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天诅天罚
曼叶青小声询问道:“老伯说,我们进来时就看见了天诅天罚,可……是这些落败的景象吗?”
段泽洋摇摇头,“依那老伯所言,大家有何想法?”
曼琉璃突然道:“忌,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记,探本溯源,责有攸归。然,无言无论。”
涧凡臻余光看向她,点头示意。
“可以啊。”木朝阳笑道。
“嘎吱……”
突然有一小男孩从门里蹿出来,流着哈喇子,手里拿着个果核,跑来抱着木朝阳的大腿,口齿不清道:“哥……哥,吃……”
曼琉璃见木朝阳低着头不敢动,便拿了自己的手帕想上前去擦擦小男孩嘴角的口水。
只是见到那小男孩时,下意识手中动作一顿。
那小男孩的左眼中没有瞳孔,白膜一片,右眼虽正常,但眼角下垂的厉害。
曼琉璃恢复了神色,擦去那小孩嘴角的口水,温和笑着:“把果子给姐姐好不好,姐姐也想尝一尝。”
小男孩也没有防备心,又递给曼琉璃。
曼琉璃接过果核,包在手帕里,随后又解了自己的养灵袋,从里面拿了一个新鲜的果子。
曼琉璃不禁心中再次万般感谢郑厨娘,这都是郑厨娘给她塞的。
果子新鲜的很,上面还带有刚洗过未干的水滴。
曼琉璃拿给那小男孩,笑着:“吶,姐姐和你换,尝一尝姐姐的。”
“谢……谢,姐……姐。”小男孩欢喜的借过果子。
曼琉璃刚站起来,忽从巷子里又窜出许多小孩,跑过来围着他们,伸手要果子。
果子不够,而且这些孩子……
有的口吃,有的少了手指,有的看似十几岁行为举止却如同三四岁……他们将这一行人团团围住。
曼琉璃将最后一个果子分完,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伸来脏兮兮的小手。
涧凡臻站过来挡在前面,开始想办法如何离开。
“是想吃果子吗?”
大家的身后突然传一声少年的爽朗声。
那些小孩听见来声,停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抬头望去,像是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全都跑了。
一行人转身看去,有位挑水的少年站在他们身后。
那少年识礼数,放下肩上的扁担,站直后,微微颔首道:“各位不用害怕,孩童只是顽皮,没用恶意的。”
说罢,便挑起水,准备离开。
“这位公子。”涧凡臻叫住他,上前行了一礼道:“我们乃是如云院的弟子,有一事想找杨氏部落族长商议。”
少年有些发愣:“你们……”
涧凡臻又道:“还望……”
“你们跟我来吧。”
一行人急忙跟了上去。
煜鸣珂木朝阳急忙过去帮忙,推来推去,少年还是坚持自己挑着。
路上那少年又道:“你们从外面来此,路程有多远?”
煜鸣珂离得他近,道:“我们从如云院来,赶了两天。”
那少年笑道:“如此说来,穿深林跨山海真的是句假话。”
“是想要出去吗?”木朝阳问道。
“不。”那少年笑着答道。
“到了。”少年放下自己的肩上的水,熟练的倒进院中的水缸里。
这时从屋里跑出来一个姑娘,年纪与众人相仿。
姑娘跑到那少年怀里撒娇道:“哥……哥哥。”
姑娘的眼睛明亮,只是行为举止智商与刚刚那群孩童相同。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果子,在自己的衣袖上擦了擦,递给她:“云儿,去,找娘亲去。”
如此举动,在场各位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那少年学着涧凡臻刚才行礼的样子,“杨氏杨龙,家妹杨云。家父外出尚未归,各位远道而来,可先在我家住下。
各位若是找家父为急事,可否与我讲一二,杨龙定会相助。”
一行人也连忙回礼,并介绍了自己。
众人跟随了杨龙进了屋里,杨云正傻笑着依偎在一位眼神浑浊的妇人身边。
杨龙道:“这是我娘亲。”
众人又向杨夫人行礼,杨夫人目光一直盯着门口,未曾移开过。
杨龙又道:“父亲外出后,娘亲就一直这样盯着门口看,还请各位不要见怪。”
段泽洋上前问道:“敢问,夫人的病是从何时染上的?”
