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转战青龙潭4

  曼琉璃坐在浮沉瀑前,俯着身低着头,手里还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乱画。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曼琉璃扔了自己手中小木棍,抬起头乖乖坐好。
  来人从绿荫里出来,青白服饰上的血迹格外扎眼。
  曼琉璃礼貌打招呼微笑道:“早啊,涧凡臻。”
  涧凡臻那双眼布满了血丝,定定的看着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恨不得把他眼前这个人揣进怀里,不再让人看见。
  曼琉璃又笑道:“你是来取我心尖血破结的吗?”
  若是听不懂,涧凡臻都以为她是在问他,这样一路赶来累不累。
  半响,涧凡臻的喉结动了动,沉沉道:“是。”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出来的。
  曼琉璃又道:“看你这个样子,大家好像还都挺不错的哈。”
  涧凡臻没有应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靠近她。
  “涧凡臻。”曼琉璃不躲也不起身,“你让我等你,我等了。那你能不能看在我听话的份上告诉我,有多少事是你做的?”
  “关于狌林,关于叶青……”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些的。”曼琉璃好像在和他要颗糖吃。
  涧凡臻站住,已经心堵到说不出话来。
  “那就来了你自己吗?”曼琉璃又问,“没有其他人跟来吗?”
  “当进入青龙潭触动结界后,他们发现自己受骗。找到九皋的墓后,一方人认为杀龙尚早,应当收手撤走,另一方人认为已进青龙潭,为何要等他日,两方争执,已不知晓是谁先动用灵修,混战中……”
  “混战中,自然有人认为是金家主未谋划周全,才引得百家争战。”曼琉璃打断涧凡臻,眼里神采飞扬,“金家主死,金令仪暴起,金令仪也死……”
  “琉璃!”涧凡臻心痛,这些事到底是她何时谋划的,“是!金家主死了,混乱中,是鸣珂杀了金令仪。”
  曼琉璃听后,一改神色,抬起眸,笑道:“您怎么看的这么清楚?你怎么就知道是鸣珂杀了金令仪?”
  涧凡臻:“叶青被你的结界伤到,我去扶起她……”
  “你这是要告诉我,你碰巧撞见吗?”
  “琉璃……”涧凡臻沙哑着声音,“不要再错了,鸣珂已不知去寻,如今千医师伯赛先生……”
  曼琉璃耸耸肩:“他们自然也是要去的,不过一开始他们并不在我计划里。和段兄本来说好一起来如云院,中途段兄反应过来,就去找你们,作为师父的一听自己徒弟要去那种地方,自然要去寻。不过一世名医死在青龙潭,那就太可惜了。”
  “琉璃。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涧凡臻怒道。
  “好了。”曼琉璃站起来,“要取就快些取吧,不耽误你救人了。反正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来吧,动手吧。”
  涧凡臻愣在原地,紧紧握着剑迟迟没有动静,他觉的自己荒唐极了。
  就在他以为时间静止的时候,“噌”的一声,一束光剑划过他的脸,刺穿过曼琉璃的右肩。
  涧凡臻一心都在曼琉璃身上,忽略了周遭,曼琉璃身形晃了晃,跌坐在地上,鲜血从她右肩涌出来,额头上的冷汗出卖了她的疼痛。
  “涧公子!”无数人从树上跃下来,“你若不忍,我们来。”
  涧凡臻怔怔的看向曼琉璃,突然慌了神,疯了一样的扣住她的肩,“云漓彩扇呢?轻舟呢?你到底要做什么?”
  有不轨之人时,若是他没有反应,云漓彩扇不可能也没有反应。
  曼琉璃想打掉他的手,才发觉他的力气是如此之大。
  又有人道:“还望涧公子明白时间的重要性,已经拖不得了,还是速速离了那里的好。”
  “琉璃,你怎能如此。”涧凡臻像是没有听见那些人的喊声,眼神里的慌乱和不安让他红了眼,“若是方才我来取,你是不是就奋力扑上去让剑刺穿心脏……是不是,你怎能这样你怎能这样……”
  “噌!”又一束剑刺下来,那群人下了狠心。
  涧凡臻松开她,握起剑就要与那群人一搏,曼琉璃奋力推开她,又一冰冷长剑刺穿过她的身。
  曼琉璃手上的缚心锁剧烈的震着,散了又结,结了又散,她根本没有防护的意思。
  血敲打着地面,撞击着涧凡臻的心,那些人又道:“涧公子你我都是为了青龙潭里的那些人,眼下,你是要在这里背道而驰吗?”
