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假面下的假面
还真是无聊的人。
但相比她，事实上我也是如此吧？我竟然真的恼怒了，总想给这丫头点惩罚，即便是虚幻的世界，也得让这丫头明白一切都不会来得那么容易。
于是我纵身一跃，跳出了窗户。
八楼的高度，足够一个普通人摔死，而我在这个世界，也是普通人。其实我还好奇这个问题来着，但未来得及去问杜幽兰，那就是如果我在这个世界死亡，会对现实有何影响？
不过，还有机会。
因为起码这一次，我不会死。
姚倩雯惊呼一声，“喂，喂！喂叔叔！！”
而后随着我，一同跳下了楼，她喷出触须，将我缠绕，而后与我一同坠落。或许是担心我被摔死，她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下面，又以触须、触足为我减震。
可我却抓住机会，左手按住她的下巴，在我们二人落地的一瞬间，我用力向前一撑！她的后脑狠狠砸在地上！
咔嚓！
骨骼断裂粉碎的声音，伴随着姚倩雯痛苦的尖叫，回荡在空气之中，让我十分舒爽。
我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接着蹲在她身旁，“疼吗，丫头？”
“混蛋，我杀……”
她张口就要吐出触须，我眼神变得冷漠，盯着她的嘴，“你最好把嘴巴里那些小肉条管理好，否则钻出来一根，我拔掉一根！”
“唔……”她张到一半的嘴僵住，然后不甘心的慢慢闭合，就那么盯着我，眼中满是怨气。
她的理想世界，的确是将我踩在脚下。
可是很奇怪，这丫头只是单纯的希望全方面将我碾压，却又不愿意将我杀死。以她的能力，控制异化后的我的身体，其实很难，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但用足够杀死大象的力量，去折磨一只蚂蚁，却又能够保证蚂蚁不会真的重伤而死，就说明她是真的不希望这只“蚂蚁”死掉。
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总之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我便一跃跳下了楼。
而她也果然中计。
她大概也没有在这世界跳过楼，第一次高空坠落，又一心想要护住我的性命，毫无经验的她会慌作一团，我打败她的唯一机会，也就随之而来。
至于落地以后，我完全是在虚张声势。
拔掉她的满嘴触须？现在的我是做不到。
“傻了？说说，关于你刚刚毒打我的那件事，给我些解释。”我伸手推了一把姚倩雯的脑袋。
她气得捏拳头，指着自己紧闭的嘴。
“我说的是别吐你那些恶心的肉条，怎么着，语言功能也跟着丧失了？”
“你才哑巴了呢！一点都不守信用！明明之前我们说好的……好疼……”姚倩雯揉着后脑，一点点爬起，身体也逐渐恢复了人类的样子。
“说好的？”
“是啊！”
“说好我被你打？为什么？”
姚倩雯愣住，“不知道，反正前两天我们就是说好了……”
“那你为什么打我？”
她继续愣，“我也……也不知道，反正能打你，就是很爽啊。好奇怪的感觉啊。”
“那你告诉我，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次爬山，我们……不，不对……”
话说到这，我们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古怪。一切都因姚倩雯的表情，她从最初的怨气、不满，到茫然疑惑，而现在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惊恐，思维仿佛在头颅中打架，无论我怎么喊她，叫她，她愣是不出声。
“摔傻了？”我最后推了一把她的头。
“啊！！”她却突然尖叫。
“你怎么了？”我双手稳住她的头。
“我，我……我想起来了，叔！我们在船上啊！我的天，怎么回事，一觉醒来怎么，怎么就到这了？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不不，现在是做梦，还是之前是做梦啊？”
她，清醒了？
这是摆脱诅咒的意思？不对，按照杜幽兰的意思，这大概只能算是意识到自己身处虚幻之中，就像是我，也就是摆脱诅咒的第一步，而彻底脱离这诅咒，必须将诅咒本身毁掉。也就是说，她明白眼前世界是假的，可是依旧出不去。
可为什么她会突然间明白呢？
我陷入回忆，满脑子都是杜幽兰对我所讲的关于诅咒的内容，执念、困惑、规则……如果说这是一个“完美世界”，那么让人意识到这世界的虚假，便要将他们从“完美”中抽离。
就像姚倩雯。
她意识到自己无法轻易将我踩在脚下，她心中的“完美”设定崩塌，于是她意识到了世界的虚假。
而如果将每个人都从这种虚假中拉出，诅咒便会崩溃。
所以，这就是杜幽兰必须在这个世界找到这里的所有人的缘故。
“叔，我想起了一件事。”这时，姚倩雯突然急切的拽了拽我。
“怎么了？”我疑惑。
“乌金岛！”
