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此夜无眠
今天较昨天起得早了些,一宁再也不用担心迟到的问题,也有充裕的时间去沿街的小摊早餐了,他蹬着他的自行车出发了。
“喂,班长,我在这儿呢,快过来。”顾芳挥着手示意道。一宁并没有想到,顾芳也会起得如此的早,他总以为女孩子会贪睡一些,眷念着被窝的温暖不肯起床。
顾芳着着亮新的校服,扎着简单的单辫,手里还拿着一块冒着热气的炕饼,直愣愣地看着蓬头乱发的一宁。顾芳突然笑了起来,但仅笑了不过两秒的时间,不知道她看到的是怎样滑稽的形象,就单从衣着来看,围巾的破线头勾缠在车座上,明显是散了架。
她指着线头,“喏,看看吧。”一宁转过头去,发现自己成了被自行车拖钓的鱼,长长的鱼线弯弯绕绕地标注了他与坐骑的距离,于是他开始收束残局。
顾芳也轻悄悄地帮他收拾另外的散落。在不远处还有几只笔躺在水泥地上,那是从一宁破漏的书包中掉出的。
“你看看,这是什么?说吧,你要怎么谢我。”顾芳转着笔绕到了一宁的面前,蹲下身子对着正在扯线的一宁说道。一宁思考着如何应对,却又听见顾芳说:“好了,逗你呢,等下午回家时候我给你补补吧,别再丢东西了,我的课业还指望着你呢,鼻涕虫。”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挂着两条清亮的鼻涕,尴尬地稍加处理之后,才张口:“好,下午我就给你补课,可不要像昨天一样了啊。”
“知道了,保证不让你久等,我保证。”
很快便到了学校外的早餐摊位,一宁让顾芳先走,他自己买了两个包子和孙悦聊着。
“哟,唐哥,这么快就跟顾芳混熟啦,我都还没有跟她打过招呼呢。”孙悦对他们这几日成双入对感到疑惑。
“不过是与她父母相熟罢了,爱屋及乌,自然走得近了些。”一宁不想多费唇舌。他深知孙悦的秉性,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主,于是他很快地甩掉了他,直奔着教室去了。
经过乏味的早读,同学们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征程。
“今天呢,我给大家讲一下关于关于早恋的问题,相信大家已经听过有关这个的案例了,今天我就给大家重新讲一下……总之呢,早恋并非完全不可取,但是其中影响的利弊,总是苦难多于甜蜜的。很多人都没能达成最初美好的愿望,所以呢,我们应当把这份心情寄存,等到自己拥有足够守护爱情的力量之时,再去争取,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吴老师专门拿出一堂课来开导那些已经偏离轨道的和有些萌芽的跃跃欲试的人。
这种观念完全符合一宁的心思,他也极不看好在读书期间谈恋爱的做法,特别是在还没有走出乡县之前,他身上还有着母亲的期许,他不能在这关键时候出岔子。
吴老师一番苦口婆心的劝慰显然起了作用。一宁看见那对处于热恋只见的男女都互相写了纸条,托邻近的同学捎带过去,至于他们写了什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吧。
青春期里的男女是不理智的。当他们知晓自己,并渐渐明白世故的时候,他们会勇敢地面对炽热的情感,如同飞蛾扑火。虽然有的人明悟了许多,开始冷静的思考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但是仍然有些许多的挑战在等待着他们,这便是青春的热与殇。
简东阳与孟欣然却并非如此,他俩是起小订的婚约,一直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们的父母各自有着过命的交情,多年前的宴上偶然缔结了此约,因此他俩同吃同住,同行同伴,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吴老师也明了,只是嘱咐着他俩在学校时不要走的太近,给他人留下话柄。
吴老师的话让许多同学开始了深深的思考,一宁望着东阳,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来但没能如愿,东阳用书遮着脸,阻挡着四周窥视的目光。一宁知道,他心里定有些难受。他很想与他说说话,但这些话也只能留到今天晚上才能说。
下课时,一宁去六班找到欣然跟她说了些话。欣然让一宁不要担心,说她自己会处理好,一宁也松了口气。因为东阳是个思虑繁杂的人,他很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他总分不清真话与谎言,因此他总被一些有心人伤害。
带着忧虑的一宁结束了今日份枯燥无味的课程,他早已自学过这学期的学科,因此温习着较为轻松,这也是为何他能够带领班级的原因。作为班长,不仅要管理能力出众,还要有着令人信服的学科实力。超前的他还有着一颗同人之心,这也是为何他能够靠近那些拥有怪脾气的问题学生的原因。
顾芳挽着学习委员牟佳雯的手,敲了敲一宁的桌角说道:“班长,该出发了,吕老师在等着我们呢。”
“好的,还有哪些人要去,我好清点一下人数。”
“就差你一个啦,糊涂蛋!”两女生都嬉笑起来,窗外的周晴等人都探出一颗颗好奇的头颅,看着班长的笑话。
此时放学路上只有少许的人行走着。吕老师带着五人的队伍出发了,她手上提着一篮水果,领着大家向田老师家去。田老师的家并不神秘,只是很少有人拜访,一宁去过也仅有一次。那次还是他偶然发现田老师在搬家,不忍他大汗淋漓帮忙去的。
眼见的是一屋各式样的书摆在高大的书台架上,田老师卧在床边看着书。他的气色还不错,红彤的脸很有福气,他还沉浸在书的世界里并不知访客的到来,直到吕老师喊了声“老田头”他才发觉有人已经闯入了他的家。
田老师推了推他的老花镜看了下屋内的人,嘘眯着眼说道:“是萱萱啊,额,还有阿宁啊,你们几位小同志咋跑到我这个老顽固家里来了?”
