤本身也懂剑术,两人在剑术的造诣虽然不高,但是自保足以,此处前往江越都是走大道,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还能迅速赶去下一个驿站。
  楚熏听来之后更加生气了,她瞪着自己说你想去江越可以,这大胤王朝高手众多,你为何偏偏要选她陪你去?
  楚瞬召当时就来气了,还差点和姐姐大吵了一架,之后楚鹰仰出来劝架反倒被妹妹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楚瞬召和姐姐达成协议,可以带着苏念妤去江越,但是必须让一百轻骑兵跟在你身后,之后楚熏还不放心,还派了一位凶神般的武臣当领队,说是可以吓怕路上的坏人。
  楚瞬召扭头看着身后整齐的方阵,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一百轻骑兵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姐姐布置到派遣了多少死士跟着他身边,生怕有一点风吹草动伤了自己,就前天晚上自己在酒馆借住的时候,夜半尿急去如厕,带他走出酒馆的长廊即将来到茅厕时,他忽然感觉周围有一股气息缓缓流动,自从觉醒王息之后,他对周边环境的感知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当时他从草垛了捡起了一根棍子,鼓起勇气地推开了茅厕的大门,差点让他直接吓出尿了。
  这小小的茅厕里居然躲着三个蒙面黑衣人,惊慌失措的他举起棍子就要敲下,一人居然从怀里拿出一块铁鹰牌,告诉自己他们都是公主殿下派来保护殿下的,殿下不必担忧,当初他战战兢兢问他们到底姐姐到底派了多少人来保护……哦不,是监视自己。
  他们三人初略的算了一下,差点将楚瞬召吓昏了过去。
  五百八十三人!这小小的酒馆里面居然藏了那么多的死士!他们是老鼠吗?
  之后楚瞬召回到被窝里,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一夜无眠。
  想着想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被苏念妤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将脑袋压在自己的肩膀上,故作凶恶地说:“小孩子不许老是叹气,叹一口气老一天,很快你比我还要老了!”
  糖葫芦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几乎伸出舌头就能尝到那股香甜,说实话姐姐还是不信任自己,那天晚上自己一人干掉了那一百多号的西临人,那股子成就感让他感觉能与所谓的西临剑神齐肩,万一遇上什么险情的话,拔剑就干!干不过就跑,只是一个冲锋的事情。
  他身下这匹一字板肋玉麒麟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先前被一个小屁孩往它屁股上扔了一块石子,受惊的白马愣是带着自己和苏念妤疾驰冲锋整整二十里!身后轻骑猛然追赶,居然连马尾都瞧不着,下马后的自己和苏念妤扶着柱子吐了好久……
  这一路出行,无灾却多难。
  楚瞬召瞥了瞥苏念妤手上的糖葫芦,张嘴便咬下一颗吞入口中,苏念妤拿出手帕细细擦拭着他嘴角的糖渣子,轻笑道:“对了小召,我一直都没有问你我们问什么要来江越,仅仅只是出来玩吗?”
  “当然不是,若是想玩的话,临安城可比江越有意思多了,不瞒你说我这次是来找一个人的。”
  “找谁?你知道他在哪吗?”
  “呃……这个还不知道,有人告诉我他就在江越,于是我便来碰碰运气咯,要是找不到的话就当陪你出来玩咯。”他用鼻尖轻轻蹭了她的脸蛋一下,苏念妤忽然乐了,转过身来将自己的脸贴着他后背上,苏念妤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体香,或许是和她每日浸泡花浴有关,即便之前身处风月之地,但她对身体的每一寸细节都保养得很好,也不会随便让那些熟悉的男人碰自己,像是一尊精美的瓷器般,永远完美无瑕。
  “妤姐,你不要这样,你看我们后面还跟着那么多人,或许里面还有我姐姐安插的眼线,要是回去之后他们告诉我姐姐我就惨了!”他无奈道。
  “你就那么怕你姐姐啊!”她微微撅起嘴唇,在苏念妤看来,楚瞬召平日永远都是那个温柔胆小的男孩,但他总能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站出来保护她,最惹她怜爱的便是他身上那股子单纯和坚强,每次自己梦见他的最多时候,总是他拿着长剑站在自己面前,口里念叨着妤姐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她的脸上洋溢这幸福的色彩,轻声喃喃道:“世界上怎么会有你那么好的人,你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刚好被我碰到?”