“自我记事起,娘亲就这样了。听部落的老人说……娘亲自小便是如此。”
杨龙的神色渐渐暗淡。
段泽洋又道:“在下懂些医术,可否为夫人把一次脉。”
“段公子,快请。”杨龙欢喜道。
段泽洋的手从杨夫人手腕缓缓抬起,看了看众人,又看向杨龙,抱歉道:“都怪泽洋医术不精。”
杨龙深吸了一口气,安慰道:“段公子勿要挂在心上,我们杨氏一族受天诅天罚……”
“杨……杨公子。”曼叶青突然开口,也不知是屋里光线昏暗还是屋里气氛压抑,不敢太大声。
曼叶青又道:“你可知天诅天罚,是从何时起?”
曼琉璃也点起头来。
杨龙低下头,缓缓开口道:“我不敢擅自下结论,只是在小时候就见过这种病,不过那时……”
“小时候?十几年前就有了?”曼琉璃问道。
“是……不,也不是。”杨龙别过头,看着自己的娘亲,“听父亲说,很久以前,我们杨氏就埋下了祸根。
以前新生的孩童,四肢健全,身体康健,会说会笑。不知是多久以后的事,部落里一名孩童的身体出了些变化。
身高智商一直停留在七八岁,再无变化,当时大家都以为是这孩童误食了什么,便没有在意这种突变。
又过了几年,新生的孩童已经不是停止生长那么简单了,有的……有的一出生便是畸形儿。
产婆说这种从胎里就有病的孩子,多半是轮回道里没有清净罪孽,这世是来祸害人世间的。
大人们信了产娘的话,便将这些孩童抱出去活埋进了杨氏墓地里,不立碑文。”
“活……埋!”曼琉璃一字一顿惊道。
杨龙不敢直视曼琉璃,“再后来,这样的孩童越来越多,没有的病状的孩童越来越少。
这些孩童里也包括家妹云儿,云儿的病状时好时坏,好时甚至可以做饭浣衣,坏时……不记得父亲娘亲还有我。”
“咚咚……”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杨龙急忙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名粗壮的坡脚大汉,那大汉在门口叫嚣着:“杨家小儿!你爹什么回来?”
杨龙道:“实在不知,杨龙已与家父失去联系……”
那大汉推了杨龙一把,“再不回来,你就立马去!你们祖上造的孽,你们还,别让我们跟着遭罪!”
杨龙低着头不再讲话。
大汉动了气,撸起袖子,想动粗,段泽洋行动快,一把扣住大汉的手腕。
大汉刚想大骂,一抬眼就瞅见屋里坐着还坐着好几个,恨恨道:“若是天诅天罚再降,到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大汉威胁罢,又瞥了一眼屋里,不服气的走了。
杨龙关上门,强挤出笑容:“让各位见笑了。”
段泽洋道:“你们无事便好。杨族长……”
“家父,只告诉我,他要出去寻五方,找五家,随之便没有音讯了。”杨龙叹气道。
“杨公子。”曼琉璃站起来,“杨族长走在前,还是前阵子来的那老头在前?”
“琉璃……”曼叶青急忙揪着曼琉璃的衣袖。
怎能那么大胆子称朱皎为老头。
“老头?”杨龙想了想,又道,“琉璃姑娘说的可是那位朱先生?”
曼琉璃:“是,是他。”
杨龙:“家父在前,朱先生在后。”
曼琉璃又道:“杨公子放宽心,杨族长定是出去了,不然朱先生也不会前来。”
杨龙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琉璃姑娘,此话当真!”
“当真!”
