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悲喜交集 五

  暖流在心中徜徉,随着血液游遍全身,火热的内心能抵御一切严寒,凛冽的风吹刮到身上都化为温煦和风。锦上添花不会让人这么动容,雪中送炭才更加难能可贵。
  在叶随风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帮你,包在我身上,只此一句便胜过千言万语。
  叶随风眼中都是满溢而出的感动与感激,像是被风吹皱的安澜湖面,泛着波光。
  “谢谢……谢谢你……”
  余从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是那些暗地使坏的人太过分了,可他们越是瞧你不顺眼,越是折腾你,你便越是不能被打败,不能白白的便宜了他们,不能让他们轻易地如了愿。期末考就要到了,旁事不要多想,好好复习,拿出一个好成绩来,气一气那些不敢光明正大跟你一决高下、只敢暗中使绊子的人。剩下的问题,还有一个漫长的寒假,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好好的捋顺、思考。好了,吹了这么半天的冷风,头脑也清明了吧?快回去吧,再吹下去,可是要生病的。”
  “谢谢……余学姐……”
  除了感谢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惟有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希望她这一生都能平安喜乐,不要再像喻心一样。
  余从心是个很靠谱的人,动作极快,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帮叶随风借到了专业课本,不止如此,还附带有厚厚的一沓笔记和重点考点的资料。
  叶随风揣着这满满的情意,转身出了校门。
  校门口,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一个静立的人影攫取了叶随风的视线。
  那人佝偻着脊背,抄着手,目光痴痴地凝望着从校门鱼贯而出的学生们。不知道他守在校门口多久了,时不时地哆嗦一下腿,躲一下脚。
  他身披一件陈旧的毛呢大衣,那件灰黑色的已经过时的毛呢大衣对于叶随风而言,特别的熟悉,熟悉到她只看着衣服就知道来者何人。而这份熟悉之中,又带有几分恍如隔世,她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件衣服,以及穿着这件衣服的人了。
  穿着大衣的男人还在人群之中张望,叶随风却已经停下了脚步,眼眶发热地直勾勾盯着来人看。
  脚像是粘在了地上,举步不前。她在踌躇,她在犹豫,她在思考,究竟该不该走上前去,又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流动的人群之中,陡然停下的人便会格外的显眼。终于,那人寻觅的目光落到了呆呆站在原地的叶随风身上。一时间,那目光多了很多的色彩,既有惊喜,又有欣慰,还有些许的愧疚。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让那人也不敢轻易地上前,同叶随风一样,原地踯躅,脸上的神经却不自觉地跳动着。
  还是叶随风率先往前向前迈了一步,她走到那人身前,嘴唇颤了几颤,声音也像是弹簧一样带着颤音地弹跳出来,“爸……你怎么……来了?”
  叶父的眼光依旧缠绕在叶随风的脸上,他的表情呆呆的,嘴边挂着的笑却带着陌生和尴尬,“我听说你在这儿上学,不知道是哪一个班……我就是来看看……看看你……”
  叶父磕磕巴巴的言语,让叶随风意识到父亲的突然到访,必然不仅仅是想要看看她这么简单。
  叶随风找了学校旁边一间安静的小咖啡厅,挑了一处隐匿的角落落座。
  叶随风搅动着眼前的咖啡,垂着眼看杯中掀起的小漩涡。对坐的叶父则是局促地打量着灯光昏暗却别有格调的咖啡厅内部构造,双手在腿上搓来搓去,像是不太能适应这里的氛围。
  咖啡厅内回荡着低缓悠扬的轻音乐,让空气不至于弥漫着尴尬沉寂。
  叶随风的勺子撞击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代替她自己出声。
  “那个……小风啊……你长高了啊……”
  叶父嗫嚅着开口,却让叶随风还没喝上一口咖啡的嘴中就先泛起了苦滋味。
  她的身高已经有两三年都没有变动过了……而且不足一米六的身高,一直是叶随风的短板,是她不愿提及的话题。
  叶随风头垂得更低了,喉头似被粘稠的口涎粘住了,紧紧地,发不出声来。
  叶父见叶随风默不作声,吞了吞口水,也不知道再说点什么重启话题,就只是木然地僵坐着,浑身都是紧绷着的,不自在到了极致。
  叶随风用苦笑就着咖啡喝下,苦上加苦,倒也不觉得更苦了。温热的液体入喉,冲开了言语的禁锢。
  叶随风也不拐弯抹角地开口,“爸……你这突然来找我……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吧?”
  叶父的瞳仁蓦然一紧缩,立即垂目低头,脊背更驼了,几乎要弯成大虾形状。
  叶随风见他这种表现,心里便是料定自己所言不错。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杯身,尽力地维持着脸面上的平静,可眼波却已经如心潮般泛滥。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开门见山直说便是。”
  叶父又吞了一口口水,嘴上下地动了几下,像是不知如何启齿。他刻意地回避着叶随风的眼神,过了半天才喃喃道:“我跟你妈……我们离婚了。”
  叶随风握着咖啡杯的手一抖,咖啡扬洒了她一手。她慌忙地抽了几张纸巾来擦,撤手的时候又把旁边的白开水碰倒了。水沿着桌边汩汩而流,流淌了她一腿。
  她失神地擦着手上的咖啡渍,却浑然不觉半边裤腿已经湿淋淋的冰凉一片。
  “是……什么时候的事?”
  叶父快速地瞥了一眼叶随风,又收回了目光,言道:“上个月……”
  “为……为什么呢?”
  如果连父母亲也分道扬镳了,她的家……便是彻底的散了。
  “你妈她……她外面有人了。”叶父张了几次嘴,才把这难以启齿的话说出了口。他闭了闭眼,让眼睑将眼中羞愧与痛苦的神情都遮蔽起来,可脸上不由自主流露的神态却还是出卖了他。不舍与痛苦,难堪与悔恨,宛如T台走秀一般,在他的脸上轮番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