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离别
身下的保安发出痛苦的咳嗽声，叶禹尧松开了手中的匕首，擦了擦脸，被血色笼罩的视野才清晰了起来。
保安被匕首插着的喉咙已经不再喷血了，仅仅只是冒着血，时不时咳嗽一下，也会溅出点血来。他的眼球布满血丝，眼角还会划过几滴眼泪，但他的瞳孔早已没了神采，空洞的看着天花板。他的身体偶尔会抽搐一下，应该只是死前的肌肉筋挛吧。
“咳咳……哈……哈……”
叶禹尧大口的呼吸着，即使周围的空气并不是那么新鲜。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被掐着的感觉还残留在上面，就连呼吸起来都不怎么舒服。
“你，没事……”
这时，陈涛才赶了过来，但看到叶禹尧身下死状惨烈的保安，他的话停住了。
“没事。”
叶禹尧又用袖子擦了几下脸，然后从保安的身上下来，捡起了不远处的92手枪。
她端起手枪，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把照门和准星对齐，接着瞄向了与刘少卿厮打着的人，扣动了扳机。
“砰——————”
巨大的响声让她的耳膜有些不适，后坐力的冲击让她差点没握好握柄，弥漫开来的火药味也是呛鼻，但在这枪声之后，与刘少卿搏斗的人也随之倒下了。
再次响起的枪声让仓库内陷入了短暂的僵局，与张力对峙的人见到保安已经死了，而且枪还在他们手上，立即丢下手中的武器，举起了双手。虽然他投降了，但张力还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张力刚想用水管砸爆他的脑袋，却被一旁的刘少卿拦住了……
刘少卿看了看周围，倒在地上的有四个人，两个被打爆了头，一个被割了喉，还有一个中了枪但没死。算上这个投降的家伙，以及储物间的那两个，他们这伙人应该就这么多。这下子，仓库的控制权终于回到了刘少卿他们的手中。
看着死状凄惨的几人，以及浑身是血，举着枪一直盯着倒在地上的人的叶雨瑶，刘少卿有那么一会儿的恍惚，在那一片混乱的时候，他们到底做了多么疯狂的事情。
“已经够了。”
陈涛把手放在叶禹尧的枪上，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听到这话的叶禹尧，手臂如同泄了气一般垂了下去，原本绷紧的脸，也缓和了一些，但还是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枪。
“少杰，你还好吗？”
回过神来的刘少卿，走到了吴少杰的身边，吴少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刘少卿看着他被血染的透红的衣服，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张雯婷也只是抱着他，恐怕是连抬头看刘少卿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原本对一切还抱有希望的脸，此时却是一片死灰。
“现在该怎么办？”
陈涛走过来问道，接着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叶禹尧，此时她正站在被她打中的那人的身边，那人本来有着一肚子的怒火，但看向叶禹尧的时候，那股火就消散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恶寒。即使是那么美丽的面庞，可那毫无表情，溅满鲜血的脸，还是令人不寒而粟。
“先把少杰扶进办公室吧。”
刘少卿瞥了瞥仓库的防盗门，那里已经传来阵阵拍门和嚎叫声。
陈涛点了点头，刘少卿拍了下张雯婷的肩，后者木讷的看着他，刘少卿解释了他们的意图后，张雯婷才让开了身。两人把吴少杰了扶了起来，但好像是刺激到了他的伤口，吴少杰痛的倒吸了口冷气。
“我没事。”
吴少杰虚弱的说到，两人也小心翼翼将他扶往办公室。
刘少卿几人不在的这会儿，仓库里陷入了如同零度般冰冷的氛围。
“好点了吗？”
刘少卿把吴少杰扶到沙发上后，关切的问道。
“比地板上好太多了。”
听到吴少杰这么回答，刘少卿苦涩的笑了一下，几天前，这个沙发上也躺着一个虚弱的人，刘少卿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
“那我们先出去了。”
刘少卿拍了拍陈涛，说到，吴少杰点了点头。在准备走下台阶的时候，刘少卿回头看了一眼，张雯婷正握着吴少杰的手哭着，看到这一幕的刘少卿感觉心里一阵刺痛。
“你们真是一群疯子。”
一回到仓库，刘少卿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看了过去，原来是被枪打中的那个人。
