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剑之本原

  慕云观。
  掌门栖篁带着师妹迎霞、枕月到山门迎接贵客，觉隐寺住持振释大师偕弟子无念来访。
  同入仙鹤峰大殿，宾主坐定，寒暄过后，进入正题。
  栖篁讲述魔剑重现神瞻，从李搏穿越一直说到他和日蕴秀逃离失踪。振释也让无念禀报了在奔雷城遇见他俩的事。
  栖篁道：“两人竟是走了那边，怪不得二师弟这么久没消息传来，估计是岔开了。”
  振释道：“李搏和日行天之女走在一起，颇为让人不放心啊。”
  迎霞道：“不错。日蕴秀是崇日教血媒魔女，身有蛊毒，李搏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幸好她还只是老媪模样，否则天生妖媚——”
  振释截口道：“诸位有所不知，她已经恢复本来面目了。”于是让无念叙述了日蕴秀的具体情形。
  迎霞大惊，“蛊毒全好了？”
  栖篁思索片刻，道：“纳元气机天赋。”
  迎霞急道：“不好！李搏年少，血气未定，要是被她勾引诱惑，那可就……无念，两人关系如何，是不是很亲密？”
  无念天真纯朴，点头肯定。
  振释道：“无念，迎霞师叔的意思，是问两人有没有行夫妻之事？”
  无念一脸茫然，而振释大师一辈子诵经念佛，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迎霞道：“直说吧。无念，他俩是不是住在一间屋里睡觉？”
  无念讷讷道：“在驿站是住同一房间——”
  迎霞大拍桌子，“我就说吧，这下完了！臭小子破了童子身，以后晋升渺茫，魔剑的秘密咱们也甭想解开了。”
  枕月听后立即羞得转过头去，栖篁也瞟了迎霞一眼，似乎在怪她说话直率。“四师妹，你先别着急，让无念师侄把话说完。”
  无念听到“童子身”这个词，模糊明白了诸人问话的含义，脸一红，道：“他俩睡的是上下铺，并非同一张床。关系虽好，却真诚自然，绝没有夫妻之事。”
  迎霞道：“你确定？”
  无念点头。
  栖篁松了口气，“那就好。”
  迎霞道：“我还是不放心。”
  枕月道：“他们走奔雷城的话，应该是要跟着日蕴秀去罗桑国。”
  栖篁扬声道：“逸岩，即刻传信给你二师伯，告知田数动向。”
  “是。”大殿门口侍立的青衣弟子躬身答应，转身迅速离开。
  振释一脸愁绪，叹气道：“罗桑国在外，五龙帮在内，中土大地政局颓败，风雨不调。值此战乱纷争之际，魔剑在现，众生苦难何时能了啊！”
  栖篁问道：“大师，这阵子我们师兄妹几人已经讨论过多次，魔剑的秘密难道只有持有者才能解开？就没有别的办法？比如说，从外部？”
  迎霞道：“对啊，就不能砸碎、砍断、烧毁，把邪魔元神彻底消灭？”
  振释摇头，“诸位可知此剑来历？”
  迎霞道：“一百多年前，魔族猛将虎王噬万潜入人间，创立四圣门，大闹神瞻，被中土武林联合击败。它手上这把威力无穷杀人无数的魔剑就此遗落，直到二十年前才在日行天手里再现，日行天死后，魔剑飞入异界，被李搏无意中捡到。应该就是这样吧？”
  振释道：“不假，可此剑的真正主人却并非虎王噬万，而是魔神阴极煞。”
  “阴极煞！”栖篁霍然起身，“洪荒四大魔神之一！它不是在几十亿年前的最后一次神魔大战中被彻底击杀，神魂消泯了吗？”