  雾色的光流冲出缠上涧凡臻,涧凡臻重重握起剑,“你们若是再伤她,背道而驰又如何,杀了你们都不过!”
  那些人相互看了一眼,便狠狠道:“那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曼琉璃用力拔出自己身上那把剑,细细看着末梢处小的不能再小的那只眼睛标识,喃喃道,“为什么还要骗我。”
  瞬间万剑齐下,涧凡臻还未动用缚心锁,一人就扑了上来。
  郑厨娘用力撑着地,不让剑尖碰到曼琉璃,又听呕的一声,郑厨娘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曼琉璃愣愣的看着郑厨娘,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郑厨娘身上的红流形成光罩,涧凡臻冲出去,双方还未动手,突然来了阵巨响,随后便开始地动山摇。
  浮沉瀑里水激起千层浪,一些巨大的山石滚落了下来,就扎根千里的大树也惊不住摇晃折成两半,房屋的悉数倒塌声。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何事,就听见阵阵的嘶吼声,那种嘶吼声音是新的都没有听过。
  忽然又开始狂风大作,众人定睛一看,一条生翼的龙盘旋在天际,所到之处,金光灿灿。
  又蓦的万籁都寂,只听见龙咆哮声。
  本来对峙的两拨人,都收了手中的剑,他们想起曼琉璃说过话的——你们杀的不是龙,是神!
  天上裂开了一条缝,太阳与月亮并列,又从缝隙里散落了些金光,落的满地都是。
  曼琉璃不管这这些,小心翼翼的抱起郑厨娘,哽咽道:“您忍忍。”
  说着就眉心抽离镇灵,郑厨娘握住她的手,“行了,别费劲了。”
  “木星宇!木星宇!”曼琉璃撕心裂肺的痛喊着。
  郑厨娘使劲握住她的手,“他怎能拦住我,千元道还有伯赛离山时,我便想到了,只是未曾想怎么快。”
  “我该怎么样才能救您……”曼琉璃埋的头越来越低。
  郑厨娘安慰她道:“以后不要这样做了,你若是死了,你可曾想过那个和你一起的那个人,他要背起你的负担,再继续活下去,你们没有做完的事情,他要自己一个人去完成……”
  曼琉璃哭的厉害,郑厨娘到如今还在安慰她,还在和她分析事情利与弊。
  “不要再这样了,知道了吗?”郑厨娘语气开始若有如无,“不要自己再伤害自己,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记住了。”曼琉璃使劲的点着头,“我错了,我错了,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琉璃,衣服给你洗好了,记得穿,不要着凉。”
  郑厨娘没有听见曼琉璃的应喊声,红色的纹流炸裂开始溃散,曼琉璃痛声锥心。
  龙的咆哮声越逼越近,几棵摇摇欲坠的大树也终于倒了,
  龙收起双翅缓缓落到曼琉璃身边,又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在场的所有人。
  来的那群人撩起衣袍跪在龙的面前,请求饶恕。
  龙仰起头长啸,万山摇坠,身上的金光开始让人睁不开眼,等所有的风声平息,万物又归了平静,龙不见了,曼琉璃和郑厨娘也不见了,抖落金光的天缝也瞬间闭合,一切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再也没人知道曼琉璃去哪里了,她也带走了所有的秘密。
  大地不再震动的时候,青龙潭附近的人才从地上起来,死的死,身负重伤的身负重伤。
  他们纷纷弯腰捡起自己的法器,负罪感在他们心头油然而生,他们一直攻不破的地方,原来是住了神的,曼琉璃说的是对的,应该收手的。
  这样的罪孽不知道他们能背负到什么时候,直到他们出林直到他们回到各自的家中,冷汗浸透了他全身。
  说是不知所踪的煜鸣珂,其实是在杀死金令仪后,去了金九皋埋骨的地方。