他看了看四周倒下的同伙，然后又看向了自己中枪的地方，说到：
“你们看看，这是正常人会做出的事吗？”
接着抬头看着叶禹尧。
“尤其是这家伙……”
对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亏我们之前还对你有点想法，真是瞎了眼，这他妈就是个精神病，杀人魔。”
他的话让叶禹尧的瞳孔一缩，接着看向了自己的双手，上面满是鲜血，还握着一把枪。
“闭嘴！这是你们自找的。”
陈涛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这一动作让他痛的皱起了眉头。
“早知道你们是这样一群疯子，谁会来找你们。”他说着，语气中有那么一丝自嘲。
陈涛对这人无可奈何，他想打这一顿家伙，但对一个将死之人做这些没有任何的意义。只好松手把他撂在了地上，当然也让这家伙又受了些罪。
陈涛转过身，看着木然的叶雨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有一股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但在手快要碰到她的时候，还是忍住了，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这……不是你的错，换我也会这么做，最重要的是，你救了我们的命。”
虽然他这么说，但叶禹尧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看到她这样的陈涛心疼极了。
“呵……”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陈涛冷眼看去：
“你笑什么？”
“没什么，”倒在地上的人并不想说出来，“我只是想，你们什么时候给我个了结，我这样子，大概也是活不下去了，就让那边的小姐姐对着我这里再来一枪好了。”说完，指了下自己的脑袋。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就让我快点醒来吧……”他摸了下自己的伤口，看着手指上殷红的鲜血，凄惨的笑着。
看着他这个样子，陈涛竟说不出话，他何尝不希望这是一场噩梦，然后从中醒来呢。
“不用劳烦她了。”
这时，刘少卿走了过来，然后握住了叶禹尧手中的枪。
“这个你不用再拿着了，交给我吧。”
叶禹尧看着比她高大半个头的刘少卿，对方的笑容很暖心，就连握着她手的温度，也很温暖。在这份温暖中，叶禹尧松开了手中的手枪。
而看到这一幕的陈涛也是一愣，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没像刘少卿这么做，甚至还有些自卑，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像刘少卿这样细心。
看到刘少卿拿到了枪，倒在地上的人以为自己的时间到了，心中有那么丝害怕，但还是坦然的看着刘少卿。可没想到的是，刘少卿只是从他的身边走过，径直走向了他那投降的同伴，而见刘少卿走来，他的同伴发抖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
“你叫什么名字？”刘少卿问道。
“薛明……”
“秦小鹿，她怎么了？”
听到这话的薛明，瞳孔猛的一缩。
就在之前，肥赵去搜仓库的时候，他们几个闲着聊天时，提到了这个名字，刘少卿还记得他们当时的对话：
“……听老大说，那个女的长得贼好看，有她加上这个，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会很滋润啊。”
“是啊，妈的，都是因为秦小鹿那贱货自杀了，这两天可把我憋坏了。”
“你们这些人，这几天在这里面爽死了吧？”
其中一个人看着张雯婷，嫉妒的说到。
但那时的刘少卿，已经被秦小鹿这个名字惊到了，根本没对他们的污言秽语有什么反应。
而此时，看到薛明这反应，刘少卿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她自杀了……”
薛明的这句话让刘少卿有些惆怅，虽然在听到他们聊天的话时他已经知道了，但确认后还是不太舒服。
可为什么……他看上去这么心虚呢。
刘少卿盯着他看，但薛明却一点也不敢抬头，是害怕，还是因为别的？
“为什么自杀了？”
听到这话的薛明身体一僵，过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受不了这样的环境了吧……我们可不像你们有水有食物……”
“受不了的，是我们吧。”
远处中枪的人突然发话。
“……他这话什么意思？”刘少卿的语气冷了下来。