她突然说出这三个字，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什么乌金岛？你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我，我是想起了一点事情，但不是现实中的事情……”她的语言有些乱，又似乎有些头痛，揉着头想了很久，接着，突然说道：“这个世界……有乌金岛的存在！我就是从那里出生的！而我最终也要回到那里，哦不对，是整个世界，就是乌金岛！”
她的精神似乎突然变得混乱起来。
不仅是精神，包括她的身体，开始逐渐出现王虫异化后的现象，它们变得不受控制。
“我……我是谁？我在哪？这是什么地方？”她茫然的看着四周，身体的异化却没有丝毫停止，眼中属于人性的部分，逐渐失去了光泽，取而代之的，是野兽一样凶狠的目光。
“糟糕……”我意识到不妙，想要躲开，但时间有些晚，姚倩雯的一对触足已经将我的身体缠绕！
我努力想要挣脱，它却越收越紧，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即将被一分为二！
但就在这时，一道暗红色的影子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姚倩雯的身体之上，虫口之中喷出血色粘液，姚倩雯口中发出痛苦哀嚎。而那红色的影子，趁机撕开了我腰间触足，将我拽了起来，“快走，她很快会恢复，在这个世界里死掉，现实中也难逃一死。”
是个女人的声音，沙哑到好像吞了一整块的骨头。
“你是谁？”我问。
她却没有回应。
但暗红色的兜帽下，我看到了凌乱的发丝，以及满脸的扭曲疤痕。
她带着我迅速逃窜，穿梭了几个小区，又跑了几条街，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变得仿佛只有我们二人，没有车辆，没有行人，就连夜晚的路灯始终都是熄灭的状态。在一处阴暗的街角，她终于停了下来。
她背对着我，红色的斗篷以及兜帽始终没有摘下。这里唯一的光线就是月光，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形如鬼魅。
“是你？”我问。
“你认识我？”她惊讶。
“不认识，但我们见过，在面馆。”我回应。
“……”她没回应，也没转身。
“你刚救了我。”我走向她。
“你要道谢？”她问。
我摇头，然后绕到她的面前，直面兜帽下那张扭曲的脸孔，“我没准备道谢，你救我又不是白救。我在想三个问题，我觉得，你应该回答我一下。”
“什么问题？”而她却将兜帽一扯，将自己的脸遮盖严实。
“第一，为什么人死在这个世界，外面真实的自己也会死。其次，你究竟是谁？事实上关于这个问题，我心中本来有三个答案，可刚刚的事情让我去掉了一个，现在还剩下两个，你说我猜对了吗？最后，也是想问你，为什么救我，虽然这个答案，我大概也猜到了。”
她对我一笑，牙齿漆黑变形，眼神冷漠诡异，单纯看这张脸，这幅神态，我或许永远也无法对应她是现实中我认识的哪一个人。
“你知道了，这里是为了吸收时间生命力而存在的空间，死亡代表终结，只有自然活到老，才能够将完整的生命力转化为船只航行的能量。死亡即为出局，你的身体也会在外面死亡。”她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
至于第二个，她没急着回答，而是问我：“那你觉得我是谁？”
“最开始，有三个答案，姚倩雯、杜幽兰，以及米娜。”
“可这三人你都见过。”
“不，我只见过一个。或者说，可以被我确定是真实意识的人，就只有一个。”
“你在说什么？”
“这边聊。”我走向街边长椅，坐到那，对她招招手，接着说道：“杜幽兰告诉我，这是一个‘完美世界’，我们都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自己一部分现实中没有达成的愿望，但告诉我这一切的未必是杜幽兰。
我的愿望就是知晓一切，所以在这世界意识到它是假的，并且知晓它的规则，完全成立。但我其实是个贪婪的人，起码比大多数人想象的更加贪婪，我想要的不止这些，我还希望有个得力助手，如先知一般的存在，能够时刻帮我。而杜幽兰，她完美的扮演了这一角色，所以她才未必是真的。
再说米娜，她希望做我的女友，过普普通通的人生吗？我想不是，起码按照我对她的了解，她不该局限于此。当然，我其实从未真正了解过她，不敢判断她的真实想法。不过她现在的样子，说实话，倒是我最希望的，我不止一次说过，我爱她，如果有可能，我想与她共度余生。所以她是真的吗？未必是真的。”
女人点头，嘴里嘟囔道：“所以，你唯一确定的真实意识，就只有姚倩雯。”
“没错，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蠢到希望有一个复制了我的能力，每天欺压我的疯丫头出现在我的生活之中。”说到这，我目光再次转向女人，注视着那遮挡了她整张脸的血色兜帽，“所以，杜幽兰又或者米娜，你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