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不予置评

  自蓬莱殿那日向卫贵妃禀明后续的计划后,裴贞婉又进入新一阶段的忙碌,卫曼之对她很是放心,除了每隔几日询问一下进展,其余时间,都在忙着变着法子捣弄膳食字画,或领着大公主陈婳与四皇子陈晖玩耍。
  裴贞婉用着蓬莱殿卫贵妃拨付的银子,倒是能大摇大摆的出入六尚了。
  中秋夜宴若想要一舞惊人,总是要烦劳尚衣局制上一身好看的服装。
  琼脂身在尚衣局,如何不开心,如何不用心呢。
  这一遭光明正大的出入,程芷蓝也是极为开心的,好在她尚仪局也要为中秋夜宴打点,凑上时间,竟能与裴贞婉和琼脂私下相见。
  对裴贞婉脸上的伤,程芷蓝总是有许多不放心的,每次见到,都要凑上来细细查看,一寸一寸地打量过去。
  裴贞婉甚是好笑:“师姐,你次次查验的这般仔细,我怕伤好了,也要被你在脸上搓出新的瘢痕了。”
  程芷蓝很是痛快地拧了裴贞婉的胳膊,笑骂道:“死丫头还取笑我,我哪里查验你了,我不过是看这般好的相貌,他日毁了,天下岂不是一大损失。”
  姐妹两个这样笑闹着,一旁的琼脂不由插嘴道:“是啊,多亏程司乐关心,小姐才好的这般快。”
  “你家小姐哪里是因我,人家有人送玉容雪花膏,自然好的快。”程芷蓝不禁揶揄道。
  “师姐!”裴贞婉连忙打断,“这种话不能乱说。”
  程芷蓝与琼脂不由相视一笑,转首正色道:“我方才可是一个字也不假,不是我乱说,冯将军这心是极好的,他家世不错,又与陛下亲近,你若不仔细致谢,拿捏好分寸,只怕好事也会变坏事。”
  裴贞婉不由微微蹙了眉:“我自然知道这事需得谨慎,今日来之前,我也打听了一下他办差之处,侍卫通传,他人在内,却并未出来见我。”
  未等程芷蓝发话,琼脂已然瞪大了眼睛:“冯将军不见小姐,又为何送那么贵重的东西,难道知道小姐容貌有损,就不愿见了么,可小姐已然恢复如初了,这冯将军,难道只是以貌取人么?”
  裴贞婉并没接话,只是静静地,含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笑看着琼脂,虽是神色平静,但双目灼灼,似是大有深意。
  琼脂察觉到,不由看了二人几眼,一丝迟疑道:“我方才的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这句话落,裴贞婉依旧未有动作,只是笑容逐渐收起。程芷蓝看着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哑然失笑,向琼脂解释道:“一则阿婉还未说清,琼脂你倒先生气,算是过于急躁,也失了礼数。二则,你并未见过冯将军,妄下断言,也算有失。”
  琼脂听言,看了一眼裴贞婉的神色,油然生起惭愧之意,从前在南蜀时跟在小姐身边,行事做人,自然时刻有提点,如何不懂程芷蓝的解说,不由红了脸低头道:“背后不语人是非,琼脂方才逾矩了,请小姐责罚。”
  “这一年,你没有以前稳重了,若是这样下去,日后你怕不能再跟着我做事。”裴贞婉语调清冷,面容闪过一丝痛心。
  琼脂大惊失色,连忙拉了裴贞婉的手道:“我方才确实是替小姐不平,这才说错了话,小姐不喜,以后我记在心上,再也不说了。小姐可以冷落我,训诫我,但别把琼脂丢在一处。”
  程芷蓝慌忙起身去劝:“好好的,阿婉你说这么重的话做什么,琼脂这么好,你对她也太苛刻了些。”
  裴贞婉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扶了琼脂起来,缓缓道:“不是我对你苛责,也并非要真的弃你。自小一起长起来,我自然知道你一心为我,只是越是这样,我却越是忧心。俗话说关心则乱,日后我走进这陈宫斗争的核心,难免会不会遇到什么大难,亦或者遇到负心之事。越是在这种时刻,越要能沉住气,不能行差踏错。日后我可能成为你们获难的原因,同样,你们有半点急躁误事,我也会牵连其中。琼脂,你同半夏只能提着心气过日子,今日这般松懈乱言,一两次,就足够你我踏入险境了。”
  裴贞婉这一番话说的很是明晰,琼脂自然半个字也不会辩驳,重重的点了头应下。
  程芷蓝见状,笑着道:“好了好了,阿婉也算是讲明白了,倒是我不好,非要提冯岚这一茬,怪我。”
  裴贞婉回首和煦一笑:“倒也怪不上谁,冯岚这事,师姐的嘱托也是不错,我也不过有意讲琼脂几句,就当是我小姐脾气来了吧。”
  “琼脂希望早些日子到小姐身边,日日听小姐教导呢。”琼脂一副破涕而笑的样子。
  程芷蓝心下对琼脂很是赞许,聪敏,大气,能经得起事。今日不在的半夏,她也甚为欣赏,半夏是一个有主见,果敢沉静的人。裴贞婉,很是会调教人。
  “师姐,冯岚的事,还真的要正经说上一说,玉容雪花膏,这是极为难得之物,又是女人用的东西,冯岚一届武将,拿出手这个,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裴贞婉正色道。
  “是,上次你说过之后,我也觉得诧异。前两日去查过尚宫局出入的记册,倒想起来,冯岚的叔祖母,不就是恩平大长公主吗,这玉容雪花膏,确实曾进过大长公主府的。听说大长公主很是疼爱冯岚这一系的孙辈,不知是否是这个原因?”
  裴贞婉一丝讶然:“恩平大长公主,那是陈帝祖辈在世的唯一一人了,陛下好东西都送去孝敬,倒也是正理。只是,恩平大长公主如今高寿快七十了吧,这玉容雪花膏……我倒有些好奇大长公主保养如何了。”
  程芷蓝笑道:“那就不知了,总归我觉得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裴贞婉笑了笑,心底有一丝疑虑,却也没当面说出。即便冯家有此物,冯岚总不可能自己带在身上,那日事发突然,她又算过消息传递的速度,冯岚哪里有时间回府取来此物的?
  “师姐。”裴贞婉轻轻唤道,“他今日避而不见,总觉得有些奇异。你在六尚,与禁军总归有些往来,可否请你寻机会与冯岚见几面,也好帮我拿捏一下。”
  “我可以一试,”程芷蓝却有些为难,“只是冯岚那可是宫里有名的孤僻性子,平日里冰块似的,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行。”
  “尽力即可。”裴贞婉笑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蓬莱殿了。”
  程芷蓝与琼脂连忙相送。
  “琼脂,中秋宴上我的舞服,你记得要在衣摆处坠上铃铛。”
  琼脂点头应道:“小姐放心,我已经寻了六十颗五彩银铃,定会令舞服灵动生彩。”
  裴贞婉舒心一笑,捏了捏琼脂的手,这么些年,主仆间的这点默契早已不许言表。
  “师姐,也劳烦尚仪局悄悄演练破阵曲的旋律了,还有,十日后是二皇子的忌日,到时我会寻个由头来六尚,你悄悄送我进宣明宫。”
  “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