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五
两人对视一眼，拦住了一个刚刚出城的百姓。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顾安歌骑在马上礼貌的开口问道。
那人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两人一眼，然后才叹了一口气，木着一张脸回答道：“还能怎么回事，活阎王捞钱呗。”
在那人的叙述下，顾安歌和墨无殇很快就知道了，原来自从开始闹旱灾，清水这个原本还有不少来往商旅立马就变得萧条了起来，每天不仅没人进城，还有许多原本城里的人往外跑，对进城人口收的进门税自然是收不了了，于是也不知道是哪个跟县太爷进言，说是既然进门税收不了了，那收出门税不是一样的吗，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个场景。
而许多拿不出这出门税的人家自然也只能被拦在城里等死了。
说完之后，那人再次叹了一口气，推着自己的行礼缓缓的向远处走去，背影瘦弱凄凉。
两人对视一眼，进城？
进！
于是，两人下马，牵着马匹慢悠悠的走到清水门口，在顶着众人诧异的目光，对守着的捕快说要进城。
显然他们这番举动不仅仅是那些百姓吃惊，就连那些捕快也吃惊不小，毕竟这个时候谁还会往清水跑！有钱有势的那些不早就带着家人跑到其他地方去了，看这两人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缺钱的人。
“你们要进城？”捕快生怕是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顾安歌点点头。
“这个时候进城干嘛？”捕快看着顾安歌的脸，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好俊的小白脸，然后装模作样的盘问道。
“接人。”顾安歌看着他眼中的神色，眸子一冷，说出的话也没了之前的温和。
后面有些眼色的捕快立马拉了拉那个问话的捕快，示意他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还是收些银钱不要过多纠缠的好，没看见刚才头儿就是因为惹了不该惹的人，那副模样回来的吗？他们还是学聪明点，免得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命，在现在这个世道，人命如蝼蚁，丢了就丢了，可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那问话的捕快被人这么一提醒，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也不再多做盘问，干净利落的说道：“咱们这里的规矩，每个进出城门的人，同一交一两银子，有钱就进，没钱就赶紧离开。”
两人不想跟他们多做纠缠，扔下了进门的二两银子，然后就进去了。
等到进去之后，两人就瞧见里面的情况简直比他们这一路上来的时候看见的情况加在一起都还要严重。
一两银子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自然是算不了什么，但是这些人，每家至少都有两口人以上，在这个年代还能拿出这笔钱的就很少了。
不少拿不出钱的人就带着行李，在城门口大哥地铺，一些人跪在地上不住的给拦在那里的捕快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就盼着他们能稍微动一动恻隐之心，不时还伴随着小孩子的哭嚎声，还有一些饿的动都动不了的人就那么盖着一床破被子躺在城墙根下呻吟着。
咋一看就像是一副人间地狱。
两人没有再管这边的情况，皱着眉走进了如今城里为数不多的还开着的一间客栈。
“老板，开两间房。”顾安歌敲了敲柜台，提醒趴在柜台上睡觉的掌柜。
掌柜抬起头，木着脸看了两人一眼，“只有一间了。”
嗯？两人同时皱眉，看了看店中空荡荡的大厅，清水城中难道还会有这么多滞留的人不成？
“别看了，城里往来经商的那些人都还在，他们要是不交钱，县令大人是不会放他们走的。”掌柜就像是看出了两人的疑惑一般，淡淡的开口解释。
“这……对于这些人来说，一两银子不是什么大事吧？”顾安歌皱着眉问道。
“一两银子？那时对那些普通人来说，对于咱们这些经商的，那就是得交出一半儿的身家，我说两位到底住不住啊？”
“住，多少钱？”顾安歌点头。
“一两银子一天，吃饭自理，本店不包饭。”店主低下头开始拨弄着手里的算盘。
一两银子，这价钱比起外面那些客栈简直是贵了两三倍，看这店里的装潢也值不到这个价钱，但是想来现在城里大多也应该是这个样子，两人也不多说什么，取出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
掌柜收了银子，一边为两人引路，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两位客官还是早点离开这里比较好，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记着千万别露富，办完了事儿马上就离开吧。”看得出来这掌柜为人还算不错。
等把两人引到房间之后，掌柜就离开了，还好这客栈比起他们之前住的那个大了许多，床睡下两个人也毫不费力。
两人把行李放到房间里就下了楼，在楼下问了什么地方能找到吃的之后，就出了门。
两人一路走过去，街道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人，要不是那些半开的窗户以及晾在外面的衣裳，怕是会认为这是一座死城吧。
很快，两人就找到了掌柜说的那个地方。
一进门，里面坐了不少人，衣着华贵，正愁眉苦脸的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见有两个生面孔进来，都愣了愣。
“各位这是？”顾安歌拉着墨无殇走到其中一桌坐下，疑惑的问正盯着自己和阿渊看的一个青年男子。
“两位是……刚来这清水城的？”男子皱眉询问。
“是，有什么问题吗？”顾安歌点点头。
“两位来这里干什么？”男子继续问。
“接个亲戚离开。”
闻言男子皱起的眉头微松，“那还好，那还好。”
