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修炼

  聚气、凝丹、耀光、敛意、出神、入化、归一。
  神瞻境七大修行等级，每级含初、中、高三阶，每阶又可细分为十层。
  田御道的武功出自慕云观，他是煮石的同门师弟。田数自然从小跟着父亲修炼，只是一来没有天分，再者懒散不上进，所以十几年来连第一个小阶段都没突破，一直卡在聚气初阶第十层。否则如果进入中阶，气贯小周天，也不至于挨顿揍就挂掉。
  慕云观正统功法《缥缈清心诀》分为上下两卷，上卷《清心诀》是基础，下卷《缥缈决》为实战招法。
  李搏此刻正拿着《清心诀》细读，观察图谱、研究气脉、背诵穴位，弄得就跟高考复习一样，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总算摸出一点门道。默念几遍口诀，集中精力，开始尝试着运功。
  双目微闭，舌抵上腭，两手结太极大印，鼻息自然，细匀深长，几分钟后，便感觉到小腹发痒发热，仿佛在洗温泉一样，全身暖洋洋的，有若蚁行，真气往来不绝，内外杂质废渣在流动的水气冲刷下被一点点淘汰出来，神清气爽，恍若登仙。
  啊！舒服！
  李搏深呼吸一口气，按照书中要诀凝神内观，进入意识领域，查看自己体内。
  只见一团白色气流从气海穴往下，过了会阴，沿督脉上行，历经命门、神道、大椎，直达头顶百会穴，再转回来从任脉下行，顺序通过印堂、廉泉、紫宫，最后来到膻中穴时，却被无形之力阻挡，再也下不去了。
  他谨记书中提到的注意事项，神魂内守，任其自然。过了会，便发现这股白色气流是由十道更小的细流组成，在膻中穴附近来回摆动左右冲击，试图突破这个关口，可每次都无功而返。
  看来这就是田数留给我的遗产了——聚气初阶第十层。
  十道细弱真气不能汇聚为一，冲不过膻中穴，返回不了气海，就打不通任督二脉小周天，无法提升至聚气中阶。
  人在刚出生时，混沌和谐，真气贯通，随着年龄增长，不断受到外界恶劣环境侵染，加上亿万劫以来的习气作祟，于是气脉逐渐闭塞。
  修炼的最基础要义便是逆天而行，重返本原。这也是整个聚气阶段的主要任务，重新理顺经络气脉，使全身从上到下，由内而外，浑然一气，无有阻碍。
  聚气初阶打通小周天，聚气中阶打通大周天，聚气高阶真气充盈外溢，融入天地间，便能初步感受到天人合一。当然，这只是在真气层面，并未大成，等修炼到出神以上，才能体会到更加细微的神经能量领域。
  李搏连遭失败，心有不甘，憋着劲继续催动真气冲击，直到小腹胀痛，浑身酸麻，才不得不停下来，起身揉捏腹部活动四肢，出门呼吸些新鲜空气。
  田御道是大夏帝国西北方面大员，住的地方自然气派豪华，田府占地两万平米，古典园林式设计，楼阁纵横，廊庑交错，山水环绕，古树参天。
  李搏在假山旁转了几圈，田数的记忆不断与他的重合混淆，景物忽觉亲切，忽觉生疏，迷迷糊糊，颠倒错乱。
  唉！受不了，还是赶紧修炼到聚气高阶，穿越回家。他想罢无心再欣赏美景，又回去鼓捣，可结果依然相同，一下午劳而无功。
  傍晚时分，田母亲自来看他，带着一大坛子老母鸡参汤，香气四溢，动人食指。
  田母观察气色，询问病情，见儿子身体大好，喜上眉梢。她大概有三十七八岁，端庄娴雅，风韵犹存，可以想见，年轻时必然也是一流美女。
  她把鸡汤盛到小碗里喂李搏喝，李搏继承了田数记忆，自然也包含着对田母的感情，喝着喝着莫名感动，竟不觉掉下泪来。
  不管在哪个世界，最疼爱孩子的永远都是母亲。
  田御道不可能不爱自己的儿子，但作为男人，在牵扯到家族名誉事业成就等面子问题时，父爱之情经常会被干扰冲淡，不像母爱那样从始至终无私无隐，纯正深厚。
  田母一直看着他全部吃完喝光，说了会话，才满意地离开。
  不知是否是这坛鸡汤的缘故，李搏休息了一阵后再次修炼，感觉真气顺畅了很多，赶紧趁热打铁，运转清心诀。
  内观时，只见十道细弱真气交缠碰撞，嗤嗤乱响，逐渐有合流之势。
  他知道这是突破前兆，于是心志专一，如临大敌，全力应对，不敢有丝毫疏忽。
  终于，在两个小时后，午夜时分，经过三四十次不懈冲击，十道真气完美融合，汇聚成一股更加壮大饱满的真气流，冲过膻中穴，一气呵成，涌入气海，完成了初次小周天循环。
  聚气中阶第一层！田数卡了好几年的关口被李搏一朝冲破！
  他欣喜不已，同时也精疲力尽，茫茫然仰天躺倒，睡了过去。由于太过关注，运功期间根本未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情。
  那把被他挂到墙上的魔剑整个发出玄色光芒，剑刃上红圈大开，变成血色眼睛，六芒星形的瞳孔中隐藏着奇奥纹络，旋转变换，深邃无尽。
  一道难以察觉的细微红光从瞳孔中射出，正打在他背后命门穴上，随着他的真气运行而汩汩胀缩跳动，似乎在传输着什么东西。
  而就在刚才突破的瞬间，红光嗖的一下顺着命门穴混了进去，化为一条极其短小的玄色气脉，悄然隐藏在了他的气海穴下方。
  在他睡着之后，魔剑光芒大盛，如同燃烧着的大团火焰，忽明忽暗，辉映满室，诡异恐怖的景象只持续了几秒钟便恢复正常，因此无人察觉。
