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楼婉婉

  如今回想种种,她以为自己淡漠名利,殊不知他人眼中是装模作样;以为自己作乱考核是大胆直率,殊不知他人言她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以为嫁给秦陌止是天造地设,殊不知他人称她死皮赖脸,得的是丞相府的光。
  这些自以为是清高作为的结果,糟践了丞相府的声誉,也糟践了她自己的声誉!
  如果不是她的愚蠢,不是她的一错再错,死不悔改。景家何至于被天下人唾弃,丞相府何至于一步步走向毁灭!
  多么该死的景楚,多么该死的她呀!
  景楚死死攥着拳头,目光笃定。
  今生她再不会重蹈覆辙!
  “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般难看了。”诸葛青青抬起景楚的小脸左右看了看,担忧道:“窈窈可是累了?”
  “我没事娘亲,可能是刚刚醒来,身子还有些发虚吧。”景楚脸色病白,嘴唇也有些干涩,唯有一双漂亮明亮的眼眸泛起星星水光,定定看着眼前温柔恬静的诸葛青青,笑眯眯道:“娘亲不要担心。”
  诸葛青青动容的将景楚搂得更紧了,她轻轻拍了拍景楚瘦弱的身子,哄小孩一样哄着景楚。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的景楚,她的女儿,一觉醒来,已经不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娇俏少女。
  面前的景楚,是曾悲欢离合,曾历经沧桑,曾痛不欲生,曾凤凰涅槃,起死回生的景楚!
  是曾母仪天下,曾拥有天下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身份,曾权倾后宫,风光无限,也曾颠沛流离,茕茕孑立的,秦国皇后景楚!
  是曾多活了一世的景楚!
  诸葛青青柔声道:“你的身子骨太弱,这几天就好好休息。等翰林书院的集考开始了,你再去书院吧。”
  “娘亲~”景楚蹭了蹭诸葛青青的手心,将千言万语唤作一声柔柔低唤。她摇摇头耍乖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集考之前我肯定还要去书院的,娘亲别担心好不好。”
  “你呀。”诸葛青青嗔怪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到底没有再阻止她。
  景培正是个实实在在的女儿奴,大手一挥:“我景培正的女儿天生不凡,区区集考算得了什么。窈窈莫怯,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景楚甜甜一笑:“放心吧,爹爹,我有分寸的。”
  景楚不愿将自己重生的奇事告诉家人,让他们徒增烦恼。她只愿她所爱的家人幸福安康,百岁到老。
  重活一世,景楚最大的牵挂唯有景家人,她只想永远守护着他们,不让他们被世俗所扰,被乱世所迫。她会扫平一切荆棘坎坷,诛杀所有心怀不轨之人,她既要做现在景家的守护人,也要为上一世枉死爹爹、娘亲、阿兄和锦瑟皎月以及所有景家人报仇雪恨!
  她要守护也要复仇。
  景楚将脑袋靠在诸葛青青的肩头,像只猫儿一般微眯着眼一脸惬意。
  这一刻的安逸,得来实在不易。
  *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屋外的雨声渐渐变小、变缓。沉重的天慢慢变得明朗起来,随着厚重云层的消失不见,呈现出碧蓝的天空,浓浓的白雾不知何时也被清风带走。
  雨后的空气带着清新泥土的清香,院中的花草经过雨水的洗涤,脆弱娇花狼藉一地;坚强枝蔓生机盎然。
  慢慢的,天空再无飘落的雨丝,残留的雨水顺着屋檐缓缓滴答滴答滑落,青石板被雨水冲洗得格外干净。
  洒扫院子的丫鬟们纷纷拿着笤帚清扫院中被雨水打落的花朵树叶,偶而能听到她们小声的交谈浅笑。
  恬静安宁的气息笼罩在整个房间,精巧的香炉烟雾袅袅,景楚睫羽轻颤靠在软榻上打着盹,鼻息间充斥着龙凝香独特的味道,千金难求的叶子香,是景培正老友亲手制作,全被他讨来给景楚用了。
  锦瑟轻手轻脚从箱笼里拿出针线,坐在门口一针一线绣得认真;皎月拿起大剪刀从园中挑了几株没有被雨水霍霍的艳丽花朵剪下,插在晶莹剔透的琉璃瓶中,准备为景楚的闺房添几分生气。
  桃园门口一阵热闹,抬眼望去,便见守门的丫鬟匆匆跑到皎月面前,小声道:“皎月姐姐,外头楼小姐来了,说是听说小姐醒了,特意来探望。”
  皎月现如今听到“楼小姐”三个字就心气不顺,要不是她作妖作怪硬拉着小姐去游湖,小姐也不会遭这大罪。
  “你先等等,我去看看小姐醒了没。”皎月说着把大剪刀放在托盘上,转身朝锦瑟招了招手,两人一道进了里屋。
  刚进门便见本来在小憩的景楚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眼带微光,嘴角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浅笑。
  不待皎月二人禀告,景楚先道:“去让她进来。”
  “小姐……”皎月面上为难,显然不想让楼婉婉踏入桃园,打扰景楚清净。
  景楚并没有因为她的无礼心生不满,反而微微一笑,摇摇头:“放心吧,我有分寸,去让她进来吧。”
  “……是。”皎月抿着唇福了福身,转身出去。
  锦瑟拿了一个软绵绵蓬松的大软枕垫在景楚背后,让她能更舒服的靠在软榻上,又端来清茶一杯给她漱口,才道:“皎月的性子直来直往,小姐莫要往心里去。”
  景楚嘴里含着水摆摆手,她咕噜了几声漱完口,把漱口水吐到痰盂里,用绣着芙蓉争艳的手绢擦了擦嘴,待收拾干净了,方才幽幽出声:“她说的本来也没错,我还会怪她不成。”
  锦瑟一怔,面露愕然。
  景楚见状,捏着绣花手绢掩唇轻笑,调侃道:“你自来老成,年起轻轻偏偏说话做事一板一眼,难见你露出这般模样。”
  锦瑟被脸上露出慌乱的表情,一时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只得求饶道:“小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景楚柔媚的嗓音里带了点沙哑,因为染了笑意,听起来更加迷人。
  锦瑟忽然觉得,自己小姐似乎有些地方不同以往了。
  “病骨就是这点不好,睡醒来总会口苦。”景楚砸吧了下嘴,只觉得口中的苦涩快要溢出嘴了。
  锦瑟笑盈盈地道:“要不小姐你先吃颗蜜饯甜甜嘴吧。”
  “那我要阿兄拿的那种甜一些的。”
  锦瑟应了一声,连忙去外屋端果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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