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未路逃亡
金庚生的家乡也是山区。穷山恶水的,境况好不凄凉。金庚生父亲腿天生有点拐,家境又贫寒,根本就找不到媳妇。随着年岁的增长,渐感孤独难耐。一次山外赶集,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一位疯疯癫癫的女人。他瞧见这女人有些姿色,而且年轻,趁四下无人,就把她拽了回来,锁在房中。大山之中,人烟稀少,住户疏散,金庚生父亲在家藏了一个大活人,一年多来,都无人知晓。直到有一天,在这破败的家中,有一婴儿呱呱坠地,才惊了四邻乡亲。这婴儿就是金庚生。
金庚生的降世,不仅没有给这家人带来丝毫喜悦,相反还为其父增添了无尽的烦恼。本来,庚生的父亲凭自己的能力仅能勉强养活自己,如今不仅多了一个不能自理的疯女人,眼看又多了一个需要人照管的孩子,这份担子,让他如何担负得起!他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将婴儿送人。他在家中找出几块相对干净的布片,稳稳妥妥地将金庚生包好,拿一张纸,歪歪斜斜地写上金庚生的生时生曰,包上两块一元钱的硬币,一齐裹在金庚生的襁褓中,再找来一个好一点的纸箱,将婴儿塞了进去。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刻,偷偷地拎出门去。城里他不知道去,也因路途太远不敢去。冲口有一户姓金的人家,夫妻二人结婚多年不曾生育,家境尚好,在这山冲之中还算富足之家。若将孩子送与他们家,日后定能过上好日子。这样一想,他就提着婴儿,蹑手蹑脚地来到这户人家门前,偷偷摸摸地将装有金庚生的纸箱轻轻地放在此家的大门口。然后,一步一回头地离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金家夫妻起来开门,赫然发现门口有个纸箱,打开纸箱一看,里面装着一个婴儿,还有一张写着孩子生时生日的纸条包着两块硬币。于是喜出望外。原来这对夫妻正因婚后未能生育,早就打算领养一个孩子,基于其中许多过节,一直不能如愿。如今有人送小孩上门,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竟遂了夫妻俩多年的心愿。他俩忙把孩子抱进门去,备下一盆温水,将金庚生彻彻底底地洗抹一番,然后纳案燃香,叩拜天地祖先。忙罢,男人急骑上车,到镇上置办了许多婴儿衣服,顺捎带回一些奶粉、痱子粉、纸尿片等婴儿吃、用品。从此,他们高高兴兴地把金庚生弄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全心全意地抚养起来。并给孩子起名叫“金庚生”。
过了几天金庚生的生父心生悔意,想把孩子重新要回自己抚养,可金家哪里肯还。那生父拐着腿,上门讨了几回,未果,最终只好无奈放弃。
一愰七八年过去了,金庚生到了上学的年龄,就随着同龄的孩子,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到了学堂念书。每到放学时分,金庚生的生父经常会有意无意地守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远远地看着金庚生同一群孩子,一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从自己身旁经过返回金家。到后来,他仗着胆子上前去挑逗金庚生,金庚生却总是一脸厌恶地躲开。
谁知世事难料,风云莫测。在金庚生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养父一次外出中惨遭车祸而亡,金家顿时塌了一片天。养母因还年轻,又迫于生计,决定改嫁,于是又将金庚生送回生父拐脚男人身边。尽管金庚生千不甘,万不愿的,但小小年纪,也无可奈何。满心欢喜的只有金庚生的生父,他望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儿子,怎么瞧,怎么顺眼,真是百看不厌。至此,他虽身体残疾,但有儿子当精神支柱,再累,也觉得轻松,再苦,也感到有盼头。他更加勤奋了,常常起早贪黑,他发誓,要让儿子多读点书,一定不能使孩子受半点委屈。
与他生父相反,金庚生从此一改往昔的天真活泼,整天一声不吭,满脸死气沉沉。在学校里除了呆在教室,还是教室,下了课也不愿意与同学出去玩耍。他常强迫自己增加学习量,以分散内在情感,麻痺自己的心理。俗话说得好,有多大的付出,就有多厚的回报。由于金庚生一头扎在学习中,成绩也就扶摇直上,终于,他顺顺利利地读完初中,高中,最后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在大学里,因他成绩优异,被当时身为系主任的曾顺全特招为门生。后曾顺全创立了自然门,金庚生就被纳入到了他的科研团队,金也成了这个团队中最年轻的骨干队员。
畸形的成长之路,扭曲了金庚生的心灵。他一度憎恨上帝为什么要把他降生到人间。他诅咒世事无常,命运对他的不公。他发誓要出人投地,成为人上之人,那怕手段卑劣点,心术下流点,也在所不惜。他固执地认为,他自己无愧于人,是人类社会有愧于他。他要把自己想要的一切夺回来,而且要向社会加倍索偿!
