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走御水
反观他身边的杨坚，早已经是满头大汗。不久之前更夫的梆声，仿佛敲到了他的心脏上一样。
残月下落，淡淡的月光照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守了快一整夜，别说是田尔耕了，就连半个人影都没发现。
陆长生心中也开始有点动摇，不禁怀疑起来自己死守西直门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万一田尔耕真的就不来这西直门呢？
杨坚再一次环顾四周，不由的对陆长生说道：“陆大人，这田尔耕会不会不打算从这西直门逃跑了？”
“嘘！”
陆长生没有回答他，反而让他和周围的锦衣卫噤声，耳朵也支楞起来，像是在搜索着什么细微的声音。
杨坚皱了皱眉，也跟着学他的样子，起先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响，但是渐渐的就能听到一阵阵车轱辘的声音。
车轮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越来越响，响彻在空旷的街道上。陆长生早已经不再用耳朵去听，而是大摇大摆的拦在了路中间。
这人穿着一身麻布衣，带了斗笠，将一身遮得严严实实的。他身边牵着一架驴车，车板上
陆长生从杨坚手中结果一盏灯笼，抬起手举在这人面前。摇曳的火光之下，陆长生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这人左边脸皮被人削了一半，暗褐色的疤痕将他的五官扯在了一起，鼻子眼睛更是歪斜得不像个人样子。鼻子只有半个，眼睛只有一只，另一只眼眶中是个又黑又深的洞。在夜色之中，看着就跟恶鬼一般。
“做什么的？”
陆长生面不改色，将手中的灯笼交给了杨坚之后，另一手握紧了绣春刀，方便随时抽出来杀人。
“大人不会自己看吗？”
半张脸开口对陆长生说道，声音嘶哑如同老鸦低鸣，配上他的恐怖面孔，看上去就已经跟恶鬼一般无二。
“干什么的？”
陆长生淡淡一笑，腰间的绣春刀已经抽出了一截。
半张脸低着头，头上的斗笠遮住了他的表情，不过就算没有他头上这个兜里，估计也没人能看懂他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走御水。”
走御水是皇宫中特有的差事，皇上不喝城内水井中的水，而专喝玉泉山的泉水，所以每天早早的就有人驾着驴车去城外的玉泉山取泉水。
陆长生撇了一眼旁边的驴车，车上架起了一个巨大的木桶，看样子就是靠这个往返玉泉山运水的。
“这个时候，来西直门做什么？”
“皇上的早膳，需得要泉水才行！”
陆长生把眼光一转，收起了腰间的绣春刀：“今天御水的走不了西直门，你去东边吧。”
“大人，不知何时规定，这专走御水的西直门，竟不可以走御水了？”
半张脸嘶哑的声音从斗篱下传来，没有一丝波动。
陆长生没回答他，而是拍了拍杨坚的肩膀，问道：“百户的身份，查个人不过分吧？”
“啊？”
杨致愣了一下，几个呼吸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扯着陆长生的右手，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锦衣卫杀人，只有皇上下令才行。就算要拿人，都的要驾帖才行，还是一帖一人，不可多拿。”
驾帖在晚明，就相当于逮捕令一样的东西，陆长生虽然并不了解这些，但是在杨坚说出驾帖的名字之后，却自然而然的知道了它长什么样，有什么用！
陆长生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还得要驾帖是吧？”
“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陆长生又问了一遍，但杨坚还是老老实实的再回答了一次。
铮！
杨坚的话音都还未落下，就听到耳边传来刀出鞘的声音，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陆长生已经举刀砍向半张脸了。
为了这个田尔耕，陆长生已经白白等了一晚上，虽然面上声色不显，但其实心里早就怒火连天。此时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么个半张脸，陆长生哪还管什么能不能拿人，要不要驾帖？
只要找到田尔耕完成了任务，到时候违反锦衣卫规定的事情，陆长生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大不了早点结束事件，直接回归。
这是陆长生在动手前一瞬间想好的，他对这个时代一点也不熟悉，客场作战肯定玩不过田尔耕。但是陆长生却有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没有的底气，那就是掀桌子不干了，在一个不被世俗一切所束缚的人面前，陆长生相信什么阴谋诡计都难以奏效。
陆长生左脚踏出一步，绣春刀由下而上，拔刀斩向半张脸。森冷的刀刃擦着半张脸的脑袋划过，将他头顶上的斗笠直接劈开。
“阻拦皇上的御水，私自拿人，违背锦衣卫律令，如此种种重罪，你怎敢如此？”
半张脸明显不是普通人，不仅能躲过陆长生戚家刀的拔刀术，还能知道“锦衣卫律令”这东西。要知道在宫中，就连不少王公大臣都不甚了解锦衣卫。
“管你什么律令，今天一定要杀你，谁都拦不住！”
陆长生一声怒喝，绣春刀再次撩向半张脸。既然决定了要掀桌子不干，那就索性闹个大的，越大越好，最好是应天城都翻个身，把某些万年王八全都抖出来。
绣春刀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从侧面砍向半张脸。半张脸身体朝后方倒去，右脚狠狠踢向陆长生持刀的手腕。
陆长生持刀翻转将刀尖朝下，迎着半张脸的这一脚，将绣春刀朝着他的大腿根捅了过去。这一刀要是真能捅穿半张脸的大腿，以陆长生的手劲，绝对能将绣春刀钉死在地上。
半张脸明显是个高手，右脚立刻换了方向，猛地踢在驴车上，借着反震的力道躲过了陆长生凶狠的一刀。
陆长生眼中闪过一丝狞色，绣春刀在他手中如同活了过来，一刀又一刀，追着半张脸的身体，再次砍了过去。
半张脸左挪右闪，绕着驴车上下躲避，陆长生短时间之内，竟然还真的对他有些无可奈何。
看了一眼再次躲闪在驴车一端的半张脸，陆长生手中的绣春刀带调转方向，竟然砍向了杨坚。
谁都没能料到陆长生竟然会对杨坚出刀，就连半张脸都愣了一愣。杨坚更是傻眼了一样呆立在原地。
绣春刀快落到杨坚身上的时候，刀尖却偏转从他手中的灯笼中掠过。陆长生眼中亮起一道人首蛇身的虚影，灯笼中的火焰一瞬间攀附上了绣春刀的刀身。
烛龙技能，【衔火】！
黑夜之中，陆长生手中的绣春刀燃起一层火焰，最终划过半空之后，斩在了他和半张脸相隔的驴车上。
“吱呀！”
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响起，驴车直接被陆长生这一刀一分为二。拖车的驴立即受到了惊吓，挣脱了缰绳之后甩着尾巴就逃了。
驴车断裂之后，车上的木桶四下裂开。木桶里面还有些剩余的泉水，也顺着断裂的驴车，洒了满地。
陆长生退后两步，瞥了一眼满地的玉泉山泉水，地面上隐约间露出一抹寒芒。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水汽，半张脸蹲下身，将手伸进了驴车的车底。掏出来了一杆，已经被斩断了枪杆的长枪。
陆长生再次退后两步，眼下的情况已经明了，半张脸绝对有问题。
只不过他没想到半张脸竟然将兵器藏在了驴车底下。半张脸更是没想到，陆长生会这么猛，直接将整个驴车劈砍成了两半。
将手中的绣春刀在杨坚的衣服上擦拭之后，陆长生收刀回鞘，冷声下令道：“箭阵，活捉！”
还剩下一刻钟城门就要大开了，陆长生没时间继续跟半张脸耗下去，如果手底下一群锦衣卫不用，那他换来的锦衣卫百户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