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夜间，邱缙手握着酒壶坐在客栈屋顶，沉思着事情。
程芊芊的窈窕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的向邱缙问道：“拓跋宏那个太子爷真的要和陆远一起混迹江湖？”
邱缙没有回头，咽下一口苦酒后说道：“说是从小就羡慕飞檐走壁的大侠，不愿再回到宫阙罗网的红墙之中。”
有一颗玲珑心的程芊芊问道：“你就没有别的打算？”
邱缙放下酒壶，抬头望月，没有作答。
程芊芊知道深究下去也不会得到答复，遂话题一转地说道：“照我们这个速度，半个月就能到达百战域外域。”
邱缙沉默几息后道：“明天要去一次行雁山。”
程芊芊一挑斜眉疑问道：“哦？”
邱缙又小饮一口酒答道：“见一个人，十年未见。”
程芊芊没有多问，吃完手中不知从哪顺来的点心，转身走回房间。
邱缙喝完苦酒，一时睡不着，哼起了当年学来的北境苍凉曲。
“乱世的春秋，惶惶如一日
死去便不会重来
悲苦的冬夏，宛若光年
余生所欠的岁月
这草芥的万物
如紫金般的生命
蚍蜉一眼的辽阔
落英垂死于山国
于是便想
在年华向老后
能剪水行舟
墨绖白头
去梦一场山秋大梦”
许久，在房顶缓缓睡去的邱缙，自言自语道。
“老爹，近来可好？”
翌日，燕国行雁林。
燕国行雁山五百里林海.从远处看，郁郁苍苍，重重叠叠.望不到头。
秋天的寂静笼罩在行雁山中，邱缙和程芊芊满目尽是金叶和枯草。其中大片的杉树密密茂茂，连成一大片，远远看去，像是一大团凝聚在山脚下的浓重的黄色云烟.不散不灭。一颗颗挺拔的杉树随风伸展开，颤动着，由繁盛树干织成的不整的穹门和黄玉色的云，浮在清朗的蔚蓝的天下。云杉挺立着树杈相互紧紧偎依在一起，形成了一堵厚厚的墙壁。无边无际的行雁林，像一件黄色大衣一样.裹着整个行雁山。
“你来找你老爹？”程芊芊瞪大眼眸，吃惊的向邱缙问道。
“你不是无父无母，云台山下的乞丐吗？怎么会有老爹啊！”程芊芊没搞明到底是什么情况，丝毫没顾及邱缙的以往，耿直的问道。
“老爹，大哥以及三弟都是是我刚从军时认识的，那时他是个铁匠，我是个厨子。也在这样的深秋季节，我们军队在离铜山遇到敌国军队埋伏，情急之下，他提个打火钳，我拎着烧火棍就朝山谷外冲去。大哥当时已经是一个七品翊麾校尉，因为这件事，经常嘲笑我和老爹是铁匠将军和厨子都尉呢。”
“还有三弟完颜亮，是军中的佐军司马，相当于个伍长。因为那次大溃逃，我们四人机缘巧合相遇在一起。”邱缙回忆道。
“老爹要长我们十几岁，又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油条，原本是个百夫长，在一次两军对战时因贪功冒进而被派去看火炉子,他天生膂力过人啊，喝醉酒后就在火炉旁打铁。等处罚期一过，死活都不愿意回去当百夫长了，非要当个铁匠天天打铁。”
“噗！哈哈哈。”程芊芊没忍住笑出了声。“天下还有这么逗的人。”
“我们北境有四大件。”邱缙继续说道。
“四大件？哪四大件？”刚回过气的程芊芊连忙问道。
“有首俗话说，百沙难穿金叶甲，百步杀生铭羽箭，百战莫出二帝坟，百尺断命古川剑。话说，我老爹是这一代金国制甲的巨子。”
“锯子？”程芊芊不懂。
“圣人时代时墨家首领的称号，现在的影响力不行啦。自从圣人时代后圣人纷纷陨落，以儒墨法三家为首的诸子百家日益没落，修仙修道的道家一家独大，独领春秋。在道家方士的复古潮流中，反而乱政诡辩的名家，穿百衲衣的杂家，阴阳五行的阴阳家，六道轮回的释家开始盛行起来。神魔时代已经过去，为何道家还要走上古神魔时代的老路子呢？”邱缙走在厚达半米的腐叶不禁感慨说道。
就在程芊芊细细品量邱缙的话语时，突然一道破风声呼啸而来。
邱缙和程芊芊几乎同时反应过来，用罡气震开率先而至的箭羽时，发现竟然是破罡箭，随即连连躲闪至一棵大树后面，用意识勘察周围情况。
箭羽而至，力道衰竭，罡气轻轻一震即可弹开破罡箭，说明射箭之人在数百步以外。透过层层密林，还能精妙无比的射到邱缙和程芊芊二人，说明此人膂力和目力极其惊人，或许其感知能力都可能在邱缙程芊芊之上。
“程芊芊，别轻举妄动，对手百步之外射来此箭，极可能是对我们俩的一个警告，并没有存在杀心。”邱缙小声对程芊芊说道。
程芊芊眼神往射箭处一扫，说道：“本姑娘还用你来教？射箭之人应该是个娃娃，小兔崽子，敢把主意打到老娘身上来了，活腻了是吧。”
不等邱缙阻拦，程芊芊手中闪出银针四根，刷刷刷的甩在数百米之外。
就听簌簌簌的树叶踩踏声，然后是树枝咔擦声，杉树林顿时安静了下来。
