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的那边

  “少爷，你是不是糊涂了？”
  耳边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费奇还没来得及回话，她有些冰凉的柔软手掌，已经贴到了他的额头，轻轻的揉了起来。
  “也没发烧啊，难道您是认真的？”
  漂亮的侍女小黛米瞪大了眼睛，淡蓝色的瞳孔里写满了迷惑，“这栋老房子，可是咱们家唯一还有些贵族象征的东西了，再说把它卖了，咱们住哪？”
  “我已经决定好了，等下午把房子卖了，就把费尔德街的那座废弃的船坞买下来，船坞也是可以住人的。”
  费奇一边将手里的鹅毛笔和蒸汽机械图样放下，一边眼神凝重的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海，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他是一个落魄的小贵族，今年十五岁。他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一栋老房子，可能这小侍女也能换点微薄的钱财？
  把房子卖了，买一座破船坞，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他疯了。
  这一刻，窗外海风吹拂，充斥着湿润和阳光的气息，让人非常惬意。
  他家的这栋老房子，就在海边，推开窗就是海滩，是拉莱耶三月的港口。这里荒凉一如既往，生满了绿锈的桅杆边，是疯长的荒草，几乎高到人腰部的荒草丛里，偶尔几朵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孤独的盛开着。
  这海真大，这天真蓝，这白真云……
  我这是过着诗一般的生活吗？
  费奇内心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
  景色再美，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费奇深信不疑，他所在的这座海岛城市拉莱耶，就是克苏鲁神话中的那座著名的海底都市，旧神克苏鲁的沉眠之所，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沉入大海。他心底已经有了决定，要不顾一切买下一座船坞，立刻开始造船！
  逃离拉莱耶！
  “买那座船坞？少爷……”
  小黛米一听费奇的话，顿时有些急了。随着她急促的呼吸，那傲人的上围更显得惊人，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胸却不小呀。
  那座船坞小黛米是知道的，又旧又破，又黑又脏，而且船坞的主人，还是个老顽固，价格定的老贵了，这块地一直就没人买。
  毕竟，在拉莱耶，船坞根本没有用的。早在十几年前，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官们，就颁布了禁海令！
  水，是危险之源！
  这句话，被写进了拉莱耶法典之中，成为不可亵渎的金句。
  当然，神官们的话，绝不是胡言乱语。早在禁海令颁布之前，拉莱耶的市民们，也自发的几乎不下海，因为大海真的充满了危险！
  在那湛蓝的大海之中，生存着一种危险的怪物。他们有着人的四肢，蜥蜴一样的皮肤，鱼一样脑袋，他们被叫做深潜者。
  深潜者喜欢袭击人类，还拥有不俗的智慧，更加令小黛米害怕的是，据说深潜者还喜欢抓住女性人类，强行交配，他们的胚胎发育方式很古怪，无论和什么样的雌性生物结合，诞下的孩子，都仍旧是深潜者！
  拉莱耶的市民们，曾经也喜欢出海，后来，那些出海的船只，无一例外被深潜者击沉了。
  在海上，人类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据说，就在拉莱耶不远处的魔鬼礁，水下还有着深潜者的巢穴之城，伊哈斯里。
  陆地属于人类，大海属于深潜者！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
  正因为如此，渐渐地，拉莱耶的港口都荒废了。曾经林立在海边的好几所蒸汽船坞，也早就被改造成了其他的工厂，只有菲尔德街的那一座小船坞，还废弃着，至今无人问津。
  主要这座船坞，又小又破不说，还位置偏僻，附近人口也少，根本不适合开什么工厂。当年禁海令没有颁布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亏损了。
  “小黛米，你不用劝我了，我已经决定好了，昨天地契都送到交易行了，不出意外，等会就会有人把银元送上门来……”
  费奇微笑着说道。
  小黛米听了，知道少爷已经彻底决定了，不由叹了口气，心底觉得很忧伤，“少爷自从前几大病了一场之后，整个人都怪怪的。布鲁斯医生说的对，高烧可能烧坏了他的脑袋，以至于现在傻傻的，不然也不会干出这种傻事呀！”
  想到以后自己就要住在潮湿、阴冷又破旧的船坞里，小黛米就忍不住想哭。
  看到小黛米那难受的小脸蛋，费奇不由有点想笑，要不了多久，你这小丫头就会知道，少爷我今天的决定，有多英明了。
  想到这，费奇看着大海，却是低声问她，“小黛米，你有没有想过，海的那边是什么？”
  一阵海风吹来，小侍女听了费奇的话，神情有些呆住了，她下意识的伸手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发梢，蓝色的大眼睛里，是一片茫然，海的那边是什么？
  小黛米觉得自己无法理解少爷的话，海还有那边吗？
  神官们说过，拉莱耶城就是世界的中心，全世界除了拉莱耶，就是海，无边无际的大海……现在少爷问，海的那边是什么？