“这是怎么了？这位大哥，你们不离开待在这里干什么呢？”顾安歌含笑搭话。
男子叹了一口气，“哪里是我们不想离开，这是走不了。”
两人明白，这怕就是掌柜说的那些必须要交出一半身家才能够离开的商人们了。
看着外面空荡荡的大街，墨无殇问道：“不是听说陛下下令让开仓放粮设立粥点的吗，怎么我们一路走来也没看见一个？”
男子像是看什么奇怪生物一般看了问出这话的墨无殇一眼，见他带着面具，也看不见到底长什么样子，眼底的疑惑更甚。
顾安歌自然是知道这男子这番作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含笑道：“公子见谅，咱们不是西北的人，不了解情况，不过，就算官府没什么作为，难道整个清水就没有什么施粥的人家？”
听到顾安歌的解释，男子的眼神才变得正常，随即一抹讥笑浮现在他的面上，“两位不是西北的人不知道这些事情也难怪，两位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出来的，自然不知道，在咱们西北，特别是像清水这种小城，官府怎么可能会开仓放粮，两位来的时候有没有瞧见路边的米店？”
两人点点头，来的路上的确是看见了一家开着的米店，里面看样子还堆着不少的粮食，伙计就坐在门口打着瞌睡。
“这清水粮仓里的粮食，应该都在那里面了。”男子冷冷的说道，“至于施粥的人家，原本也是有的，只可惜，刚刚摆了粥棚出来就被县令抄了家，说什么既然有多余的粮食何必他们来施粥呢，上交给朝廷让他们来不是更好，总之，现在在这清水，能买到粮食的，只有那家米店了，毕竟那可是县令大人开的不是。”
明白，就是趁机敛财呗。这清水县令胆子也太大了，就算别的地方多多少少也有些类似的行为，但是做的这么过分的，还真是罕见。
“这清水县令什么来头？”顾安歌好奇的问，“这么做也不怕被上面知道？”
“谁敢，这清水县令的姐姐可是嫁了西北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人家可是什么事儿都给他兜着呢，哪个不要命的敢告，就算有，又有什么用。”旁边一个一直在听着几人说话的商人也凑了过来插了一句。
就在几人说着话的时候，从门口又走进来了一堆人，其中被簇拥着的是一个大腹便便，华衣锦服的胖子。
“县令大人！”
“大人！”
“大人！”
看到这个胖子走进来，一群人连忙围上去讨好的笑道。
胖子分外倨傲，看都不看围上来的这群人，自顾自的走到最里面选了个最中间的位置坐下。
看到这胖子进来，原本跟顾安歌两人说话的男子悄悄地对顾安歌说道：“这位公子，你要不找个什么东西遮一下你的脸，千万别被他看见。”显然这位县令大人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所有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能用的，我躲着点算了。”顾安歌苦笑着回答。
身边的墨无殇一言不发的把自己的手搭在顾安歌的椅背上，他就要看看，那胖子到底有多大的胆子敢对安歌动手动脚。
他这个人动作吸引了那男子的目光，“这位是？”看着打扮气势也不像是这小公子的护卫啊。
“这是我师兄。”顾安歌含笑回答。
“诸位考虑的怎么样了？”就在这时，那胖子淡淡的开口，“诸位可想清楚了，时间长了恐怕几位身上带的银钱也支撑不住诸位在这清水的花销。”
众人一阵的沉默，“大人，一半的身家实在是有些多，不如我们每人出一万两银子怎么样？”过了好长的时间，才有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这是这些日子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这县令说的没错，在这里耗得时间长了，他们手里的钱的确也有些不够用。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也只能花钱保平安。
“一万两？你是在打发要饭的吗？说一半的身家就是一半的身家，少一分一毫都不行！”县令冷笑连连，显然是看不上这区区一万两。
“这……”说话的人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县令真的会这么狮子大开口，站在那里左右为难。
“少废话，要是你们不交银子就别想出清水这个地界！”县令继续威胁。
众人交头接耳，纷纷商量到底该如何办才好。
县令也不管他们，眼珠子滴溜溜的在全场打转，很快就落到了角落里那两个一青一黑的身影上，凭着他阅美色无数这一点，仅仅凭着那个青衣公子的一个侧脸就知道，这正脸绝对不会差。
“那个，那个穿青衣服的，过来给本官瞧瞧！”县令高声喊道，声音立马就盖过了在场所有人的声音。
所有人都跟着县令看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两个格外显眼的背影，身姿清峻挺拔，仅仅是两个背影都让人觉得正面怕也是神仙风姿。
顾安歌稳坐不动，墨无殇手里寒光微闪。
看见顾安歌没动，县令的眼神一寒，对身边的捕快们说道：“把人给本官请过来！”
身边捕快得令，立马朝着顾安歌走去，在场不少人都为这个青衣公子捏了一把汗。
但是当过去的捕快看清楚两人的正脸的时候，却怎么都不敢再上前一步。
墨无殇的手里，那把匕首再一次出现，刺的那些人眼睛生疼，想起还在家里哀嚎的被大夫断定废了一双眼睛的头儿，这些人都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这绝对是个惹不起的魔鬼！
墨无殇阴桀的盯着他们，露出了一个邪气的笑，那殷红的嘴唇莫名让人感到一阵的血腥。
“怎么了，停在那里干嘛？！”县令见此，有些不满的走了过来，在看清楚顾安歌的容貌的时候，彻底呆在了原地，这少年长得比他后院所有人都好看，他一定要得到他！县令的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大人，他们，就是他们废了头儿的眼睛！”一个捕快指着两人尖声叫道。
什么？！众人震惊的盯着这两个人，满眼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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