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皇后示好
吴司饰做六品女官一职已有六年,便是典饰掌饰一类的女官,也有近十年的光景,这十几年的养尊处优,在监审嬷嬷的手上,哪里熬得过几道刑,早已涕泪横流,哀嚎不断,原本她是存了一丝期望,想着受着刑,求着人,也许能熬到蓬莱殿救助,谁知底下的女官将她供了个干干净净。
吴司饰面如死灰地坐在监牢里,只等来了蓬莱殿要她担下全责的授意。
那些曾与吴司饰见过几面的妃嫔,私下便不由这样嚼着舌根。
“你瞧她那边丰润的模样,我便知道,她这种人定然是吃了许多的油水的。”
“哟,妹妹倒是未卜先知啊,那你倒是猜一猜,这吴司饰的胃有多大,塞不塞得下这么多银子呢?”
“姐姐可别埋汰我,妹妹我是小门户出身,可是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的,哪里知道这些呢?姐姐母家尊贵,倒是姐姐能给妹妹讲上一二?”
“我可不知,这么大的一笔数目,我看,皇后娘娘也不会轻易饶了她去,妹妹且看后续吧。”
六尚在此事中成了众人焦点所聚之处,其余五局都在忙着内部训诫,一则杜绝再有这等偷鸡摸狗之事发生,二则,各尚级司级的管事女官,也是借此肃清各自的手下,都什么样的人,放什么信息,给予多少信任,那可都是要细细再盘算一遍的。
程芷蓝领着尚仪局司乐一职,因了这事,倒是内外忙碌了许久,既要协助林尚仪内部训诫整治风气,又因了徐皇后的信任,私下要回禀六尚内情。
待她见到悄悄来见面的裴贞婉时,端的是许多话要讲:“阿婉,你那个琼脂真是不错,这才进宫半年的功夫,尚功局的内情拿的一清二楚,这一下我回禀皇后娘娘,可是省力了许多。”
裴贞婉不以为意,忙着翻捡着程芷蓝居所中的各类舞乐图谱,随口答着:“哦,琼脂自小跟我,怎么做事,她心里稳妥的很。”
“你也是惯会调教人的,”程芷蓝点着头,“我先前还想,坠儿那小宫女怎么就那么巧,偏在四皇子满月宴上被抓,又能讲出这么详实的告发,这一想,果然就是琼脂暗中筹谋的。”
“嗯,”裴贞婉头也不抬,打开了一本《春莺啭》的舞谱垂首看着,淡淡道:“这种事情,第一不能暴露她的身份,第二不能让坠儿觉得自己被人利用,第三要环环相扣,在合适的时机不动声色的透露消息。琼脂前两样做的还不错,借了许多人的口能引导坠儿去做那些行为,第三点还是有些不到位的,坠儿在掖庭遇险被禁军救下,她差点就递不进去消息,还好我认识了小十七,倒是帮坠儿传了那封书信。”
程芷蓝不由哑然失笑,一个长在大将军府的婢女,跟在小姐身边这些年,能学得这般有勇有谋,独自能做这样多的事情,已是很不易了,即便是陈宫里的那些七品八品女官,也未必比她周全,阿婉对自己的婢女,倒是极高的要求。只是这般想着,也不必去分辨,轻轻笑了笑:“她有你这个主子,也是幸事。”
裴贞婉却把手上的舞谱向前一摊,笑道:“师姐,你这舞谱怎么还是老式样,这些年北陈的乐舞没什么长进啊。”
程芷蓝被这么插科打诨一遭,又好气又好笑:“宫里的艺技向来求稳,哪里比得上你们玉锦阁常常花样翻新。”
“那日后我可是有机会挑衅你们尚仪局了。”
看着裴贞婉轻松却又胸有成竹的样子,程芷蓝会心一笑,遂又正色道:“这事皇后娘娘不会轻易放过的,吴司饰没那么大胆子,我看,皇后定会查到背后的妃嫔才肯罢休。”
裴贞婉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这次不帮卫贵妃了吗?”
“我不帮,她自己帮她自己。”
程芷蓝不由侧了头思量:“这是何意?”
裴贞婉冷冷一笑:“她可是懂得如何自保的人,去年谋害还在胎中的四皇子,她不是立马推了孔婕妤去顶罪么,如今这事,她早就找了人在外面用唐修容家人的名义买了许多宅子,你看,栽赃陷害一类的手段,她可是用的顺手。”
“唐修容?”程芷蓝愣了愣,“唐修容和孔婕妤,可是跟她最久的两个高位妃嫔,这不倒一年的功夫,她可两个都舍弃了。”
裴贞婉手上已换了另一本剑舞的图谱摊开,摇头叹道:“是啊,可怜那唐修容,只怕这会儿还不知道,卫贵妃和吴司饰,双双都把这桩罪栽在了她的头上。我猜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事儿到底全貌如何。”
程芷蓝却是没有接这句话。
卫贵妃在前几年与徐皇后对立,原本是步步紧逼的,除却皇后有皇长子这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外,从家世手腕,到陛下的宠爱乃至后宫中的势力,卫贵妃都看起来极有优势的。但就是从去年,知道裴贞婉在陈宫中的布局与动作开始,卫贵妃这一年的光景,先是折了孔婕妤,丢了协理六宫之权,今年眼看又要失掉唐修容。
虽然她得了一个明面上的福星四皇子,可到底,四皇子的生母章美人还在那里的,这个名义上的母子,却也有些不伦不类。
她的这个师妹,果真是太厉害了!
“阿婉。”程芷蓝轻声唤道。
“嗯?”裴贞婉好似对这本剑舞极有兴趣,看的甚是仔细。
程芷蓝看着面前这个可称为绝色,却又丝毫不显柔弱,倒有着冷冽风骨的少女,缓缓道:“前日皇后娘娘曾问我,这几月宫里变故比往年多了许多,问,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人进了宫。”
这一句话,足以让裴贞婉从手上的舞谱抬起头,神色早已回归严肃,看着程芷蓝的眉眼,等着她后续的话语。
“我定然不会讲你出去,只说不知。但是皇后娘娘确是笃定的,她说,她有一丝感觉,似是有某人在暗中谋局,她说,如果此人能走出阴影,她,是愿意结为盟友,相互扶助的。”程芷蓝讲出后面几句的时候,是小心试探着裴贞婉的神色的,她表达的意思也是极为明确,徐皇后虽是为人中庸,却不是傻到没有推算能力的。此事卫曼之身在局中,一时半会儿可能看不清,但徐皇后一直在局外,更是能坐收一些利处,这般转变,她并不傻。
有这一番对话,自然能知晓,徐皇后查到裴贞婉,并不会慢。
“师姐,皇后此话,可是怀疑你有参与此事?”裴贞婉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的意图暴露,反倒是程芷蓝能否独善其身。
程芷蓝自明白此问后面的意图,心底很是温暖,笑着摇了摇头:“倒没有,这是我们陪着皇后娘娘在宫中行走时,闲聊提及的,她这段话,也是讲给林尚仪听的,我跟在后面而已。”
裴贞婉点了点头,这才讲回自己:“皇后这话,算是招揽之词了,只是不清楚对象是谁而已。”
“阿婉,你既然在扶助皇后,不如我去禀明,你可以见一下皇后……”
“还早。”裴贞婉笑着打断了,“趁着皇后这段时间要收拾尚功局的案子,没空细究背后之人,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再者,我也不是完全在帮她们相斗,只是知道卫曼之做了许多恶事,帮助徐皇后肃清后宫而已,若这番进了皇后阵营,倒好象真的是在助长她们尔虞我诈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