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驱蛊

  进入竹楼的五人之中，除煮石、枕月、随风外，另两个李搏是头一次见。
  男的头戴逍遥冠，身穿八卦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气质如峻峰巨壑，高不可攀深不可测，让人望而生畏，猜不出年纪，但外表看起来要比煮石年轻好多。
  女的三十来岁，面色通红，眼神如刀，一副严厉凶相，似乎随时随地都准备教训人似的。
  这两人身份不难猜出，一个就是慕云观观主，掌门大师兄栖篁；另一个是小鹤峰女弟子掌门，排行老四的迎霞。
  日蕴秀的小屋外厅不到二十平米，五人进来顿显拥挤。
  栖篁微微颔首，开口道：“阿秀姑娘，我们这次冒昧打扰，还是想……”
  日蕴秀不等他说完，打断道：“不要假惺惺了，你们都盼着我早死，何必多此一举！”
  迎霞立时瞪眼，刚要张口反驳，却被栖篁用眼神止住。
  栖篁继续不动声色慢条斯理说道：“三年前的那场误会，我们确实难辞其咎，阿秀姑娘心中怨恨，也在情理之中。不管结局如何，都要尽人事听天命，今天我们还想再试一次。”
  “随你们的便吧。”日蕴秀两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就都到外面来吧。”栖篁带头出屋，其他人依次跟随，枕月扶着日蕴秀走在最后，忽然转头朝李搏隐身的地方笑了笑，竖起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才掩门出去。
  发现我了，枕月小姐姐这俩耳朵可够尖的！李搏听着众人下楼，悄悄打开暗门，走到窗边探头观看。
  桃花林里居然还有一人，来回踱步观望，似乎在探查什么东西，见众人下楼，便走出来会合。他六十上下，穿着绸衫，一张胖脸笑呵呵，没有半点高手模样，倒像个富贵和气的阔商。
  这应该是老二隐岚了。李搏心想。慕云观最强的六人全部出动，到底要做什么事呢？
  他们全都在竹楼和桃花林之间的空地上站定。
  栖篁问隐岚道：“怎么样？”
  隐岚道：“没问题。”
  栖篁道：“那就开始吧。”
  枕月扶日蕴秀在木凳上坐好，自己快速退开。栖篁、隐岚、煮石、迎霞分四个方位，在距离日蕴秀四五米外的位置站定。
  栖篁向三人一使眼色，首先发功，两手虚抬，一道看得见的白色真气打在日蕴秀身上，她立即凌空飘起，离地三四米时停住不动。白色真气范围逐渐扩大，很快成为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半透明白球，把日蕴秀包裹在里面。其他三人跟着发功，三道真气全部打在栖篁制出的球体上。
  四人面容肃穆，如临大敌，在旁关注的随风枕月也是如此，都紧张的盯着日蕴秀的位置。
  随着真气注入增多，白色球体逐渐浓厚，日蕴秀的身形开始模糊，只看见她身上有墨绿色雾气不断冒出，与四人的白色真气交织缠绕，在球体内游动乱窜，就如无数条灵动小蛇。
  大概五六分钟后，墨绿色雾气越来越多，把四人的白色真气逼向球体外围，似乎能听到日蕴秀痛苦的尖叫声，时断时续，被球体隔音，听不真切。
  李搏看得心惊胆战：他们在对她做什么？
  再过一会，倾向更加明显，墨绿色雾气占据主导，整个球体也跟着由白变绿，没了任何声音，日蕴秀不知死活。
  枕月面露不忍，随风两手不断张开又紧握。场中运功的四人头顶上全都冒出白气，隐岚迎霞更有黄豆般大的汗珠从脸颊簌簌滚落。
  栖篁喊道：“枕月、随风，你俩接手。”
  “是。”两人齐声答应上前。
  交接之后，隐岚迎霞面色惨白，呼吸不均，显然真气耗损过大，下场后顾不上说话，赶紧闭目打坐养神。
  枕月随风这俩生力军上场后，包裹日蕴秀的球体颜色又开始变白，进而透明，再次现出日蕴秀的身形——少女的身形。
  李搏惊诧万分，她皮肤白皙，形貌娇小，脸上眼中的绿雾消退，此刻不再是老婆婆的样子，而是变回了少女！
  哦，我明白了，这几人是在为她驱蛊。
