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光明

  “发现我们了。”
  “他来了。”
  “小心。”
  “潜匿起来。”
  几道伏地的身影，瞳孔紧缩，深深的将头颅埋了下去，期待这只是巧合，但很不凑巧，陌尘晓前往的方向，正是他们所在地。
  “谁派来的。”
  山丘之上，陌尘晓望着脚下趴伏的数道身影，平和问道。
  几人抬头，眼中满是慌乱与紧张。
  “说，谁派你们来的。”
  几人互相对视，冷汗簌簌直下。
  “我今天不想杀生，你们可以离开了，机会只此一次，若再有人跟踪，死。”
  陌尘晓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这几人。
  这些人，都只是普通人，奉命行事，连武者都算不上。
  而且，他们的戾气，还在正常的范围之内，并没有逾越，他并不愿无故开杀戒。
  最主要的是，古小诗就在不远处，他不想她看到自己双手沾血的一幕。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开始商议。
  “怎么办？要不要回去？”
  “似乎，他并不怎么凶恶，只要他不凶恶，就不会滥杀无辜，自然也就不会对我们出手，要我说，还是继续跟着他，也省得被家主惩罚。”
  “是啊，都跟了这么久，若是无功而返，很不甘心呐。”
  他们如果这样就回去，按照惯例，每个人几十鞭子是有的，绝对是皮开肉绽。
  “子风，你说。”
  “陌尘晓，陌氏后人，当初的陌氏与世无争，从不伤害人，他的后人就算要报仇，也不可能滥杀无辜，必然是找幕后黑手报仇，我们只是跟踪，算不上大过，小心谨慎一点，应不会有问题。”
  “但他刚才的警告！”
  “暂且退去，别碍眼就行，陌氏族人的心性一向淡泊，放心。”
  “嗯，我听你的。”
  “我们也听你的。”
  “走！”
  “我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良久之后，古小诗睁开了双眼，她的脸色无喜无悲，韶光心诀在她心中流淌，让她看到了很多很多。
  她感受到自身似在光阴下流淌，随着光阴而变化，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变成了一名中年女子，体型也发生了变化，开始发福，随即脸上皱纹一道道加深，头发也变的花白，满手，满身都开始出现褶皱，最终脸上挂满了黑斑，双目浑浊，还来不及回头看一眼，便在光阴下倾颓。
  “哦？未来的自己？你这是看到了什么？”陌尘晓惊讶。
  古小诗缓缓道来，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失去了。
  原来，我会这样老去。
  韶光之下的容颜，从花季少女，快速流淌，光阴如梭，抬眼便是尽头，那花白的发，那褶皱的脸庞，一幕幕在她心底浮现。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的解说，反而误导了你。”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的本意，是让她看到光明，看到恒一，看见韶华，看见青春。
  韶光，其实是一篇可以驻留青春的心诀，只要细心体悟，最终会让自己的心恒如一，它能看见过去，也能看见现在，自然也能看见未来。
  光元素，是世间最奇妙的一种元素，它能照亮黑暗，带来黎明。
  光明，其实是不老的。
  “那，我再试一次。”
  “心中有光，才能看得见太阳，相信自己。”
  “嗯。”古小诗坚定的点头。
  韶光的文字，似一段锁链，从世间的这端，通向了世间的彼岸，每一次体悟，这些字体都是不同，它们也在变化，流淌，但它们又是那么的恒定，虽在变化，却不长不短，不粗不细，不骄不躁，光亮恒一。
  古小诗并非光源体质，甚至连普通光元素体质都没有，她唯一的优点，就是她很年轻，有青春，心中有阳光，能够看到更多温暖，这是她唯一的优点，也是她通往光元素之门的唯一途径。
  心有光明，天地自然敞亮。
  这次体悟之时，古小诗脸上挂上了淡淡笑容，很显然，这次的体悟应不会差。
  “我看到了。”
  “什么？”
  “光明。有一盏太阳，就在那篇心诀中。”
  “不错，这次就对了，寻找光的本质，多体悟几次，寻找到频脉，与光同契。”
  月渐渐倾斜，直至沉落，古小诗很兴奋，尝试了很多次，但每次体悟，结果都不相同。
  有时候看到了太阳，当她心念一转，太阳竟然逐渐落下，然后月亮升起了，她心念再转，那颗太阳竟然变成了一头猹龙，古小诗忍不住噗哧一笑，她让猹龙长角，猹龙竟真的长角，她幻想猹龙有翅膀，猹龙长出了巨大的翅膀，她幻想猹龙熟了，猹龙竟真的熟了，她让猹龙来到她的嘴边，猹龙向她而来，她幻想着猹龙被她吃了，猹龙双眼一瞪，扑棱棱的飞走了，一阵不自然的感觉传来，眼前幻象尽消，古小诗惊醒。
  睁开双眼，看到的是陌尘晓，就在她的对面，双目睁着，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古小诗脸色微红，赶忙散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幻想。
