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贺兰城

  玉笙没有找到水妩，可是找到了慕云澈。
  “你们把水妩藏到了哪里？”
  既然慕云澈出现了，那么水妩说不定已经落入了思屠城手中。
  “你们把水妩藏到了哪里？”夜黑风高，玉笙悄然潜进慕云澈的房间，愤怒的问。
  “玉笙，你快走吧，水妩我来找，你不要管。”
  她的出现显然让慕云澈很吃惊，慕云澈愣了一会神，缓缓放下朱笔，说道。
  现在这块地界是他巫族的天域山，慕小五已经放他离开凤凰城，封他为巫王了。
  没想到他才刚刚坐上巫王的位子没多久，就出现千年难遇的旱灾。
  当真是天不待见他。
  “我多管闲事是不是要扎我十八根银针？来啊，你扎啊，你快点扎，我一定要救水妩，一定要，我决不能让水妩落到水瑶那般下场。”
  玉笙想起水瑶之死，就感觉心痛，说是万箭穿心之痛也不为过。
  她浑身颤抖，水瑶一定是慕倾城害死的，慕倾城就是水瑶所说的妖女。
  “玉笙，你冷静一点，水瑶不是我们害死的……”慕云澈的脸色明显变得很难看，他极力否定道。
  “怎么可能？你们永远都喜欢踏着别人的尸体高高在上，你别说水瑶是自愿的，我找到水瑶的灵魂了，我看到了所有一切，她不是自愿的。”玉笙的眼眸幽冷绵长，一字一顿的说道。
  死去的人已经失去说话的权利，那么所有的事情都是活人说了算。
  可是真相是任何人抹杀不了的。
  慕倾城知道水瑶爱慕慕云湛。
  爱是什么？
  爱是可以让一个人去死。
  慕倾城为什么做下那么多卑劣无耻的事情？
  慕倾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党羽？
  慕倾城为什么费劲心机维持慕云湛天下第一公子的名头？
  自然也是因为一个爱字。
  她爱上了那个自小一起长大，无时无刻都在保护她，呵护她，可以为她担下所有过错的慕云湛。
  所以她愿意为了一粒丹药，舍了一张美人皮。
  所以她愿意手染鲜血，为慕云湛披荆斩棘。
  她不喜欢妖狐狸，自然是因为她喜欢上了别人。
  可是慕云湛和慕倾城是堂兄妹，是不伦恋，说出来会被人诟病。
  于是她将自己的爱隐藏的很深很深，比水瑶还深沉，还要刻骨。
  爱情这东西可以让人奋不顾身，可以让赴汤蹈火，可以让人粉身碎骨，也可以让人发疯发狂。
  那个时候慕倾城对水瑶很好，完全把她当成亲姐妹来看待。
  可是水瑶能想到一直对她亲如姐妹的慕倾城会设计她吗？
  慕倾城和思无邪可是拼尽全力，才把她送出肥遗的魔爪之下，怎么可能会害她？
  而水瑶能眼睁睁的看着身陷囹圄的慕云湛，慕倾城和思无邪不管吗？
  杀人诛心。
  慕倾城谋算人心，当真厉害。
  “她是自愿的，否则那个法阵起不了作用……”慕云澈的手微微发颤，咬牙切齿到。
  “你们终于承认了吗？她自愿也是被你们骗得，你们用云湛哥哥的性命骗她成了青衣天尸……”
  “玉笙，你不要把人想象的那么卑劣无耻。”
  “现在，你们是不是要用李煦阳的命来要挟水妩？”
  “水妩是我妹妹。”
  “她也是我妹妹，沉妩，你们没有资格要她心甘情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话已经摊开了，慕云澈永远不可能相信，一直疼爱他的慕倾城，会做出这般可以称之为恶毒的事情来。
  “玉笙，水妩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慕云澈，说出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你想一想若非你的母亲水灵月，曾经对慕倾城有救命之恩，慕倾城又怎么会疼爱你这个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弟弟？她可是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喜欢的人。”
  “她亲近你，培养你，不过是想要一直拿捏你，自始至终，你是她的剑啊，她让你指向哪里，你就必须杀向哪里，如果慕云澈这把剑如果不再听话，你那处处维护你的皇姐还会疼爱你吗？”
  “你自己想一想，当年你没有杀我，而被她打成重伤的事，你还觉得她是你敬爱的皇姐吗？她的爱是有条件的……”玉笙冷笑一声说道。
  “我不容许任何人诋毁她……”慕云澈一掌将桌子拍了个粉碎，如月的眼眸中是压不住的怒火。
  “我也不容许任何人伤害水妩。”玉笙撑开黑伞，转身离去。
  上一世在凤凰城她打的每一个纨绔身后都有慕倾城的影子，可是她从来没说过，就是因为哪怕最真的事实摆在慕云澈面前，慕云澈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现如今，他依旧选择如此。
  那么话不投机半句多，自此不必再多言。
  可是水妩在哪里？
  玉笙闭着眼睛仔细的想。
  当年水瑶是什么时候被人做了局？
  现如今是七月。
  七月半，鬼门开，百鬼夜行，是开启法阵最佳的时候。
  没有时间了，水妩一定被人藏了起来，一定在受水瑶曾经受过的苦。
  水瑶是巫族最尊贵的少女，她身上流淌着巫族公主的血脉，也流淌着燕皇的血脉。
  她逃婚了，她不安分守己，不恪守妇道，所以她就是罪人，上天震怒，才会降下天罚。