  李搏第二天醒来时已经过午，运功一周，气感明显，全身畅快，耳清目明，躺在床上竟能听见屋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蜜蜂采蜜的嗡嗡声。
  他大喜起身，穿上田母为他缝制的新衣，出门到花园中游玩。衣服是古代读书人那种宽袍大袖的青青子衿，样式精雅，针线细密，蕴含着无尽的母爱深情。
  心情好了，世界也跟着变。
  此处季节大概是夏天，四周的花草树木小桥池塘，一下子全都活泼起来，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李搏一路穿廊过院，赏花观鱼，遇到的人都向他躬身行礼，他慌乱回应，转而捡人少的地方去，好奇进入一条曲径通幽的林荫小路，通过后豁然开朗，眼前出现大片湖水。
  湖面上开满荷花，粉白悦目，清香扑鼻，远望对岸，蓊郁苍翠薄雾蒙蒙，屋宇街市重叠繁盛，不知还有几多人家。
  哇！这地方好啊！没白穿越过来一趟。李搏正感叹，忽听有人喊道：“田兄！田兄！”急忙转头，只见一人趴在西边矮墙上朝他招手。
  这人年纪跟他差不多，锦袍玉带，衣饰华丽，面露不羁笑容，双目灵动，浪里浪荡，一看就是顽皮少年。
  从田数所留记忆中可知，他名叫朱遣，是扬武郡郡守朱旺的小儿子，为人大手大脚，挥金如土，轻佻浮躁，说话没谱，人称牛皮王孙。和田数同为富贵子弟，臭味相投，经常一起游玩，荒野弋猎，酒肆狂歌，往往田数弄笛，朱遣吹牛，互相映衬，麟见城百姓多戏称两人为吹弄二少。
  “田兄，你的丰功伟绩小弟都听说了，果然不同凡响啊！哈哈哈……”朱遣说话时摇晃着两手掌握平衡，似乎是站在外面一架梯子上。
  李搏知道他说的是田数当逃兵吓得屁滚尿流那件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
  朱遣见他不答，又道：“你不会忘了之前的约定吧？”
  “什么约定？”李搏还真想不起来了。
  朱遣连连招手，“你先过来，隔着远了说话费气。”
  李搏暗笑，沿着花间青苔路，穿过前面一扇小圆门，走到墙边。
  朱遣果然站在靠墙的梯子上，梯子还伸出墙头半米。
  李搏回想起来，这是田府的围墙，墙外一片小树林，是田数和朱潜的秘密联络通道。
  朱潜歪歪头朝李搏身后看，笑道：“听闻兄台的尊臀中箭开了花，看样子也没什么事嘛。”
  李搏随口应道：“还好还好。你站上面多不舒服，要不要进来？”
  朱遣大咧咧说道：“田兄，别怕，你家田老爷不在家，我打听好了才来找你的。”正说着眼光骤亮，朝远处点头哈腰拱手道：“幸会幸会，没想到今日能遇到嫂子，嘿嘿嘿嘿……”
  李搏回头，正见雨听潮从百花丛中款款而来，她身姿纤细柔美，走起路来如风拂杨柳，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和美感。身旁跟着贴身丫鬟谨儿，估计两女是来观赏荷花。
  “哎呦！”朱遣可能是暗恋雨听潮，见了她兴奋，只顾说话失了平衡，一下从梯顶跌落，掉进墙内的花泥地上，脸朝下。
  李搏拼命忍住笑，上前扶起他来，帮他拍打身上泥土。
  雨听潮来到跟前，怯怯的看了李搏一眼，又低头向朱遣施礼。
  朱遣在美女面前出了丑，大失脸面，嘴里含糊咕哝了一句听不清的话。
  “朱公子。”丫鬟谨儿叉腰指着他，道：“你这次又给了老钱多少钱让他放你进来的，嗯？”
  “别胡说！”朱遣抹掉下巴上的泥巴，道：“我是从，从正门绕过来的，找你家少爷有要事相商。”
  “不嫌丢人！还要事相商？”谨儿右手食指刮着脸，笑道：“谁不知道你们那点‘要事’。”
  “谨儿，住口！”雨听潮拉住她袖口嗔道：“朱公子来者是客，快去叫人预备茶水饭食伺候。朱公子，请走这边，先去找几件我们少爷的干净衣服给你换了。”
  朱遣忙摇手道：“嫂子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呵呵呵呵！”傻笑时脸上不断有泥巴块掉落，情形让人忍俊不禁。
  谨儿道：“小姐，你别再鼓动他。他说是来找少爷，其实别有用心。”使劲给雨听潮打眼色，示意别搭理朱潜赶紧离开。
  朱遣大是不悦，上前两步挺胸道：“你这个小丫头，为何每次都跟我作对？哼！朋友妻不可欺。我朱遣人品虽然不咋地，但自问这一点还能做到。我对嫂子那只是，那只是，嗯……”
  “那只是什么？”谨儿毫不畏惧，也上前两步瞪着他。
  朱潜憋红了脸，抬手一指湖中，“我对嫂子就如这万顷荷花，只有远观欣赏之意，绝无半点亵渎之心。田兄，走！”说完拉着李搏奔往田府正门，走出十几步忽又回头大喊道：“嫂子放心，我跟田兄只是外出踏青。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李搏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对不对！正因为有你在，才更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