“呃……唔……”薛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的同伴倒是开口了：“怎么？做过的事不敢承认了？那就我来说吧。”
或许是因为疼痛，他顿了顿，然后开口了：
“是因为仑歼啊。”
他的话让刘少卿的瞳孔一缩，原本握着枪的手还微微发抖，这时却已经僵住了。
“连续三天的仑歼，虐待，正常人都受不了吧。而且到后面没食物，还想着把她……”
“不，不，我没有！那是他们干的！都是他们！”看着刘少卿越来越发冷的脸，薛明赶紧解释道。
“哈，那是谁，一边说着‘对不起，请原谅我’，一边进入人家的身体的？而且你觉得你狡辩有用吗，闻闻你身上的味道就知道了。”
等他说完这些，薛明的脸已经变了，他怨恨的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自己去死，为什么要拉上我？
而等他抬起头，想要乞求刘少卿的原谅的时，才注意到，手枪的枪口已经顶在了他的脑门，那是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被吓出了眼泪，赶紧握住了刘少卿的手，求他不要按下去。
此时浮现在刘少卿脑海里的，是那个一脸阳光，“学长”“学长”地叫着自己的女孩，可那个女孩，却被眼前这个，这个一脸鼻涕眼泪，令人生厌的家伙给。
嗡的一声，刘少卿的脑袋里，像是绷断了一根弦。他的食指，也在下一秒扣了下去。
“噗”
伴随着枪声的，是奇怪的声响，大概那是被打爆的后脑勺发出的吧。虽然子弹是在他的脑袋里炸开的，但刘少卿还是感觉到一些血珠溅到了自己手上。而薛明带着他那惊恐的面孔，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刘少卿，没有人想到，他居然真的开了枪。
刘少卿看了看自己的手，竟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手枪的后坐力，还是其他的什么。
而因为刚刚的枪声，门外的丧尸变得更加兴奋了，他们疯狂的拍打着防盗门，就连堵门的杂物，都被震得松散开来，似乎有更多的丧尸加入了它们的队伍。
刘少卿看着颤动着的门，皱起了眉头。
“看来，要离开这里了……”
“你们走吧，我和少杰留在这。”
即使知道她的回答会是这样，刘少卿还是不忍心这么丢下他们。
“可是……”
“不用可是了，”张雯婷转头看向了他，刘少卿在她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丝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我已经……我已经受够了，没有意义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我们已经完了。”
刘少卿被她最后一句话震到了，如此绝望的话，从之前那个最怀有希望的人的口中说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绝望。
“不……你还有机会……”吴少杰虚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我……应该是不行了，但是你没事，你还可以……活下去……”
“我陪在你身边就好，哪也不想去。”张雯婷握着吴少杰的手，噙着泪水说道，刘少卿在这时才看到她的脸上有了生气。
“是吗……”吴少杰艰难地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但他的心里真的很开心，甚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都没那么可怕了，只要有着手心的这份温暖。
看到他们这样，刘少卿不好再说什么了，而是默默的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刘少卿又走了进来，怀里捧着一大堆食物，而身后的张力则是拎着一大桶水。
“这是我们剩下的食物中的一半，还有这些水，已经消毒过了，不过你最好还是能烧开就烧开再用。”刘少卿两人把这些东西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接着刘少卿说到：“我……只能做这么多了，对不起。“
刘少卿已经无能为力，那颗子弹打中了吴少杰的肺，并且没有穿出来，他们只是一帮学生，甚至连如何止血，如何正确打绷带都不知道，更别提取子弹了。他们仅仅是帮吴少杰简单包扎了一下，给他吃了些消炎药，可惜校医室里没有麻醉药，没有办法缓解吴少杰的痛苦。