“我昨天买了袋冰糖,你们分着吃吧,算作是我招待你们的。明远!家里来客人了,快去烧火。”
“这臭小子又偷跑出去了,看他回来我不收拾他,看来今天你们没得饭吃了,对不住了。”
“哪里,我们本来就不是蹭饭来的,就是想你了,想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吗?”吕老师挪到床边,把掀漏的被盖重新整理了下。
“好多了,看到你们我就开心了,要不是这几十年粉笔灰吃多了,可能还能再干十年呢。你们也不要担心我,这退下来,也轻松许多,下下棋,喝喝茶,也算安逸。”田老师掐了话头,然后对这几个新面孔问了声好。
“阿宁,你是我同村出的,按辈分我也不敢托大,只是长你几十岁。作为你的老师,我对你期望很高,本想一直送你到高中的,现在是不能了。以后你要继续努力,保持状态的时候要继续进步,和同学团结友爱,帮助他们提高成绩,争取多出线几个啊。人老了也就不倔了,以后得闲多来看看我啊。”
一宁只得喏喏,他很尊敬这位奋斗在教学岗位多年的老人,更何况他与老人间还有那么一点亲戚的关系。
“你们几个新来的小娃娃也有心了,我谢谢你们能来看我。虽然我没有教过你们,你们今日进了我这个门,就是我的学生了,有什么不懂的到我这里来问吧,学校的老师可能也没我这好脾气哦。”田老师开始了王婆卖瓜,他仍然不想离开,他还想发挥他的余热。
同行的几人有些拘束,还不敢搭话,躲在吕老师的背后默默地听着。田老师也知道缘由,支开了小同学们,和吕老师多说了会话。之后田老师告了倦,翻身假寐去了。我们和他告了别,合门走了出去。
“吕老师,明天见!”
“沁姐姐,明天见!”
“明天见!路上注意安全啊!”吕老师向同学们挥着手,“毕寻,你忘了一个东西,接着!”吕老师扔出了漂亮的抛物线,准确的砸到了毕寻的手中。
“沁姐姐,你真好,还记着我喜欢吃糖呢!”
“谁不知道你这小鬼头,好好吃,好好学习!”
“知道了!改天等得钱了,我请你吃糖!”毕寻显得很兴奋,蹦蹦跳跳的挥着手很快就消失在一宁的视线中。吕老师也很快地消失了,她有着自己的住处,离学校不远。
顾芳陪着一宁回到校内的停车处,那是一排枫树间着乒乓球台的拥挤的地方,满目都是花绿的车锁。枫叶还没有掉光,低垂着它干枯的身躯,估摸着还有几十日的光景。
“不是说好要给我补课的么,你不可以耍赖的。”顾芳有些气恼。
“谁说我要耍赖的,给你。”一宁掏出了一本密密麻麻的笔记递给顾芳。
“今天我不能回去,就让它代我陪你了。你也知道,我还要去处理一些事情。这车我也交给你了,明天记得骑到我家来啊。”
“好,这次就原谅你了,以后少熬夜了,多注意休息。”顾芳也不待一宁回话就七摇八拐地蹬车走了,显然这种高台老式车对女生而言有些小困难。
晚自习如常地进行着,吴老师时不时走到教室内巡视,同学们自是熟视无睹,只是偶尔的看见幽灵般的吴老师突兀的出现在面前,他们也只能板着脸或埋着头继续着未完成的作业来驱散恐惧。
此时的同学们并不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三两人扎堆用笔传达着自己的思考。陆芸则坐在一宁旁边,皱眉思考着一宁给她的解题过程,大家对此也是见怪不怪,早在初一的时候大家就已见过相同的情形。陆芸是一宁八年的老同学,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藏私之说,只是这种缘分让许多的男生艳羡。
安静,夜里的初三是最安静的,少了白天的嘈杂,夜里简直就是落针可闻,一丁点板凳的摩擦都能传入对楼办公室老师们的耳朵里。同学们有着禁锢般的自由,但大家都会发现投入的快于白天,时间的流速仿佛也加快了许多。
吴老师已经是第七次走入教室了,这次她将一宁带了出去,她把电话拨通,示意让一宁接听。
“阿宁啊,你母亲病了,她很想你,让你回家瞧瞧她呢…”听得的声音是老家对门的李嬢,一宁知道,他母亲这次肯定是病的不轻。他心里很是怅然,但已打定回家的主意。
他给吴老师写了请假书,连着周末到周二的四天假,吴老师很痛快地批了,叮嘱道:“你母亲病了,是该回去看看,但你不能耽搁太久,那几个问题少年还要你帮衬呢。去来的路上注意安全,有情况跟老师打电话。”一宁给吴老师道了谢,心事重重的走回了家。
他已经大半年没有回过家了,除了家予的学资,其余的都是他利用空闲时帮工所得的。学校的寝室有限,他将位置让给了更为偏远的过年才回家一次的同学,这也是他为何租住在外的原因。
写了封简短的信挂在出门的小绳上,一宁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夜是美好的,但楼上却传出些争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