他善于观颜察色,投机钻营。他决不轻易在人前暴露自己的本性和目的。他把自我灵魂深处的丑陋和罪恶埋得深深的。他总是以谦卑,善良,勤奋,坚毅示人。所以,凡是与他相处过或共事过的人,常对他赞誉有嘉。在曾顺全的自然门里,曾顺全也曾一度把他当成亲信,视为心腹。许多机密的研究都让他参与,某些重要的东西也交由他保管。前不久,曾顺全用“弹引磁吸”法从土卫六上获取甲烷研发成功,他便认为自己获得人生成功的时间指日可待了:一旦等曾顺全的这项研发完全成熟,他将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将其攫取,占为己有。可不曾想半路杀出个孙瞎子来,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逼着自己将险恶用心过早地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中。经他一闹腾,自然门乱了套,眼看他的目的即将达到,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神密的力量来,打得自己落荒而逃。现在,自然门回不去了,潜逃也无方向。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地狱,变得一无所有的悲凉,深深地触在心灵深处。他想着想着,翻了一下身,突然记起了枕在头下的那口皮箱。他用手摸了摸,想道,虽然还来不及查看皮箱里面的东西,但曾顺全如此慎重地将它藏在密洞内,说明里面装的一定不是普通的东西,或许……他内心一阵狂喜: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越想越激动,顿感睡意全消。几次按捺不住翻身坐起,想马上打开皮箱查验。但又怕黑夜沉霭,不小心弄留藏品。一旦稍有失错,那将遗憾莫名。还不如安心睡一宿,等明天天亮再说。好一阵折腾过后,才渐渐地安然睡去。
半夜时分,他模模糊糊地感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睁眼一看,四周又是静寂寂的,除了莽莽荒草和听到幽幽虫鸣,再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他疑心是自己做贼心虚,再次静静睡去。可刚一合眼,又感到身旁有人转动,反反复复,总是如此。此时任那金庚生心再狠,胆再大,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再睡了,索性坐起,将那口皮箱紧紧抱在怀中,眼睁睁地等待天明。
东方刚露鱼白,一阵尿意袭来,他连忙走向草边,拔开一丛草,准备尿尿。刚把草丛拔出一条缝,草中却露出个人头来,把金庚生吓得倒退三步,将浓浓的尿意也吓了回去。过了片刻,却不见那人有什么反应。金庚生心生奇怪,又慢慢上前想一探究竟。那知还不曾靠近,草中人就一翻而起,尖声大叫:“那来的娃子,三番五次扰我清静,误我睡眠,是何道理?”金庚生虽早有提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魂飞天外,连紧抱的皮箱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出位的心久久难于回归。看着金庚生吓呆的模样,那人慢跚跚地来到金庚生跟前,围着他转着看着,看着转着,好象在打量一件稀奇物件一样。过了分多钟,他才阴阳怪气地道:“何家的娃儿,三更半夜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抢老叫化的地盘,打扰老叫化修养,真是欠缺教养。”金庚生慢慢地定下神来,睁眼看清眼前是一老叫化,才感到安心了许多。他不搭话,就准备捡起地上的皮箱离去。可是他伸出左手去捡,老叫化就用棍子敲他左手,他忙将左手缩回,再伸出右手去捡,老叫化又用棍子敲他右手。他被激怒了,大声喝道:“你想干嘛,这又不是你的东西!”
“那是你的东西吗?是你的东西为何会放在地上?”老叫化反问。
“不是刚才被你吓的么,你吓我一大跳,我把箱子都掉地上了。”
“掉地上的东西是无主东西,无主东西见者有份,你为何想一人独吞?”
“我独吞什么呀,这口箱子本来就是我的,是我从别处带来的”金庚生辩驳。
“你说是你的,只要你叫它,它能应你,就证明是你的”老叫化耍无赖。
金庚生看了看脚旁边的箱子,见箱子刚好落在一根木棍上,于是心生一计,笑着说:“我的箱子生来就是哑巴,我叫它它不会答应,但它会动。”
老叫化不知是计,说道:“你能叫得动它,那箱子也是你的。”
“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老叫化我向来一言久鼎!”
“箱子,箱子,我们回去吧。”金庚生边叫边偷偷地拔动箱子底下的木棍,木棍滚动,带着箱子晃了几晃。
“看来果然是你的,你拿上吧。”叫化子道。
金庚生湾腰拾起箱子,转身想走。谁知老叫化又挡在他身前:“谁让你走了,账还没算完喽。”
“什么账?”
“无故抢我地盘,扰我睡眠,没个交代,就想一走了之?”
金庚生这才知道,自己被老叫化缠上了。于是他暗动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