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断线(一)
对于这件事,琼脂却是没有裴贞婉那般乐观。
裴贞婉宽慰一笑,旋即问道:“不说她了,你去查看消息,有何进展?”
说到这件正事,琼脂却是神色更加严肃,低声道:“采办那边的人突然换了七七八八,原是说皇后那边发话,担心这一路上的人日子久了,难免从中渔利,便新定了一条规矩,要一两年便换上一拨。咱们之前的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时递不进来了。”
“这个我知道,不是半夏一早就在其他地方布了人手么,怎么会接不上?”
“这便是麻烦了,原来的人本来是这几日去顶上的,可今日,也被调离了。”
裴贞婉不由蹙眉:“为何是今日这般巧?”
琼脂叹了一口气:“是啊,奴婢也是有些担心。素来贵妃与皇后不和,今日突然说移交六宫治理之权,只怕卫贵妃要整治一番,咱们铺好的路径,不知是否会受影响。”
是,没人能说清,卫贵妃是否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宫中的各路关节人手换上一轮。
若是寻常事宜,倒也任由她们这般争斗去。可如今,宫里宫外的消息传递,都要走这一条线。
裴贞婉觉得有一丝头疼,这个变故来的正是节骨眼,前朝要如何借助侍御史这个案子,诚然是要靠她的讯息的。
同样,何时对卫贵妃发动,她也需要丁伯的实时消息。
“你先找半夏再料理一下手上能用的人,明日我想个法子去探一下。”
裴贞婉只能先这般吩咐着。
这一晚陈帝直至酉时将过才从宣政殿出,颇为疲累的他,即不曾去任何宫室,连来含象斋与裴贞婉说话也未有。
愈是这般的忙碌,愈发给裴贞婉一个信号,户部的事只怕是查实了。
“上午一直事忙,也没能和你说上几句话,这几日可有什么新的消息?”裴贞婉捧着碗,小口吃着。
琼脂去关了窗,背向门口低声道:“前次美人提到的侍御史一事,丁伯已经有了一些线索,半夏昨日转交于我。”
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张极小的密笺,小小的一张纸卷成极细的一卷,小心卷开后,在火烛之上烤了一烤,便显示了一串小楷文字。
裴贞婉看完,静静将密笺放在烛火之上点燃,丢进香炉里,便又坐下用膳。
“丁伯可有什么进展么?”
“嗯,方向和预想大体不错,”裴贞婉夹了菜到碟中,缓缓道,“被害的那位侍御史是被人掐断了气,再挂到梁上伪装自尽的。台院人来人往那般密集,能做到迅速干脆,不被人察觉,定是高手。丁伯他们没有更多的线索,侍御史的文书案宗也全部遗失,只是知晓这位侍御史生前二十日去过几次漕运,有些异样。”
琼脂想了想:“可是与漕运上的那位官员有干系?”
裴贞婉之前曾列了三名高官,恰有两位都与漕运有些关联:“也许是,只是丁伯拿不到实证,刑部与禁军也没查出来什么。这事倒是有些难办。”
“那是线索断了吗?”琼脂有些焦急,“可有其他的途径需要交代给丁伯的?”
“不急。”裴贞婉却是不慌,“丁伯这边线索断了,我们想个法子,把线索接上便是。”
顿了顿,又道:“倒是有一事,还是要交代丁伯仔细办好,此事同我们的事息息相关,极为重要。”
琼脂认真道:“美人要交代何事?我一定一字不拉的转给半夏。”
“五月四皇子满月宴时,我在宫外见到丁伯,他有拿到曹罡一些利益交换的证据,你们让他想个法子,把一些不重要的悄悄塞到这位侍御史的家里。不需要实证,只要能让人觉得异常疑心即可。”
琼脂记下了,又复核了一遍。裴贞婉倒也无其他事交代,静静将午膳用完,便安排撤了下去。
方漱口完毕,便听见芸菱进来通报,何保在含象斋外。
裴贞婉连忙起身出外迎接,她是宫女新封的美人,何保是积年的内侍省大监,礼数上周全恭敬些,总不是坏处。
何保携着拂尘,带了一个捧着锦盒的小太监,更有四五个带了金银器软的小太监站在阶下。见裴贞婉出来,笑吟吟地行礼:“美人安好。”
“何公公好,这会子是要去宣政殿当值么?”
“回美人,奴才是要当值,只是受陛下的安排,也有事要先与美人办妥。”
何保进退很是有礼,裴贞婉便也请了何保入内说话,琼脂眼尖,转身便先倒好茶水。
何保将小太监手中的锦盒打开,内里放着的是一本青纹密排的帖子,双手拿出,恭谨道:“裴美人昨日册封的仓促,今日内侍省补上美人入宫时的记档身份,今儿上午陛下已经绶了印,美人如今算是宫里正式的五品美人了。这一份便是美人的金谍,因是五品美人,按制也还不必受礼,亦无金册金印,这一份金谍,请美人过目看下有无错处,若尚可,奴才便交请皇后绶印,便需送去尚宫局存档。”
裴贞婉接了来,那金谍之上自然是写明她在陈国所用裴贞婉身份的相关户籍,也无甚错漏,便合上交还回去:“有劳何公公了,内侍省自然办事妥当。”
何保点了点头,便又看向门外阶下的太监,道:“按照您美人的份例,陛下赏赐美人冠服一套,三色银绞手镯一对,流烟云纹钗一对,珍珠一斛,素缎十匹,云锦五匹。美人,请您过目。”
琼脂走下去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裴贞婉笑道:“何公公还请替我谢陛下赏赐。”
“那奴才的事已办妥,裴美人还请自行打理这些物品,奴才要去复命了。”
裴贞婉看了琼脂一眼,琼脂便马上走进来笑道:“还请何公公饮一杯茶再去吧。”这边说着,外间已经有芸菱与茸儿上前带了那些小太监去廊下清点物品,琼脂将茶盏端起,微笑着看着何保。
这盛情难却,何保自然也有些不好推脱,不由勉强笑着接过,道:“奴才都是应该的,美人客气了。”
裴贞婉看着含象斋此刻无其他人,琼脂退后一步,挡在门口,裴贞婉这才低声道:“何公公,您侍奉陛下时日久,又极受陛下信任的,这宫里除了您,也没有第二位了。我心中有一些疑惑,不知公公能否指点一二。”
何保放下茶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美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折煞奴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