  所以一定要把她祭祀上天，平息上天的怒气，天才会下雨，这场灾难才能过去。
  呵呵，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好的说辞。
  灾难面前，人人都想活下来，泯灭人性也不叫泯灭人性，叫做为民除害。
  屠城这样的事情，思屠城一定会亲自动手。
  这些天，她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思屠城，可是思屠城一直疲于奔命的赈灾，并没有其他动作。
  反而慕云澈一直留在贺兰城十几天没有离开，所以玉笙才会选择一个时间，单刀直入的试探慕云澈的反应。
  水妩是慕云澈的妹妹，慕云澈不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吧？
  玉笙寻了个最安静的地方，继续冥想。
  水妩和李煦阳逃出凤凰城，不会回燕国的，她自小离开燕国，跟着水灵心相依为命，父亲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很陌生，所以她不会回燕国，一定是来到了天域山。
  天域山是巫族圣地，水妩自小在母亲熏陶下，对神秘的天域山一定有所向往。
  所以她和李煦阳一定在这里，一定被困在了这里。
  可是她走过这么多座受灾的城池，为什么没有找到水妩和李煦阳的任何蛛丝马迹？
  她到底遗落了什么，还是水妩和李煦阳的踪迹被有心人抹掉了？
  水妩离开凤凰城，水灵心去了哪里？
  为什么水灵心也毫无踪迹？
  时间拖得越长，玉笙就越来越心慌。
  北落为她而死，沉墨给了她四滴心头血，沉家就剩一个沉妩这一条血脉尚存，她如何承受的了水妩死在自己面前？
  “为了天下杀一人，为了一人弃天下于不顾，衡主，你是所有人心中的天下共主，你怎么选择？”
  那一天，她跟踪思屠城，终于用最笨的方法把思屠城成功引到了一个无人之地。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直接面对思屠城，面对一个无时无刻想置她于死地的人。
  她杀了他的女儿两次，他如何不恨她入骨。
  别惊雨说得对，慕小五，慕小七把她保护的太好了，恨不得隔绝开所有会伤害她的人。
  可是以前不敢面对的人，不敢面对的事，一辈子都能躲开吗？
  终究还是要面对的，终究还是会有终极一战。
  思屠城如果不交出水妩，她一定会杀了他，哪怕两败俱伤，哪怕她再一次被千军万马追杀。
  “衡主，你说过，天下百姓跪你，敬你，拜你，不过是因为他们相信你能够拯救天下，家国天下，哪一样轻巧？如果我是巫族圣女，看到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我也心甘情愿付出自己的生命，换一个太平世界。”
  “我们身居高位者，最先做到的就是牺牲，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许还会牺牲别人的生命，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拉别人为我们挡刀挡枪。”
  “衡主，你以前说过，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百姓只会看到他想看到的事情，只会听他们想听的故事，因为不参与，所以只会当故事听，他们才不会管故事里的人痛不痛苦。”
  “而现在，老夫依旧尊称你一句衡主，衡主，你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会不会也是你只想看，只想听的故事？”
  “我思静阳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不管是我思家还是傅家从来没有利用手中的权利，为我们自己谋过一丁点福利。”
  玉笙还未开口说话，思屠城首先开口，说出了心中委屈与不甘。
  是的他在诉苦，他在示弱。
  他不是应该愤怒的要打要杀吗？
  她可是那个害了思解语两次的人。
  难道这样带着血的苦水也能往肚子里咽？
  “是啊，你没有为自己谋一点福利，你谋得是人命，你莫说思解语一切行为与你无关，你也莫说你根本不认识紫阳真人，楼心月可是死在我的面前。”
  玉笙冷笑，她与思屠城的恩怨，何止水瑶一条人命。
  “养不教父之过，解语的错就是我的错，衡主若是追究，我自该认罪，可是恕我直言，衡主，我的责任就是不让你走出楚国半步，从这一方面来讲，解语和紫阳真人没有错，他们为公义而死，死得其所。”思屠城说道。
  “呵呵，人命在你们眼里既然不重要，那我们就谈一谈你口中所谓天下共主的问题。”
  “思相国，我若是天下共主，你们阻我，害我，欺我，骗我，害我，杀我就是在逆天而为，我若不是天下共主，你们就是在滥杀无辜，谈何公义？”
  狡辩，思屠城这样的人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我为师兄的江山殚精竭虑，所以衡主对不住了，就算你比慕家兄弟看的更清，更明，更远，老夫也只能宁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思屠城宽大的袍袖一甩，终于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把水妩放了，我留下来，否则，也莫怪我错杀一千。”玉笙剑指思屠城。