  振释再次缓缓摇头，“先师圆寂之前，曾在入定中神识进入魔域，得知真相。阴极煞实力太强，死后灵魂不灭，手下九幽蟆母找回它的躯壳，用残余魔能铸造了魔剑，材料中混杂了冥金血铜，凡间任何器具都不可能将其损毁。就算有，就算能够找到神兵利器击碎外壳——诸位应该都知道枯林谷蕴魔渊，阴极煞的元神能量比虎王噬万不知要强几千几万倍，死亡之时魔能扩散，必将腐蚀万里河山，侵染亿兆苍生的精神，神瞻世界将陷入癫狂，永无宁日。久远劫前无数次神魔大战时，天界众神为了避免人间遭受池鱼之殃，都把战场设定在无垠的蛮荒星域。要对付阴极煞，也必须如此，将其驱逐到无人太空，斩杀于虚无之内。”
  在场之人听后无不感叹唏嘘。
  栖篁道：“居然还有这么多隐情。”
  振释道：“阴极煞又被称为千眼魔神，剑上血眼可能连通着它的眼睛，或者就是它的诸多眼睛之一。以此观察世间，借助李搏身体吸收天地精元，一旦恢复到某种程度，必将复活，为祸世间。”
  栖篁凛然道：“也就是说，咱们神瞻境的命运，全都寄托在这个异域少年身上了？”
  振释正容道：“不止神瞻，还关联到无数星系中的无数众生世界。”——
  “振释大师，请进。”迎霞枕月带着振释无念师徒来到梁素儿住处。
  梁素儿，通达镖局遗孤，来到慕云观后，受到诸人怜悯，枕月特意安排细心温柔的雨听潮和她住在一起照顾她，此时身体虽有好转，但神志依然不清。
  振释仔细查看她气色，全身虚浮，双目无光，眉间印堂穴上有道两寸长黑线，浓如墨染。“若是老衲没有看错，这少女应该是中了魔魇邪术，传自南境。”
  枕月喜道：“正是。大师既然知道来历，想必能救？”
  振释道：“无念，这次由你来，帮助这位梁师妹祛除魔魇。”
  “我？”无念略显不安。
  迎霞也疑惑道：“大师，此等邪术极其厉害，我们已经试过好几种方法，都不成功，无念师侄能有把握？”
  振释道：“道友放心。无念，你已随我修行十余年，此次是印证修为的绝好时机。怎么，不敢？”
  无念合十道：“弟子遵命。”
  众人出门，只留下枕月照看。
  枕月道：“无念，按照贵派功法，要从何处下手？”
  无念道：“魔魇乃阴冥咒术，需先从督脉开解。”
  “好。”枕月是聪慧女子，不需多言，近前把梁素儿扶起来坐好，轻轻解开衣衫，露出肩胛以上的脊背。
  无念自幼修行佛法，本来心神宁定，但毕竟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生头一次见到年轻异性光洁如玉的肌肤，登时满脸涨红，呼吸急促，愣在当地。
  枕月不由得微微一笑，又暗暗担心。
  “无念无念，何为无念？”门外传来振释大师浑厚沉凝的声音。
  这是师徒俩平时经常论及的问题，无念随即脱口答道：“性为青莲，污泥不染。六根涉境，心不随缘。”说完内外明澈，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开始专心为梁素儿疗伤。运气于右掌，隔空打向梁素儿后背，雪白肌肤上立即印出一道金痕。
  他双手连击，掌掌相接，功力到处，真气幻化出一朵朵金色莲花，在梁素儿身周盘绕。
  莲花降魔功！
  枕月惊异不已，收起了轻视之心。这位小和尚看似浑浑噩噩，弱不禁风，没想到神机内敛，如此年轻就练成了这等高阶功法，怪不得振释大师如此器重。
  无念先为梁素儿理顺督脉，又转到她身前清理任脉，随着持续运功，梁素儿肌肤上渗出大量腥臭污秽的黑水，同时额头的黑色纹络也在逐渐消退。
  枕月大喜，知道这是转好之象，把她内衣也脱了下来，取出预备好的湿毛巾为她擦拭。
  此时梁素儿上身完全裸露，但无念视如不见，在他眼里，色即是空，白皙少女已和草木山石全无分别。
  半小时后，梁素儿突然睁眼，喊了声“爹爹！”，口喷黑唾，弄了无念满身。