“邱缙，这小兔崽子已经爬上树木，你注意一下头顶，今天我非教训一下这个瓜娃子。”
邱缙看着莫名暴怒的程芊芊，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索性不再蹑手蹑脚妄想搞清对方来头，直接一跃至杉树腰间，对天空吹了一声口哨。
对方可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邱缙怕一直盘旋在自己上空的先天期金雕受到波及。
不想程芊芊一个石子砸在邱缙头顶，大怒道：“你个愣头青，吹口哨干什么，这样不就暴露我们的位置了！”
话音刚落，嗖嗖嗖又是三支破罡箭激射过来，邱缙眼神一缩，连忙罡气化剑左右弹开，这才堪堪躲开，只不过右手腕被破罡箭震的发酸。
“撤！”程芊芊焦急说道，她觉得现在面临只是一位射箭之人，就如此难缠，那一会出现更多人，连抽身而去都是个问题。
“不！追！”邱缙来不及解释，从被一棵树上纵身一跳另一棵大树上。
“邱缙，他有可能只是一个诱饵，鬼知道这片林子内还藏着多少人！”程芊芊边快速移动不停地变换自己的位置边向邱缙说道。
邱缙当然想到过这种情况，但又凶险避开远处射来的几箭后，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远处攻击自己的射箭之人，箭术竟还在杨在超之上！
杨在超作为金国神侯府总执事，早已是三十又几的年龄，沉浸箭术二十载，又是孤箭老头安插在金国的一个棋子，也能算是孤箭老头的弟子，其箭术可是在北境也是能排的上名号的，可惜受制于自己境界桎梏，所以在益都城前被邱缙轻松击败。
远处射箭的毛头小子，依照邱缙和程芊芊的判断，也就十五六岁，但是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邱缙心中凛然，自己为何能轻轻松松破了杨在超的三月七星箭，皆是因为自己曾跟老爹学习过几年的箭术，后来结合孤箭老头曾说给自己听的一些箭术技巧，才使自己箭术见识在杨在超之上。
从零零星星射来的十几支破罡箭来看，这小子也是浸淫箭术的老手。
否则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写意般的抵挡住自己与程芊芊的前行。
又碰巧出现在行雁林，他不是诱饵，他肯定和老爹有关！
面对对方不要钱般的射来一束束破罡箭，程芊芊彻底被激怒了，小嘴哼的一声，星眸一闪，一头白虎幻影出现在其身后，只见这头吊睛白虎虎啸一声，脱离程芊芊的本体一跃而起，直扑前方杉林处。
程芊芊双手成印，御风而行，踩踏几支树杆后，凌身半空，强行前进一百多米后，蹭蹭蹭几支银针撒落前方。
只听远处射箭之人用低沉的嗓音嘶哑道：“天志！”
一股奇怪的力场突然降落在三人头顶，肉眼可见的幽紫色光芒笼罩在行雁林中央，随后一股如天地元气般的能量体钻入邱缙和程芊芊的体内。然后三人脚下力场开始浮现至腰间，同在力场之内的少年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而邱缙和程芊芊仿佛身体被莫名的能量拉扯撕裂着，一阵疼痛从大脑中传来。
邱缙和程芊芊都是第一次遇见如此诡异的招式，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在针对自己。不过邱缙和程芊芊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只是略作停顿一下，然后纵身跃至少年身前，一左一右擒住了他。
少年眼神中透露着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两名不速之客竟然还能动弹，且直接近身抓住自己。
随后就看见身左这位漂亮的姐姐伸手拽着自己的左耳朵，凶巴巴地道：“小兔崽子，本姑娘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原本满脸阴郁的少年顿时被吓破了胆，大叫道：“师父说得对啊！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ps：原诗如下
山秋梦
——人岂无竭虑，草木有春秋。
乱世的春秋
只有一日
死去便不再重来
悲苦的冬夏
宛若光年
余生所欠的岁月
有一息尚存
动辄便想开天辟地
可笑
这草芥的万物
如紫金般的生命
蚍蜉一眼的辽阔
落英垂死于山国
于是我想
在年华向老后
能剪水行舟
墨绖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