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段泽洋(四)
雨落的时候,段泽洋仍是在院子里跪着,没有要起的意思。
在屋里坐着的千元道,听到外面的电闪雷鸣,紧紧攥起手,心里下意识想到:“从小身子就弱,也不知这小家伙走没走,淋坏了可怎么办。”
千元道被自己吓了一跳,明明是自己下定决心让他走,让他寻他父母去,现在怎么又担心起他。段泽洋跟了自己十年,这十年里不知他父母是否健在,他在这里多待一刻,他父母就多提心吊胆一刻。
千元道就这样想着,熄了灯,准备休息。
路过窗前时,他看段泽洋竟还在那跪着,不禁心疼。
躺床上的千元道辗转反侧,想起自己与段泽洋的过往种种。与其说是他陪段泽洋长大,倒不如说是段泽洋救赎了注孤生的自己。
心中不免责怪自己起来:“我这是在做什么呢?万一他的父母是真的故意将他丢弃,更甚至早已故去,那他要去哪里找他们呢?这十年里,段成河的水又涨了不少,他从那个方向漂流来,我都无从知晓,更何况是他。我这样一步步的逼他作甚。”
终是忍不住,起身去找段泽洋。
段泽洋见淋在雨里那人,惊慌道:“先生,您赶快回去,外面雨大。”
千元道紧张扶起段泽洋:“起来吧,进屋去。”
段泽洋欣喜若狂,但不敢表露出来。
千元道见段泽洋不敢坐,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泽洋,我有错。”
“不!先生您忧虑我……”
千元道打断他:“泽洋,你先听我说完。我不知泽洋身世因故,就妄言置评,实在不该。我想过了,我要和泽洋一同去。”
段泽洋难以相信:“先生……”
千元道又道:“或许一切也不过是死者已矣,生者如斯。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只有我这一身的医修。你若想要,便拿去吧。”
段泽洋:“先生,我……”
他要收他为徒。
千元道见段泽洋吞吞吐吐,应不了声,开口询问他:“嗯?不愿?”
“愿意!泽洋愿意!”段泽洋喜极而泣,“徒儿段泽洋,给师父行礼了。”
“原来段公子从小就跟在千医师身边。”曼叶青从云雾里走出来,并没有觉得偷听段泽洋与曼琉璃的对话而感到羞愧。
涧凡臻抱柴紧跟其后。
段泽洋不好意思笑道:“是啊。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待我更是视如己出。”
“然后呢?”曼琉璃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段泽洋,但还是小声询问接下来发生什么事。
段泽洋回归正题,又对曼琉璃说道:“我与师父商量,先把医治风寒的药配出来就向东寻去,因为一路上免不了会受风寒。可这个时候,涧老爷和曼老爷找过来了。”
涧凡臻听到这其中还有家父,觉得再正常不过。然而曼琉璃抽搐了抽搐嘴角,心里叫嚣道:“说到底,我诈尸全是因为这俩老头不想让我死?因为曼琉璃还没跟涧凡臻结婚?”
这时听段泽洋又道:“曼老爷说,自己的小女不知为何去了青龙潭。救回来后,伤势过重,已沉睡不醒,想必不久于世。师父见不得这种生离死别,交代完我配药之事,便匆匆赶去曼府了。接下来发生在曼府的事,泽洋就不知道了。”
曼琉璃重重点点头,段泽洋以为她这是认可自己,其实曼琉璃想表达的是,在曼府自己可是被千元道折磨的够呛。
段泽洋:“后来,草药泽洋实在是配不齐,总觉得缺了几味药,可又不知道是什么,便只能前去寻师父了。一见到师父,师父就对我讲起,琉璃姑娘病时,他常常见到涧兄、曼姑娘还有梦婉姑娘一直陪在琉璃姑娘身边左右,而我却没有知己玩伴。”
曼琉璃听到涧凡臻曼叶青,心里惊叹道:“他们俩陪我?我怎么没有见过人。”
段泽洋觉得曼琉璃有点走神,但也不妨碍他讲下去:“师父是性情中人。便劝我,虽人生短暂,但也数十年,不可妄度。若有不幸,师父先离我而去,漫漫余生,便只剩我一人。无人与我交谈,无人问我冷暖,无人管我温饱……”段泽洋说着说着,眸子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对不起,刚刚那样对你。”曼琉璃见段泽洋如此失落,自责道。
“无事。”段泽洋立马回道:“也许我真的长得很像琉璃姑娘口中的陈旭尧陈公子,所以才有了些误会。”
“对了,琉璃。那位陈旭尧陈公子是何人?”曼叶青疑惑道。
曼琉璃呵呵一笑,拍着段泽洋的肩,学着他们说话的语气,讲道:“想必那陈旭尧陈公子,定是段公子不知道多少重孙子的重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