  场中情景只持续了短暂的十几秒钟，球体很快再次变绿，最后一幕只见日蕴秀发出一声骇人惨叫，晕倒在里面。
  随风道：“大师兄，蛊毒太猛太强！”
  栖篁道：“准备撤手。”
  枕月惶急道：“那她怎么办？”
  “她”自然指的是日蕴秀。
  场外的迎霞道：“她早就没救了，不能把咱们几个的性命也赔上。”
  “撤！”栖篁高呼示意，双臂一振收功，连接在他手掌上的真气逐渐消失。其他三人跟着照做。但场中的日蕴秀依然悬浮在空中，包裹着她的真气球体此时已经绿的发黑，失去了推动源头后自发旋转起来，发出诡异的嘶嘶之声。
  几人面面相觑，煮石愕然道：“怎么回事？”
  隐岚也站了起来，“以前从没这样啊，难道妖蛊中蕴含的魔能又增强变化了？”话音刚落，忽听砰地一声，绿球爆裂开来，墨绿色脓液铺天盖地，四散飞溅。
  栖篁大喊：“快躲！”
  煮石随风早已退开，隐岚迎霞距离较远，也未被波及，只有枕月一直挂念日蕴秀，关心则乱，距离过近，以至于大片恶臭脓液迎面袭来时，已难以躲避。
  随风和迎霞同时急切大喊：“小妹小心！”“师妹小心！”却是救援不及。
  这时忽见东边竹楼顶层窗户里跳下一个人影，进入场中，张开双臂挡在了枕月身前。
  这人自然就是李搏，枕月的位置距他最近，正好在他下方背对着他。李搏旁观者清，绿球爆炸时提前行动，正好赶到。枕月完好无伤，而他自己却被蛊毒喷满一身，登时头晕恶心，呼吸不畅，往后晕倒在枕月怀中。
  煮石随风几乎同时飞来，煮石左手连点，封住李搏心脉，又迅速检查了几处要穴。
  随风紧张问道：“怎么样？”
  煮石舒了口气，“只是气脉凝滞，没别的异状。”
  “怎么可能？”隐岚大是怀疑，走过来检查一遍后，啧啧连声，满脸惊异。
  栖篁道：“这毕竟是蛊毒，可能有后劲，先带回去。五师弟六师妹，你俩留下照看阿秀姑娘。”
  煮石抱起李搏，栖篁、隐岚、迎霞跟在后面，匆匆离去。
  绿球爆炸后，日蕴秀便摔在了地下，这时刚悠然醒来，有气无力，又恢复成了脏臭老婆婆。
  枕月上前道：“阿秀，你受苦了。”
  日蕴秀苦笑，“早习惯了。”
  枕月扶她到竹楼床上躺好，喂她喝了点水。
  日蕴秀左右搜寻，却没了李搏气息。她刚才晕倒后并未看到李搏救援枕月那一幕。
  枕月黯然道：“他受了点伤。”
  “受伤？为什么会……”日蕴秀大受刺激，哇的一声把刚喝进的水连同绿汁吐满床头。
  枕月重新帮她收拾好，“阿秀，他似乎没什么大碍，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安慰了几句，便和随风离去。
  出了桃花林，随风问道：“小妹，你没事吧？”
  枕月摇头。
  随风长出口气，道：“凋零妖蛊，凋零万物。厉害厉害！我看到一滴溅在旁边桃树上，立时桃花败落，树枝冒烟，眼看树活不成了。”
  枕月道：“这次要不是李搏，我也跟那棵树一样。”
  “是啊！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仗义。按说他才来几天，虽然我是他师父，但感情还没深到那种程度。小妹，你说他这次救你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什么？”枕月转头瞪着他，面色不愉。
  “小妹，你又生气！我只是随便说说。”
  “说啊，我在听着。”
  “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也跟逸坎一样，暗中对你，嘿嘿！那个一见钟情什么的？你想啊！一个少年肯为美貌女子牺牲性命，那多半就是……哎！小妹你别走那么快啊！”
  “哼！一个大男人就这点气量？枉你还是人家师父呢！他现在生死未卜，你却在这里吃醋！”
  “哎呀！小妹，我不是吃醋！刚才不是说了吗，就随便讨论。其实我也很感激他的，咱们这就去看他，走。”随风说着追上枕月，两人施展轻功御风，匆匆飞往天枪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