  再次体悟，她试着幻想那是坐在她对面的人，她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依旧如他这样温和好看？
  陌尘晓的影子渐渐在她心中浮现，然后变成了太阳，发出万丈光芒，双目明亮，一直在看着她，目不转睛，古小诗脸上不由一红，连忙放下这些念想。
  她又幻想自己，结果自己也变成了太阳，光芒四射，似九天神女，她给自己画眉，给自己最靓丽的妆容，给自己穿最美丽的衣服，给自己戴最精致的王冠，最终她穿上了最漂亮的嫁衣，如同太阳，在空中悬挂，普照世间众生。
  她细细思索，感觉这样很不对，但又想不出来究竟是那里不对，最终她恍然，就算自己穿上了最漂亮的嫁衣，也依然是独自一人，她是阳光，能够看到众生，却看不到对面的他。
  她努力去幻想，想象着他在另一侧，只是这个幻想无法实现，哪怕只是想象，对面没有他出现，她依旧独自一人，在高空悬挂，芸芸众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有自己的一生，有各自独特的经历，有无穷的羁绊，有亲人，有朋友，有姐妹，有兄弟，但她只能看着众生，看着自己，独自悬挂高空，芸芸众生繁衍，一个个的小光点反反复复，他们走完了一生又一生，感情丰富无比，他们有爱，有恨，有柔情，有决绝。
  她发现，自己失去了这一切，只有光明，只有自身，自身便是那唯一的阳光，给于众生温暖，却感受不到自己的温度。
  她闭目，光明逝去，她流落黑暗，黑暗之中有窃窃私语，有嘈杂如沸，有霸者征尘而来，有书生郎朗诵读，有人唱着光阴的诗。
  她开眼，看见了黎明，光明一寸寸揭破黑暗，窃窃私语的是一对恋人，甜言蜜语，掌心相扣，眉目传情，尽是温柔。
  嘈杂如沸的是闹市，人来人往，灯红酒暖，川流不息，这是最繁华的景象。
  古老的战场，霸者征尘，举世无双，豪夺天下权柄。
  书生孑然一身，志气凌云。
  他正唱着光阴的诗，缓缓向她走来。
  光阴冉冉，谁将韶华偷换；
  流年不往，载满半生尘烟；
  春秋无恙，惯看红叶满山；
  青丝白雪，共枕一世悠然。
  古小诗笑了，她笑的很甜蜜，对面那人，满脸温和，满目柔情，就那样看着她，历经了光明，刺破了黑暗，最终他们相遇了。
  轻轻的一个拥抱，道尽了无尽的沧海桑田，天旋地转，日月同辉。
  “醒醒，醒醒，天亮了。”
  古小诗睁眼，看到面前的笑脸，脸上不觉一红，慌忙拨开了面前的那只手。
  古小诗，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还睡过去了？
  古小诗羞愧难当，连忙将头转向一边，摸了摸脸颊，梳弄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才转过头来。
  转过头来就发现，陌尘晓正在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梦到了什么？”
  古小诗看不惯这张笑脸，瞪了他一眼，说道“猹龙。”
  “呃！”陌尘晓表情一僵“那玩意好吃么？”
  “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吃它。”古小诗气急，瞪大眼睛看着他。
  “猹龙不就是食物么，你不吃还能干什么？养着吗？”陌尘晓闷闷说道。
  “飞走了。”古小诗气道。
  “猹龙还会飞？”
  “它还长角呢。”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陌尘晓无语抚额。
  “那是。每个少女的心中都有着一个飞天的梦，只是猹龙居然替我飞了。”
  “呵呵呵！”
  其实，她早就分不清那个是梦，那个是她心底刻意的幻想，后来的世界，景象随着心绪流转，有条理的演化。
  那其实就是她的心，在一直寻找的光。
  只是，她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在光明下行走，却看不到自己其实一直身处光明。
  两人再次上路，踏过漫漫草茵，掠过小溪大河，猛然抬头，首阿已经遥遥在望。
  这一路，走的很长远，却也很急切，恍惚之间，就看到了尽头。
  “到了。”
  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悠然，这是他们的目的地，但他们更怀念路上的时光
  “怎么办，快到翼城了，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家主他们还没有来，就凭我们几个，恐怕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继续等吧。”
  “若是他们开始上山，我绝对不跟了，姑苏氏的那帮土匪，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家主，也说不上话。”
  “再等等吧，这一路需要多少时间，家主比我们更清楚，若是要把握这次机会，想必就快到了，若是没有谈拢，那此次的行动便就此作罢了，我们也不必冲上前线，担惊受怕。”
  “已经看见了翼城城墙，再有一个时辰，他们就会开始登山，就看这最后一个时辰了。”
  “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