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桃花层层似入颊

  沈思容问过自己,若是没有遇见萧元启,没有被那一纸诏书选入东宫,自己会不会有另一番人生。
  不入宫,她便会在沈府里候着,候着有沈世言来安排她的人生。那么,眼前的男子极为可能成为她的良人。
  可是世间没有如果。
  “思容,我想问你,若是你不曾进宫,那么,你会选我吗?”萧元丰似乎看出了沈思容的无奈,他问道。这是他最后想听的一个答案了。
  沈思容没有先前的利落,而是犹豫了几分:“我也曾想过人生有无数的如果,可是这些答案总归是没有意义的。”
  “我想知道。”
  萧元丰满是期待,沈思容想说,如果没有这一切,也许,是会的。可是她现在没有身份和立场说什么,给他残留一丝的希望都是错的。
  “如果可以,我不愿嫁入皇家。”看着萧元丰那满是忧郁的眼神,沈思容侧过身浅笑着回答着。
  到了嘴边的拒绝,她依旧说不出口,不为别的,只是不愿伤害到他。毕竟,今日之事于情于理都是她亏欠了萧元丰的。
  萧元丰也知道沈思容是拒绝的态度,可是不忍说出狠心的话来。于是也就不再执着的问了。该说的话已然明了,萧元丰便告辞离开了。
  望着窗外淡然下去的身影,沈思容悠然一叹。
  “怎么?舍不得了?”
  “啊……”沈思容不曾想过房间里还有人,当即大叫出声。
  肩膀一痛,沈思容被扳过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后无声无响的站了一个人。受到惊吓,沈思容的慌张无措实属正常,可在这个来人看来却是足够让他恼怒异常了。
  “怎么?孤就这么可怕?”萧元启眼中黑得看不出底色,但是越是平静,沈思容也就越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娘娘……”
  “夫人。”
  门外响起写意和寒夜的焦急声音,一道破空的响声在喊叫声未落之时便劈开了厢房的门,一身戾气的寒夜凌厉的看着沈思容相对的人,在反应过来是萧元启时已经来不及收回剑势了。
  萧元启身形不动,挥手轻弹出一枚铜钱,铜钱顺着萧元启使出的力道,对上了寒夜的剑气。寒夜一面收着剑势,一面挨上了这枚铜钱。那铜钱与剑身相撞,竟然生生将剑割裂成了两段。
  沈思容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只知道萧元启会武,却从不知竟然高深至此。
  “属下冒犯了。”寒夜执着断剑单膝跪下。
  “出去。”萧元启临空排出一掌,将寒夜“送”出门外,厢房的门也被合上。透过萧元启的颈侧,穿过门间的缝隙,沈思容能看见寒夜缓慢的爬了起来。
  风起,衣诀纷飞,罗衫朦胧的飘起。她惊魂安然下来,眼眸被萧元启目光牢牢的吸附住,四目相对下,沈思容翩然一笑。
  “你若是一直在,就不该生我的气。”沈思容低声说道。
  萧元启的怒火登时弱了几分,他的确来得很早,早到刚刚来得及听清楚沈思容的那一句话。
  耳旁好似还在回荡着沈思容轻柔而婉约的声音,她是那么的坚定的说着:“是,吾心中只愿得此一人心,白首而不相离。”
  眼眸中戾气弱了下来,萧元启走近她。
  他早就得知了她派写意去南宫门问的问题,好一个安国寺的桃花,虽然心中有疑但是无从下手,只好作罢。心中一念而过,将今日的奏章提前一晚收起来,熬了一整夜批阅完了,只因为想着陪她拜拜她的娘亲。
  一路飞骑赶来,却没有在长明灯前看见她的倩影,稍后他才知道她进了厢房休息。萧元启默默地寻来,这厢房里倒是惊喜不小,没曾想到,沈思容的房间里还另有他人,而此人更不该是萧元丰。
  忍住了当即发怒的情绪,他屏住气息躲在厢房的柜中,一面暗里怒骂着在柜子外说话的二人,一面责怪着本该守在沈思容身边的寒夜。是以刚刚萧元启将寒夜打了出去时用了近乎三成的功力。
  “孤难剑眉道不该生气?”萧元启入鬓,勾勒出清朗的眉目。
  沈思容听出他话里的怒气淡去,便只是笑笑,不再多言。萧元启松开抿着的唇,俊美的脸上变得温和。他拉着沈思容坐下,自己起身关上了窗子。
  “你为什么知道他会来?”萧元启问道。
  沈思容从萧元启大掌中抽出自己的手,低下了眉眼:“你不是知道吗?那还问什么?非得让我说出来才好麼……”
  “我知道的只是他会冲着你来,可是跟安国寺的桃花有何关系?”
