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可能。”辰王丝毫不管是否会激怒殷姮,直接反驳,“除非我们两个说得不是一条河流,否则澜河最大的支流一定是姬水。围绕着这条河流的归属权,帝江与姜重黎带领各自的部队,战斗了百余年之久。”
殷姮眉心微蹙。
假如辰王所说的一切为真,那么几千年前的人类,无论寿命还是力量,以及对超凡世界的了解,都比现在的人强太多。
但这与羌水水神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矛盾。
殷姮记得很清楚,羌水水神说过,人类这个种族,之前是不被妖鬼看得起的,直到出了姬青阳,才被妖鬼所重视。
可辰王却说,他没听过姬青阳的名字,但姜重黎的一支偏师,已经能对辰国,尤其是辰山山神造成灭顶之灾。
这两种说法,无疑是截然相反的。
羌水水神,辰山山神,这两个妖鬼,究竟谁说谎了呢?
按理说,殷姮应当相信羌水水神,因为羌水水神虽然混混沌沌,却是天生妖鬼,不似人类一般会撒谎。
但殷姮却更愿意相信辰王。
原因很简单,辰王若自身是个普通人类,他就绝不可能与辰山山神平等地当朋友,更不可能承载一国国运,成为全新的辰山山神。
可要说羌水水神说谎,殷姮也觉得不是。
殷姮斟酌片刻,便用最平淡的态度,缓缓道:“我来樊郡之前,途径岷郡,与羌水水神打过交道。它未曾听过帝江与姜重黎之名,却知晓姬青阳。”
辰王闻言,不由轻蔑地笑了:“真没想到,这个胆小鬼居然苟活到了现在。”
“哦?”殷姮不咸不淡地说,“它可是威风得很,屡次制造洪灾,戕害昭国子民。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从王都千里迢迢,前来此地。”
辰王却没有丝毫吃惊,只冷笑道:“当年西南之地数百妖鬼,羌水实力最强,岷山实力其次。它们联手,本该把姜重黎拦在岷山之外。谁知姜重黎看穿它们两个的心性,不惜代价击杀岷山,重创羌水。”
他顿了一顿,然后咬牙切齿地说:“若羌水拼死一搏,姜重黎以及军队就算不死,也要半残。羌水却心生胆怯,与姜重黎签订协议,允许军队借道。”
说到这一段,辰王字里行间都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殷姮懂了。
辰王说过,打败辰国的是姜重黎的一支偏师。
可假如辰山山神对姜重黎的计划那么重要,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现在,殷姮明白了,姜重黎确实亲自来了,但他与岷山山神、羌水水神那一战,已经身受重伤,只怕是强撑着签订完合约,然后就不能动了。
也就是说,假如当年,羌水水神敢和姜重黎拼命的话,确实能阻拦姜重黎的军队在岷山之外。
可凭什么呢?
妖鬼不是人,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也没有行遍天下的能力。羌水水神再强,它的足迹也只能在羌水流经的范围内。
姜重黎的军队要进来,入侵了它们的领地,它们已经殊死战斗,保住了荣耀。
归根到底,姜重黎要杀的不是它们,岷山山神已经为此战死,羌水水神凭什么要为另一个妖鬼而拼命?
故殷姮思考了一会儿,便道:“唇亡齿寒,不外如是。”
没错,羌水水神确实没必要为同类拼命,可岷山山神、辰山山神接连战死,姜重黎若是再来,羌水水神怎么抵抗?
“它受了很重的伤。”殷姮缓缓道,“伤到记忆都有所残缺。”
就如殷姮一般,灵魂与精神体受到的伤至今未愈,所以对过去之事,还是断断续续,只能看见碎片。
辰王冷笑道:“它可不像阿辰,阿辰年幼,尚且没有赐予力量给人的资格,但它们可以。只不过,妖鬼将力量分给眷族之后,一旦眷族死去,那些力量可是收不回来的。若它不敢出来为眷族战斗,就只能生生看着这部分力量被毁。”
说到这里,辰王又有些解恨。
哪怕他没有亲眼看见那副场景,却也能想象:“羌水流域,何其广也?羌水的眷族数量之多,甚至能与‘那一位’的眷族世代为敌。失去一点记忆算什么?能活到现在,已经算它命大。”
眷族。
殷姮想到壁画上的内容,若有所悟。
这么想来,壁画中奇形怪状的人,应当就是澜河水神与羌水水神的眷族。因为得到了妖鬼的力量,所以自然而然地,身体也发生了某种变异。
他们依靠妖鬼得到了这么强大的力量,限制是什么呢?不能离开妖鬼力量的范围内?妖鬼一死,他们也会死去?变异版本的伥鬼?
这也不是不能解释。
殷姮早就奇怪,羌水流域极广,为什么羌水水神却弱到不堪一击,动辄逃逸。原来她碰到的羌水水神,早已是一个空壳。
但这么一来,就有另外一个问题。
几千年前,世界上有妖鬼,还有妖鬼的眷族,人类尚且能挣扎出一席之地,甚至与这些恐怖的家伙打成平手?
既是如此,为什么数千年后,人类只能苦苦挣扎,活到三十多就算高寿,目前军队处在青铜往铁器过度的世代,百姓却还是用石器居多?
殷姮眉头紧锁,只因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个世界的文明,出现了断层。
而且这种断层,并不是像某些星球一样,来了一次大灾变,生命基本上死得差不多了,个几千万年再重新繁衍,反倒像一种人为的压制。
别说千年,就算是万年,人种和环境没变,潜能就很难发生巨大的变化。
何况这世间能出殷长嬴这等奇才,就代表其实人种也没变。
既然如此……
殷姮沉默片刻,又问辰王:“我有些好奇,辰国鼎盛时期究竟有多少人?”
辰王闻言,便露出了自豪的神情:“两百余万。”
这个数字能比得上昭国一半人口了,但昭国已是六国之中版图最大的,假如七国为一国,昭国的版图至少占据七分之三。
区区一郡之地,竟能养活这么夺人?
殷姮深思片刻,又问:“以何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