“没事的，已经足够了，主席，谢谢你。”张雯婷带着感激的笑容说着，但看着她这笑容的刘少卿，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无论如何，这段时间都不要离开这个房间。”临走前，刘少卿说了这么句话，张雯婷虽然没有明白缘由，但还是点了点头
见到事情都处理完了，两人便准备离开，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刘少卿想了想，还是把一把小刀放在了附近，这才和张力走出去，随后关上了门。他关的很紧，仿佛是为了防止外面什么东西进来一样。
“都准备好了吗？”
再次回到仓库内，刘少卿这么问道，众人点了点头，他们每个人都背着校包，里面装着分好的食物和水，同时每人都拿着一样趁手的武器。
“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王家乐看着不停发出声音的门，不安的问着，似乎对刘少卿的主意很不放心。
“嗯。”刘少卿背上自己的背包，简短的应了声，接着掂了掂手中的铲子，说道：“不过先要解决门外的那些东西。”
众人正期待着刘少卿有什么办法的，他却是看向了蜷缩在不远处的“俘虏”：
“把他带上。”
刘少卿眼神示意了下张力和陈涛，陈涛倒是觉得没什么，但总是被这么呼来唤去的，张力有些不悦，可现在除了听刘少卿的话，又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待到两人把“俘虏”架好后，刘少卿才动身，其他人则是跟在他身后，走向了仓库大门。
难道要带着他一起离开这吗。
叶禹尧对于刘少卿的行为不是很能理解，且不说这人算是他们的敌人，光是带着他就需要其他人来帮忙，明显就是一个累赘。
她看了看其他人，他们似乎也很疑惑，可看刘少卿的样子，好像并不想说出原因。
走到门前，刘少卿让两人把“俘虏”放到了地上，接着吩咐人们分成两队，在门的左右两侧站好，做好准备，人们一头雾水，但还是纷纷举起了武器。
随后，刘少卿拿出放在兜里的折叠刀，划出刀刃，然后猛的扎进了“俘虏”的腿上。
“艹你妈！你到底想干什么！”“俘虏”痛的叫骂着，可刘少卿并不理会他，只是又拔出了刀刃，一瞬间血流如注，刘少卿这下好像扎到了动脉上。
做完这些事，刘少卿用衣角擦了擦溅在刀刃上的血，再把小刀收好，躲进了门后的队伍里，接着握住了门把手。
这一刻，人们好像明白了什么，包括“俘虏”，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开，开玩笑的吧……”
刘少卿扭开了门锁，声音很细小，但“俘虏”却听得很清楚。
“别，求求你，别这么做！”
“俘虏”尖叫着，刘少卿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扭动了门把手，门外的嚎叫声一下子传了进来，门上的压力骤增不少。
“杀了我，开枪杀了我！”“俘虏”冲着叶禹尧大吼着，但叶禹尧仅仅只是看着他，枪早就不在她的手上了，就算在，决定权也不在她的手上。
“妈的……”“俘虏”见这帮人无动于衷，只好自己爬起身，但大腿和腹部的刺痛，以及大量的失血，让他怎么也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刘少卿拉开了防盗门，门外等候多时的丧尸一下子涌了进来，全然不顾躲在门后的一众人，朝着地上的“俘虏”扑去，它们的眼里只有这个不断尖叫，散发着香甜气味的食物。
“俘虏”没爬出多远，就被丧尸们抓住了，他用没有受伤的那条腿踢开了一个靠近他的丧尸，但下一刻，他的腿就被数只冰冷干枯的手捆住，一排排发黄的牙齿咬开了他因为害怕而紧绷的肌肉，疼痛扭曲了他的脸和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俘虏”惨叫着，他想要推开围过来的丧尸，可马上，他的两只手臂也被丧尸们抓住了，这些活死人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直接啃了起来。
“啊啊啊！疯子！你们这群疯子！”在一片咀嚼与嚎叫声中，“俘虏”的惨叫依然是那么刺耳。
“你们！你们迟早会跟我一个下场！”“俘虏”喊破了喉咙，声音变得嘶哑起来。到后面，他的声音模糊不清，大概是被咬烂了脸。
一头又一头的丧尸从人们身边走过，人们大气不敢出，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体被一点点的拉扯、撕开。叶禹尧蓦地想起自己的那个梦，梦里的她也是被那样分食，不过现在在现实中，她还活着，而且看着别人凄惨的死状。
等到门外再没有丧尸进来了，人们才听到刘少卿那没有感情的声音：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