  “去年我和他便是初遇在这个时节的,所以我才以桃花之名相约。”沈思容也不避讳,直言相告。
  萧元启半眯着眼,那条窄窄的眸线中看不清光亮:“你倒是聪慧过人啊,知道南宫门有他的人,所以让你的人去南宫门问,刻意将话传给他。”
  “呵,想必现在,他已经明白了,我约他来的目的不善。”沈思容难免会不安,她从始至终就是无心伤害萧元丰的,可是今日之举,不得不为。
  “可是不知道他何时能明白太子妃的一番苦心呢?”萧元启不似萧元丰那样的意气用事,他很清楚,沈思容此举是几得的。不但为他解了围,而且打消了萧元丰的想法,自己届时也会放他一马,不至于赶尽杀绝。
  沈思容见萧元启对这些看得通透也不变色,很是淡然。
  “殿下为何会来?”沈思容移开话题,她并不想和萧元启在这件事上多言,若是再说下去,要么萧元启是感谢她此举为他解除了暗里的危机,要么就是妒恼于她给萧元丰做出的打算。
  萧元启勾起沈思容的下巴,她的眼告诉他什么。
  在沈思容看来,他前来安国寺是因为自己发现了她的举动,由此心生怀疑所以跟来的。萧元启也不愿去解释自己前来的本意,更不愿让她知道,自己为了她竟然一夜不曾合眼。
  “若是我不曾来,那怎么能听见太子妃的真情话语呢?”
  “你告诉孤,你所说的愿得一人心,可是我的心?白首不离可是你的承诺?”
  萧元启逼人的问话让沈思容心中大乱,方才她却已经是忘记了,萧元启在此处看见了萧元丰又怎么会听漏了这一句。
  淡然在此时化作了柔情,桃花一般的红晕层层在沈思容的脸上延伸开来,由浓变淡的夺人之色将白皙的脸颊装扮得娇美不已。
  “无论,他是何人,身于何位,此心不变。”萧元启见了那桃花的光华,笑意不加掩饰的透了出来,他将沈思容所说的一语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殿下,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宫吧。”
  沈思容被眼前这个与以往大相径庭的萧元启弄得慌张,只好提出回宫的打算。但萧元启可没打算这么放过她。
  “太子妃还不曾回答孤,此话可是你真心所言,抑或,抑或只是对付璃王的一时权宜之计?”捧起沈思容的脸,萧元启下定决心得此答案。
  “我从不知什么是权宜之计,古人云:言由心生。所说之话不真便是骗人害己,我自是不屑所为。”
  一番看似无关的答话将沈思容的心境澄明开来,萧元启会心的笑了笑,唇边浅浅的印下一个漩涡,他低下头挨近沈思容的脸,鼻尖的摩挲让沈思容手臂上一阵战栗感。萧元启轻柔的衔住沈思容的上唇,将重重的鼻息落在了她的脸上。
  一股由心底的力量让沈思容闭上了眼,温顺的靠在萧元启的臂弯间。任由他的唇舌在自己口里卷起浪潮滚滚。
  很久,萧元启才松开她,怜爱的在沈思容唇上啄了一口便站起了身。
  “少爷,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回了。”寒夜冷着嗓子在门外提醒道。顿时,刚刚那迤逦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不曾存在过。
  萧元启扶着尚软着腿的沈思容站起身,细细的整理好她的衣襟,小心的弓下身子将她裙摆便的褶皱理平。沈思容心里生出了一道漩涡,在被填满的中间是空荡荡的忧虑。萧元启今日这般待她,是一时之兴,还是心中其实有她几分地位呢?
  像是看出了沈思容的顾虑,萧元启张开双臂,扬起下颚处:“怎么,你不跟我整理整理衣裳吗?民间不是有句话叫做‘相敬如宾’?”
  “殿下是想了解民间风俗不成?”沈思容哑然,萧元启这个理由真可谓是闻所未闻。
  萧元启背过身去,不再理会沈思容的话。她也只好在他身后理好腰间的玉带和发髻。出厢房时,萧元启自然的握紧了沈思容的柔荑。
  寒夜在看见二人紧紧握着的手时,眼中不自然的一暗。写意则是战战兢兢的站到沈思容的身后,不敢出一口大气。
  “现在下山吗?”沈思容看着萧元启在寺院里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
  “不,我要去给你娘亲上一炷香,然后去抽一支签,看看我是否为那‘龙凤和鸣’之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