  那些人找到金九皋的尸骨后,挖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忘记了再盖土,煜鸣珂去重新盖了土。
  当龙冲破结界后,煜鸣珂是知道的,龙之所以提前结束修炼,是因为金九皋本该返轮回道的那缕魂,去了龙那里。
  曼琉璃也和他说过,龙叼过云漓彩扇,所以那时的龙已经不止是龙那么简单了。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煜鸣珂在自己书桌上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个字:等。
  难得一次,青龙潭林里很多人,却都各自沉默,只有不远处救人的声音。
  曼琉璃的结界伤了曼叶青,后来龙出,各自的灵修不受控,曼叶青废去半身灵力。
  千元道拼尽了全身灵力,以命换命救回了曼叶青,千元道也葬在了青龙潭,各家撤的时候,段泽洋还跪在千元道的墓前。
  风里还夹杂着些段泽洋哽咽的声音,他说:“不是说好与我一同寻至亲去吗,不是说好的吗……不是说好的吗……”
  青龙潭一战后,各家死寂没有半点风吹草动,又好像是处于胆战心惊的状态。
  如云院也终于知道了朱皎的死,虽有疑问但也不知何处查起。后来,伯赛承位。
  龙来时,只有静修室定定的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动摇,他们功归于那两尊神像,但是还是很少有人会去到那里,除了木星宇。
  木星宇还是常常去到那里,虽然涧凡臻告诉他,根本不怪他也根本没有他的关系。
  郑厨娘走后,木星宇一直打扫着的她的舍寝,只是一直没有见,他们提起的御风行衣。
  西城的金家已经落没,因为杜家身处中央,所以会不会时不时派人去接济金家的旁支。
  金家引以为傲的金羽重明也不知所踪。
  只是没有知道它在煜家活的好好的。
  北城里流言流语好像是无攻自破,那不过是只拿出了它能见光的部分。
  涧凡臻像换了个人,平时不怎么去的祠堂,成了他常去的地方。每当想起曼琉璃时,他就会想到那日,他万一取血成功,曼琉璃就会死于他的剑下。
  每当想到这,心如刀割。
  他又去过空桑山,在山前待了数月,无果。
  曼家很少与涧家联系了,曼叶青一直修养在家。曼浏江很想见见段泽洋,可是派人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数月过去的某一天,那一天只有打雷声狂风,不见雨点。
  狂风吹破了淋家的房门,掀翻了摇晃了墙壁。
  等狂风散去后,来查的人,才发现是淋家门口的那两根大柱子到了。
  时间是最好的东西,新的一年,各世家才有了回升的征兆。
  有人说曼琉璃已经死了,不然为什么怎么找都找不到。
  也有人说曼琉璃还活着,要么是回到她来的地方去了,要么就是和龙走了。
  曼家不再提曼琉璃了。
  到了年中,曼叶青的病还是好的不太利索,一是因为念涧凡臻,二是因为青龙潭。
  一日,涧父涧辽原找到涧凡臻,道:“不日便将叶青迎娶过门吧。”
  涧凡臻紧闭着双眼,他面前还是刚焚上的三炷香。
  涧辽原又道:“过去要学着过去,我知你不喜叶青,但两家的百年世交不可断在我们手里。你就当家里来了个远方亲戚,养着就行了。”
  涧凡臻缓缓睁开眼,他多日不讲话,声音听着很是沙哑,“娘亲的意思呢?”
  涧辽原:“回了我两个字,随意。凡臻呢,凡臻怎么想?”
  “随意。”涧凡臻淡淡答完,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日子定了在一个月后,消息传得很快,这也是青龙潭后,世家之间第一桩婚事。
  煜鸣珂拿着封喜帖,又小心的握着那个字条,心道:“你说等,是等这个吗?”
  金羽重明一直养在后院里,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一日,重明再起鹤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