  “妤姐,你想不想骑一下马?”他忽然问道。
  女人愣了愣,一笑置之:“好啊,你教教我呗。”
  于是二人便换了一下位置,苏念妤坐在前头笨手笨脚地拿着缰绳,楚瞬召轻轻握着她的手:“你必须要感觉自己是坐在马鞍上的,必须坐在马鞍座的最深部位。同时你的上体必须保持直立,头保持正直,目视前方,身体的重心均匀地落于两坐骨上,你会感觉你的体重被坐骨两侧平均分担。身体在保持直立的时候,应放松不紧张。大腿和膝关节自然放松地附于马脚掌,同时踩在踏板上,你可这样可尽最大的压力保持马镫在适当的位置。将你脚掌应始终保持水平,脚踝部稍弯屈,脚跟略低于脚尖,如果从侧面看,耳、肩、髋、脚跟可以呈一直线与地面垂直。”
  “你嗡嗡地说一大堆,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她握紧马缰,生怕这匹白马又想上次那般撒腿就跑,男孩将下颌放在她肩膀上:“你的体重偏向不要马体一侧。这种情况下可能由乘坐不牢,保持不了平衡或两镫革长度不相同而造成,容易增加马匹的疲劳及造成一侧的鞍伤,你是练过剑的,应该知道如何保证直线上的平衡。”
  “你的双手要对握,让缰绳从小指与无名指间绕过。双拳在髻甲处保持直立,拳心相对,两拳相距三个拳头的距离,距小腹或前鞍桥同样也是三个拳头。持缰的双手,想像手中握着两颗鸡蛋,轻轻的,安全的握着它们。”
  “你这样很容易将它勒死的……”
  “它叫了!它叫了!”苏念妤的惊呼引得周围一阵人注目,男孩手忙脚乱地牵着缰绳:“不要慌,镇定!镇定!”
  这一幕让不远处的轻骑部队看得一阵目瞪口呆,甚至很多人都在面甲下笑出声来,尤其女人胸前那阵荡漾,那才叫一个精彩,那位络腮领军回过头来瞪了他们一眼,方才叫他们闭上嘴巴,他们这里很多人都是看着楚三皇子长大的,也和大皇子一起上过战场,如今这楚三皇子携女出行,他们这些算是半个哥哥的人守着他的后背,就像是在战场上守着大皇子的后背一样,这就是他们天大的道理,说什么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到楚三皇子。
  一个胆子大的轻骑策马来到那领军前轻声道:“头,你看楚三皇子和那小娘们多快活,什么时候也带弟兄去楼里,这一路陪跑倒也风平浪静,这大胤境内谁敢伤了楚三皇子,不如今晚我们去楼里瞧瞧,我们可好久没有开荤了。”
  领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想开荤是吧?他俩就在前头,你上去和楚三皇子说去,老子可是有家室的人不想和你们同流合污,你这一去一回,回去之后让我如何在我娘子面前抬头做人?”
  那人也不腻歪,扯了扯嘴角:“这临安城离江越可是有整整六百里,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而且这江越的女孩可不比临安城里的差,价钱可是差了一大截,头你不动心我早动心了,这楚三皇子人好,我这就跟他说去。”
  说完他轻轻策马上去,谁都无法想象那冰冷森严的面罩下,该是一副多么下流的嘴脸,领军恼羞成怒拉住他的肩膀:“你小子要是敢上去讲这些浑话,你看老子之后打不打断你第三条腿!尽想些驴事!”
  身后一众轻骑哄然大笑,那人叹了口气:“这人活得连头驴都不如,头你得可怜我们这些没钱娶老婆的小弟啊,赏口荤的都没有。”
  领军往地上狠狠地啐了口炭:“想做驴是吧?你现在给老子从城墙上跳下去,投胎时记得上辈子的遗愿是做一头驴,没准老天爷应了你,做头公驴倒好你自己寻开心去,要是做了母驴……呵呵。”
  “我这辈子睡过的女人数也数不过来,万一下辈子当了母驴,也算遭报应了。头,老实跟你说的,我喜欢你妹一直很久了,只是小弟这荷包漏风,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娶她,不如这次回去头你免了小弟的彩礼钱,让小弟将她娶过门,小弟下辈子必然做牛做马,感激不尽。”
  那领军忽然扯紧缰绳吼道:“好你个李锤子!打主意打到我妹妹头上了!你要不是上次在她面前耍了一次鸟枪,她至于对你念念不忘吗?老子告诉你,你这辈子拿不够两百两银子别将将她娶回去!”
  那人低低骂了一句你妹下面是镶金的吧,附近的轻骑笑得更欢了,领军扭头低喝:“他妈的敢再笑今晚给我睡马厩去!”
  众人一片哀嚎。
  那李锤子扯了扯领军的袖子:“头……”
  “头什么头!看见你我就腻歪。”
  “头,楚三皇子和那小娘们跑掉了。”他指着前方的道路,领军扭头望去,尽头只剩下一个白色小点,依稀可以听见男孩传来的哀嚎混杂着女人的尖叫,想必又是胯下那头白马受惊了……
  “还愣什么!追啊!李锤子我之后再找你算账!”
  众人猛抽缰绳,黑马嘶吼,冲锋之际扬起片片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