  这个问题，完全超出了小黛米的认知。她茫然的看着少爷，觉得少爷又在说胡话了，忽然间，她感觉少爷好可怜，才十五岁，年纪轻轻，脑袋怎么坏了？
  怜悯的看着费奇，她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就忽然伸出手把少爷的头抱在了胸口，那傲然的上围几乎没把费奇闷着。
  “你走开……算了，我是脑袋有问题了，才会跟你说这个问题。”
  费奇郁闷的推开了少女温暖的怀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海的那边是什么？
  这个问题，他从前是知道的，海的那边，是港，是山，是另一片大陆！
  可是这个答案，仅限于他的前世，这一世呢，费奇心底有了一些让他浑身战栗的模糊答案，但是他内心却不敢肯定！
  几天前，他还生活在某个吃货帝国，过着没羞没躁的童话般生活，可是忽然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成了另一个人。
  拉莱耶城落魄的贵族少爷，费奇。
  身为克苏鲁神话的伪爱好者，费奇自然是听过拉莱耶这个著名的沉没之城，海底都市！
  在克苏鲁的神话记载中，拉莱耶，是一座沉没在海底的巨大都市，是旧日支配者克苏鲁的永恒宅邸。
  当然，这还不是费奇认定这座城市即将沉没的唯一原因。
  或许因为穿越的缘故，费奇这些天总是脑袋微微发痛，脑海里不时闪过许多恐怖的片段。
  在那些画面中，恐怖的大洪水袭击了拉莱耶。这座巨大的海岛，陆沉！
  偏偏这里还有禁海令，当灾难来临的时候，诺大的拉莱耶城，竟然无船可用！
  一个伟大的文明，就此沉入大海，深潜者、无形之子等等怪物，占领了城市，他们更是将这里献给了永恒的克苏鲁，成为了祂的宅邸。
  费奇猜测，这些画面，可能是某种预见，他看见了未来！
  通过那些恐怖画面中的一些蛛丝马迹，费奇推断，恐怕大洪水的到来，就在不久之后，三个月到六个月之间！
  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现在卖房买个破旧的船坞，在别人看来，是吃了些亏，但是等到大洪水来了，一切都没有了，房子算什么？海底废墟，一文不值！
  船坞，本来就是造船的地方。
  虽然废弃了，里面的很多设备，不是卖掉了，就是破损腐朽不堪，但修理一番，未必就不能用。
  费奇相信，买下这座船坞，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为了节省时间，费奇的动作很快，当天傍晚，他坐着满载生活物资的搬家马车，已经来到了这座废弃船坞的大门口。
  一边招呼着雇来的小工将东西搬进去，费奇一边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
  购买船坞的时候，船坞的原主人理查德老头的一些话，让他非常在意。
  “小伙子，老头子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理查德老头皱巴巴的手，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笑容里有些奸诈，“我听附近的居民们说，最近几个月，每到火星日（星期二），船坞里总是传来一些奇怪的呢喃声和诡异的歌声，有守秘人探查过，可能是低级的深潜者在船坞里进行聚会，他们起码有着学徒级的实力……”
  说到这里，理查德一脸灿烂的笑，“正巧，老头子我有个侄子，在守秘局工作，只需要你付出那么一点小小的代价，十万银元，保证帮你解决他们，怎么样？”
  听了这老头的话，费奇不由眉头皱了起来，他手里的资金也非常有限，卖房得到了四十万银元，买下这船坞要花二十五万，造船的种种材料，甚至还有人工，难道不花钱？
  要是再花十万银元，解决那些低级深潜者，他还怎么造船？
  于是，费奇暂停了购买船坞，赶紧又去拉莱耶仅剩的另外一家船坞主人那边询问了一番。
  然而，让他非常失望的是，另一座废弃船坞，居然也存在同样的问题！
  为了方便新建的船只下水，很多船坞本来就有几乎一半的设施，淹没在水中。
  拉莱耶禁海十几二十年，这些地方废弃后，又没有人看管，船坞内还颇为隐秘，成为低级深潜者的岸上聚会点，倒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整座拉莱耶，就剩下这两座废弃船坞了，新的那座，更大，要价达到了三十多万。
  没有办法，费奇只得买下了那理查德老头的那座。
  至于那些低级深潜者，看来只有另外想办法。
  这对费奇来说，还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因为，他是个普通人，根本没有对付学徒级深潜者的实力！
  更不要说，聚会的深潜者，肯定不止一只。
  不过，要想好好造船的话，这些低级深潜者，必须想办法清理掉。
  而且，就算不造船，每周的火星日，那些深潜者们察觉到船坞里还有人类，说不定还会来攻击他，这也是个大麻烦。
  庆幸的是，那些低级深潜者，生活非常有规律，今天是木星日（星期四）距离下一次那些低级深潜者上岸，还有五天。这倒还稍微有些时间，他还可以慢慢想个办法来。
  至于让理查德老头帮忙，费奇暂时没有考虑。
  且不说钱的问题，看这家伙笑的这样奸诈，费奇心底就有点不爽。
  见费奇拒绝，理查德老头不由轻轻摇头，眯着他那双棕色小眼睛，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奸诈起来，配合着他干瘦的形象，活脱脱一个老狐狸。
  “小伙子，别忙着拒绝，回去再好好想想吧，你去找其他强者帮忙，说不定更贵哦，老头子我要不是看在你买了船坞的份上，十万银元，我还觉得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