杨龙急忙跑到他妹妹他娘亲身边,激动道:“娘亲,云儿,父亲出去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团聚了。”
月上了树梢,整个部落里不挂灯,街上也寂静的很。
杨龙收拾了两间空屋子出来,让他们住下。
夜里曼琉璃想起今天发生的事,翻过来覆过去睡不着,索性起床去屋外试炼一下云漓彩扇。
曼琉璃刚拿出自己的扇子,身后就传来声音。
“为何有如此定论?”
曼琉璃缓缓转身,看着来人:“难道涧公子不认为杨族长出去了?”
涧凡臻心中也是有些怀疑的,他也认为杨族长肯定是出去了,不然消息不会传那么快。
不过,这世代活在深山里的人,出去了之后,能不能迅速跟上世间的变化存活下来,很难说。
涧凡臻走近她:“对今日发生之事,有何看法?”
曼琉璃用扇子打着额头,闹心道:“你信这什么天诅天罚?”
“追本溯源……”
“我们直白点。”曼琉璃不知死活的用扇子抵着他的肩,“你是不是想说,这件事要从十几年前,甚至是杨氏刚在此落居的时候查起。”
涧凡臻冷光看向她手中的折扇。
可曼琉璃不屑,收了自己的折扇,一下没一下的打在掌心,继续说道:“天诅天罚,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为何?”
“涧公子,可听说过近亲通婚?”
涧凡臻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那抹身影,有些乱心神,她到底是谁。
涧凡臻又听曼琉璃道:“我们一进这部落时,见到的那对母子,后又见到那群残……孩童。
当时我还不懂,能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情况。后来我见杨公子挑着水,便在想,是不是水源出了问题。
因为决定一个村子是否能长存的,还有一个特殊的物质,便是水。”
涧凡臻眼中一亮,因为他本就想和她讨论水源的问题。
“嗒。”最后一声打扇声。
曼琉璃握着扇子,眉头渐渐紧蹙:“可是我们来到杨公子家中,又听了他讲的那些。
哦对,还有那老伯讲的那些。他们在向我们透露着同一个信息:与世隔绝,隐居于此。
想要部落不衰,人丁兴旺,只有一种办法,成婚。”“成婚。”
成婚二字,俩人同时脱口。
涧凡臻第一反应想到的是他与她。
而曼琉璃,兴奋道:“哈,你竟然在认真听!你眼睛都不动一下,我还以为你思绪早就飞了呐。”
涧凡臻又冷了脸。
曼琉璃觉这才是涧凡臻常态,又道:“这条成婚链,就好比新种的树。树越长越高,随之根也会越来越长,总有几根是会碰到缠在一起。”
“缠绕的根便代表近亲?”
“对!”曼琉璃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两人的血缘越近,后代患有遗传病或者染色体隐形疾病的可能就越大。
相反,血缘越远,生育的孩子患上这些隐形疾病的几率就越小。”
“染色体?”涧凡臻提出问题。
曼琉璃一拍脑袋,心骂道:让你多说话让你多说话,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嗯?”涧凡臻又发出疑问。
“这个染色体它……它……”曼琉璃表情滑稽,想了半天,缓缓开口道:“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涧凡臻淡淡的看着她,不去戳破她那生硬的解释。
曼琉璃见机话锋一转:“总之,你只要记住,杨氏部落现在所存在的病症,便是近亲通婚所致。
我们只要向他们解释清楚这是为何。杨氏族长以及的他的先辈们便能洗去了这等冤屈。
不过……看那老伯的意思,他们对杨氏的族长还有对那些先辈的怨念,恨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现在,还不宜去解释。”涧凡臻突然出声。
“为什么?”
“采生地。”
曼琉璃一听,浑身又起了鸡皮疙瘩,“你该不会觉的,他们的人口失踪是自导自演……
觉的自己的孩子是畸形儿,就扔……扔去了祭祀坑,全部怪在那什么天诅天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