  “衡主原来是为了巫族圣女而来？”思屠城忽然笑了，笑得无比轻松：“不管你信不信，她不在我手中，我从未见过她。”
  “我说我有办法诛杀肥遗你信不信，只要你把水妩放了，肥遗的事情我来解决。”玉笙很严肃，很认真的说道。
  “衡主，巫族圣女真的不在我这里，水瑶也不是我杀的，衡主若是不相信，此次赈灾，我思屠城可以发誓，不会再杀一人，不会再任何一把兵刃染血。”
  “因为老夫相信只要有衡主在，万事皆可逢凶化吉，天下百姓自能平安。”思屠城亦是很严肃，很认真的说道。
  思屠城不像是在说谎，水妩真的不在他手里？
  那么她又会落到谁的手里？
  思屠城走了，没有对她动手，也没为难她，反倒信了她连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
  她有本事诛杀肥遗吗？
  没有，肥遗之力岂是刚刚寻回一魄的她能轻易诛杀的？
  不过缓兵之计而已，老奸巨猾思屠城没有中计。
  玉笙陷入沉思，要说天域山脉有十四座大山，可是山海志中只记录了十三座大山。
  那么那座大山到底去了哪里？
  水妩失踪和那座大山有关系吗？
  不管那座大山的事情了，现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楚他们会选择那座城动手。
  玉笙想来想去，总觉得贺兰城有诸多疑点。
  贺兰城以前叫武胜城，后来是因为贺兰将军改的名字。
  当年妖族入侵到天域山武胜城，贺兰将军率领各路英雄好汉拼死抵抗。
  当年妖王是冰炀，冰炀手段毒辣，形式作派果断，一个月以来以所向披靡的状态，攻占了中原数十个城池。
  可是到了武胜城却碰到了一块硬骨头。
  武胜城的贺兰将军喜欢结交天下英雄豪杰，这些英雄豪杰在妖族入侵之时，收到贺兰将军的求助，纷纷来到武胜城，以必死的决心为贺兰将军坚决守住武胜城，为大周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贺兰将军先派出一支队伍与千千万万妖族硬碰硬，这结果当然是血淋淋的惨痛教训。
  妖兽个个皮糙肉厚，实力强悍，就算是再多的人出城去打去杀，也不过是给人家塞牙缝。
  他们败的很彻底，所有的英雄好汉在妖群中不过片刻便尸骨无存。
  是真正的尸骨无存。
  妖兽茹毛饮血，见人就吃，那千千万万的妖兽在妖王的带领下，一拥而上，管你有多大本事，绝对逃不出来一个。
  这也是为什么妖王可以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攻打到了武胜城的原因。
  他们失败的很彻底，也许也很彻底的吓破了胆。
  所以贺兰将军下了一道命令，不管外面妖兽如何叫嚣，如何骂战，他们只要紧闭大门，开启先人留下来阻挡妖兽的结界，坚决不应战，看妖兽还有何能耐？
  只要他们能够坚持一段时间，说不定他们大周那个痴情种太子就会答应凤天羽嫁给妖王，那么这座城也就保下了，城中百姓也不会成为妖兽口粮。
  妖王冰炀也是个活了千年万载的老妖精，就算智商再不好，也是懂一点谋略的。
  你没胆子出城应战，我便坚壁清野，看你们能挺多久。
  妖族善使毒，无数的毒放进护城河中，武胜城中谁还有清水可以喝？
  没有水，武胜城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可就算是这样，武胜城中的英雄豪杰也是誓死不投降，投降就是卖国。
  武胜城在这种没有水的情况坚持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大周太子李慧文终于迫于压力，答应将凤天羽下嫁妖王，解了武胜城之困。
  武胜城虽然保下了，但是贺兰将军却死了。
  死于自戕。
  贺兰将军死了，百姓为了纪念贺兰将军，便将武胜城改为贺兰城。
  但是贺兰将军死后不久，，贺兰将军请来的大多数英雄豪杰也一个一个的全部自戕，死相极其凄惨。
  民间有传言，贺兰将军和那些英雄好汉之所以会自戕，是因为中了妖族的毒。
  他们日日夜夜受尽妖毒煎熬，终究忍受不住痛苦，才会选择离开人世。
  故事太久远了，所以很多事情的细枝末节，人们都会选择性遗忘，然后添加一些他们喜欢的事情，一代一代流传下去。
  玉笙知道贺兰将军不是中了什么妖毒，而是因为吃人。
  妖族坚壁清野，城中先是没有干净的水，后来又没有了干净的粮食。
  那个时候，天上不会掉馅饼，但是会掉飞鸟。
  大街上除了被毒死的飞鸟，还有被妖毒毒死的流浪猫狗，老鼠，蛇，蟑螂……
  妖毒进了水，便是流毒千里，整个武胜城飞鸟鱼虫无一幸免。
  可是没有人愿意死，谁愿意被活活渴死饿死？
  人们忍受不住饥渴，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不知道是谁先将家中鸡犬放血，饮血。
  茹毛饮血，英雄本色。
  贺兰将军和英雄豪杰最开始的时候，与百姓同甘苦共患难。
  他们宁愿省下自己一口吃的，也要城中百姓吃饱穿暖。
  可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