  “素儿！”枕月上前盯着她双眸，虽然驱魔时梁素儿本身消耗也极大，但这双眼睛明亮有神，已不再全无生机。
  “你们，我在哪里？爹爹呢？其他人呢？”梁素儿这些日子一直处于意识混沌中，睁眼只见深处异地，无念枕月对她来说也都是陌生人，而最亲的父亲梁允中却不在身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素儿……”枕月猜着她对家里的灭门惨祸还不知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哎呀！”梁素儿突然意识到没穿衣服，而面前的无念和尚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年男孩。
  “罪过罪过。”无念合十嘟囔两句，低头匆匆出门。
  枕月帮梁素儿穿好衣服，安慰她一会，给她倒水喝，忙活完了就喊栖篁和其他人一同进来。
  栖篁打量梁素儿，赞赏的看了看无念，“大师收得高足，可喜可贺！”
  振释笑道：“掌门过奖。其实这算不了什么，只是碰巧我们佛门功法克制魔魇，譬如对症下药，力道不强，却能药到病除。”
  栖篁吩咐随从弟子道：“去山前村里把梁八叫来，就说他家小姐醒了。”
  弟子应声而去。
  栖篁想要询问梁素儿一些情况，却被枕月摇头示意止住。
  梁素儿刚刚复原，身体虚弱，众人不忍打扰她休息，出门离去，只留下枕月和雨听潮照顾。
  栖篁等人刚下小鹤峰，枕月便急匆匆追来，“大师兄！”
  “怎么了？”
  “刚才素儿回忆起一些事情，说跟她来的那个不是梁八，真正的梁八已经被害了。”
  迎霞道：“不是梁八是谁？”
  枕月道：“我听素儿描述，来的可能是……”
  “师父！”出去寻找梁八的弟子逸岩迅速赶回，“启禀师父，梁八不在。我问了邻里乡亲，都说已经走了大半个月了。”
  “什么！”众人大惊。
  栖篁抬手让逸岩起身，“我当时第一眼见到梁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当时事务繁忙没在意。六师妹，你接着说。”
  枕月道：“我想，可能是浪飞腾。”
  迎霞道：“五龙帮黑龙旗旗主？”
  “嗯，只是猜测。前不久我和三师兄去麟见城的时候，他正带领黑龙旗在那里闹事，还刺杀过田御道师兄，他是最早知道魔剑下落的人。”
  栖篁和振释对望一眼，老和尚神情凝重，心思重重，“对于此人老衲也略有了解。功力不高，却擅长易容，学人动作言语惟妙惟肖出神入化，人送外号‘百变优伶’。加入五龙帮只有几年，极受帮主龙远扬赏识，破格提升为五大掌旗使之一。”
  栖篁捻须道：“如此说来，通达镖局的事跟五龙帮有关。”
  迎霞愤然道：“错不了！他们杀害梁师弟一门，用魔魇控制素儿，然后浪飞腾假扮梁八挟持她混入咱们山中，就是为了打探魔剑消息。”
  枕月接口道：“等他发现李搏下山，便迅速追逐跟去。”
  迎霞道：“李搏危险了！”
  “是啊！”栖篁吁了口气，低头思量。
  三年前，正心教联合慕云观、觉隐寺，出动十几位高手，埋伏击杀日行天，魔剑消失，江湖进入短暂的平静。但随着李搏到来，一石激起千层浪，隐藏的暗流再度潮起。通达镖局被灭，大弟子逸坎突然失踪，各地邪教蠢蠢欲动，尤其是五龙帮，实力最强，人数众多，趁着帝国混乱，蛊惑了几十万流民兴风作浪，如果再让他们得到魔剑，后果不堪设想。
  “振释大师，我想，咱们三派需要再次会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