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正德疑云(二)

  徐皇后自那日后,诚实在正德宫好好静养了几日。
  因着侍御史被杀一案,刑部已查实了户部侍郎郭崟罪证,正协同大理寺审查,户部尚书马昤嫌疑未清,陈帝这几日几乎都在宣政殿与内阁议事。
  裴贞婉一时也无事,约了程芷蓝一同前往宣明宫说话。
  宣明宫此时已今非昔比,甫一踏进宫门,往日那清冷之相已无,廊下窗前,各色菊花临着摆放。侍奉庭院的宫人们也是多了许多。
  沈昭容已从小筑搬回了主殿居住,内里虽无奢华装饰,窗幔已换了淡雅的月白与鸭青交叠之色,虽对比其他宫室仍素净了些,但也有了许多温暖气息。
  裴贞婉一行走进来时,沈昭容正与清明对坐,面前摆着一盘棋局。
  白露最先看见,笑了走上来:“裴美人,程司乐。”
  笑着走近前,裴贞婉先行了礼,才道:“昭容好兴致。”
  沈昭容笑着招了手,起身道:“一时无趣,才说手谈一局,打发些时间罢了。你们快坐。”
  应了落座,裴贞婉看了一眼几上的棋盘,确是有几分兴趣:“看这棋局,白子凌乱,有些难以招架了呢。”
  清明笑着斟着茶道:“奴婢棋技不佳,与昭容差之千里,真是难为昭容与奴婢对弈了。”
  这看起来很是清明的模样,自然几人不由笑了起来。
  “我平日无事,不时看些棋谱,清明算是硬学的,倒是她才为难。你们日后弱得空,来陪我下上一两局才好。”
  程芷蓝匆忙摆手:“奴婢定是不行的,从来只看得进乐谱和舞谱,这黑白之道,实在是天书一般。”
  对师姐这番回应,裴贞婉确是不由笑了一笑。从前还在南蜀时,兄长爱棋,说棋局如战局,需得算明对手的计谋,才好打算,师姐也确实勉力看过一些,却也总是成了入眠之书。
  想到兄长,笑容不由微微一滞。
  记忆犹在,人却已永隔。
  “阿婉,那你以后多来陪我,”沈昭容温声道,“这几年一个人清净惯了,如今突然热闹起来,倒不如从前这种,安安静静礼佛,下棋的时光。”
  裴贞婉点了点头,问道:“昭容这样说,看来这几天来宣明宫的人也不少。”
  “是,贵妃,贤妃,这两日走动的倒也不少。四皇子的生母章美人,也曾来坐过一会子。”
  程芷蓝有些奇怪:“这章美人从前住在豫详宫时,倒没有这么勤于走动,自从去了蓬莱殿,更是极少自己出门,怎么会这般急切来看昭容呢?”
  “她入宫不过两年多时间,自然与我无甚交情的。只是她自己讲,从前怀胎之时,曾被暗害,险些失了四皇子。于此事上心有余悸焉,见了我,觉得几分亲切罢了。”
  沈昭容讲出这番话时,却不是云淡风轻之状,隐隐有一种幽幽道出,自带神伤之情。
  同病相怜,自会一番唏嘘。
  裴贞婉听着,心底不由思量着,到底是章美人自己有意,还是卫贵妃指点她来拉拢。若是章美人自己的主意,所求又是如何呢?
  “贵妃那边动作倒算是一出接一出,”裴贞婉心中分析着,口中却是续道,“既然蓬莱殿这般主动,正德宫那边想必也有许多来往了吧。”
  沈昭容却是摇了摇头:“前日思琴倒是来过,带了一些皇后的赏赐。昨日我去正德宫谢恩,看皇后神色却依旧有些蜡黄,人也是疲惫不堪,一时怕也顾不上我。”
  裴贞婉不由好奇,好端端的,徐皇后怎么就病了,心下想着,目光不自觉便看向了程芷蓝。
  一手被皇后提携上来,程芷蓝早也算是皇后的心腹之一。
  “你别看我啊,”程芷蓝连忙摆手,“这几日我只得去过一次,并未见到皇后。”
  三人不由面面相觑,一时琢磨不透。
  正这般费解之时,殿外几声低语,沈昭容发问,白露进来垂首传话。
  “'昭容与美人快去正德宫吧,皇后适才晕倒了。”
  晕倒了?
  几人不由惊讶不已,原本仅仅以为是过于劳累,如今,怕是疾了!
  匆匆赶了过去,御辇已停在正德宫外,刘贤妃也已然候在外面。
  徐皇后的寝室禁闭,只有刘贤妃站在殿中,默默等待着。
  “请贤妃安。”二人上前行了礼,“不知皇后娘娘如何了。”
  “昭容安。”刘贤妃急急行了礼,却是看向裴贞婉说话,“皇后娘娘如何,本宫咱不得知,只知道陛下和太医都在里面,方才还去传了贵妃来。”
  这般严重么。裴贞婉心中暗暗想着。
  这几日陈帝在宣政殿,户部牵连一事中枢几人意见不一,陈帝不许他们声张,便亲自带着论理。这般大事,能让他放下急急地来看皇后,看来,是有些严重的。
  既然刘贤妃不知,只能等待。
  稍倾,卫贵妃才姗姗来迟。
  依旧是婀娜的姿态,听到皇后身子不好的消息,更是添了几分神清气爽,这样走进来,倒有些艳丽之感。
  “皇后究竟是怎么了,叫了这一屋子的妃嫔候着,猛一看怪吓人的。”卫贵妃凤眸微斜,懒懒道。
  几人见礼,却也都说不出所以然。
  卫贵妃并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被帝后的诏传而来自然不是让她坐在外面吃着正德宫的茶。
  但又是何事,需要卫贵妃乖乖来候着呢。
  这样闲闲地聊了一会子,寝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一袭墨色团龙纹服在身的陈帝,背着手走了出来。一众人等连忙屈膝行礼。
  “陛下,皇后娘娘可还安好?”卫贵妃在这里身份最为尊重,自然先开口询问。
  陈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裴贞婉,点点头道:“无关性命。”
  众人皆舒了一口气,国母抱恙,对后宫来讲,边容易出是非。
  “皇后是这两年操劳累着了。”陈帝淡淡道,“又撑着不传太医,才发到有些严重。”
  刘贤妃脾气好地应付道:“若皇后需要侍疾,臣妾定义不容辞。”
  却是陈帝摆了摆手,冲着卫贵妃道:“皇后身体要调理,太医亦说不能劳累忧思。这段时间,贵妃代理六宫之事,贤妃协理,你们务必安分,不要给皇后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