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傀儡师的邀请

  不过,言肆并未着急地去探查,而是多等了一会儿,待确定了没事之后,才从角落里走出来。他很轻松地跳上拉货的马车,最先打开了那几个长木箱,不出所料,那些表演的傀儡都在里面安静的躺着。柔情坚毅的母亲、深情款款的少女、桀骜不驯的少年、满目沧桑的老者,还有痞里痞气的流氓……各样的神态、各样的服饰,无一不向人透露出‘真实’二字。
  他们的做工、手艺在市面上是完全找不到的,很明显,这些东西都是普烨自己制作的。如此精致的工艺,让言肆禁不住在心头赞扬普烨的大师手艺。但即便再怎么崇拜,他也没有停止对普烨的怀疑。
  在傀儡身上并未找到任何凶器和痕迹,于是他又将视线挪到了剩余的几个杂物袋里。这些袋子都是皮质的,材质良好,虽有细微的磨损,但丝毫不影响奢华与高调的美感。他打开那些袋子,发现了很多的丝线,有柔软的丝绸,也有粗糙的麻线,但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一根与之前所见的维落蚕丝一样的丝线。
  “难道我真的错了?”言肆不禁怀疑起来,但他思前想后,却还是坚持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只是他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所以打算暂时撤退,静候搭档的消息。不过,当他收拾好正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从不远处趋步而来。言肆急忙趴下,躲在车厢里。
  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他看到善猪慢慢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份用纸包住的饭菜,闻起来像是烤鸡肉的味道,言肆一夜没有吃东西,闻到之后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但好在声音没有太大,善猪只是顺路拍了拍马车厢就走进了演出棚。
  言肆松了口气,正要起身,一抬头却看到车厢上贴着一张撕了一半的纸,上面用羊皮纸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大裕帝国的文字——“言肆探长光临寒舍,令此地蓬荜生辉,普某静候多时,请进。”
  “普烨?他怎么会知道我会在这里?”言肆拽掉羊皮纸,拿起来思索了好一会儿,除了歪歪扭扭的文字和不小心滴上的墨水,显示出傀儡师并不经常写字之外,他并未从上面得到更多的信息,“看来只能进去了。”
  既然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言肆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他穿过观众席和表演舞台,经过一段漆黑的过道(想来为了省钱,油灯早就被拿走了),他才来到后台。这里的空气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好闻熏香的气味,初一闻到,就让言肆全身放松,感觉昏昏欲睡。但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他在帝国剑阁学习时,老师傅房间里点燃的助眠熏香差不多,只是功效差异大了点。
  不能睡。抱着这样的想法,言肆狠狠地甩了甩脑袋,他抬头望去,前方似乎有个模糊的肥胖身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他缓缓走过去,熏香的气味越来越浓,于是他就用自己的厚披风捂住口鼻。
  “善猪?”言肆看清那个身影之后,禁不住惊呼,浑身紧绷的警惕起来。善猪的手中依然拿着那个香味扑鼻的烤鸡肉,而且是肉最嫩的烤乳鸡,但他低着头,对吃的一口没动,他还打着沉重的呼噜,俨然一副熟睡的模样。
  “他只是睡了而已,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老板,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该让他参与。”普烨突然走出来,依然戴着那个狼头面具,他的手里举着一段正在燃烧的催眠熏香,随后折断头部,扔到地上踩灭,“我们不需要睡觉,与之相反,我更希望咱们都清醒。放轻松,探长,我可不想起冲突。”
  言肆放下厚披风,但左手却有意滑到剑柄处,“这么说来,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普烨没有在意探长的紧张态度,只是指了指附近的凳子,“请坐。”他们两个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坐在一张小巧的木桌的对面,上面摆了一壶茶,茶香四溢,对于在帝国待了十几年且经常品茶的人来说,言肆觉得那是凤凰单丛茶,按照价格来说,虽然没有过于名贵,但也算得上中等,平常百姓是不舍得享用的。
  “泡茶不可急躁,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茶泡的快了,就很难将茶中的清香融入水中,自然也就容易造成苦涩。”傀儡师动作优雅,为各自斟了一杯,做了一个礼势,“请。”
  言肆只得回礼,轻轻啜饮一口。他想趁机观察面具下的表情,可惜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周围仍然是一片漆黑,他只看到普烨抬起面具品茶,旋即就拉下了面具。
  言肆说道:“既然普烨大师如此重视礼仪,以面具示人是否有些失礼呢?”
  普烨哈哈大笑,说道:“非也非也,我以真面目示人,才叫失礼。”
  言肆耸耸肩,说道:“既然你坚持如此,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只不过茶也饮了,我们是否该说些正事了?”
  “自然是。”普烨放下茶杯,“在此之前,我先解答你一个疑问,我之所以知道你会来,是因为一个朋友告诉我你会来,让我早做等候。”
  “这可不是解答。”言肆苦笑道,“不知这位朋友是?”
  “该让你知道时,自然会知道。”傀儡师笑道。
  “好吧,我不想在其他事上纠缠过久,我只问你,人是你杀的吗?”
  “有些人,杀人用刀,有些人则用箭,但还有人更高明,他能够兵不血刃,而且没人会说他违法。你说怪不怪?”
  “你是指谁?”言肆奇怪的问道。
  普烨轻轻一笑,说道:“富人。”他接着说,“贵族们剥削穷人,奴役穷人,但实际上他们也并没有高人一等。他们自认为血统高级,可实质上,被杀时,他们身上流出的血液,和穷人一样。你说他们凭什么可以不把穷人的命当命呢?为什么可以从穷人身上攫取钱财,而不在乎那个人还能不能继续生活?”
  “这不是你可以违法的借口,更不是保护伞。”言肆说道,“你是在承认自己杀了那些人吗?”
  “呵呵。”普烨站起身来,“我消灭的,不过都是剥削者的肮脏种子。就像亚瑟·卡恩塔一样,不过那时我没用维落蚕丝,而是用普通的丝线勒死的。”
  “杂技演员们也是吗?再说,亚瑟·卡恩塔失踪了,那都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十岁时,言肆就在帝国,并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刚刚回来时,由于父亲的事情,他曾看到过一些关于失踪案的著名卷宗,其中就有邦特·卡恩塔的哥哥。邦特也是因此,在其父死后成为了家族的继承人。
  “对啊,人人都这么认为,只是其实他就在我手中。”普烨说道,“至于那四位杂技演员,他们只是我在肃清罪恶的道路上犯的错误而已,再伟大的人也都会犯错,哪个王者不会错杀无辜呢?不过,在你试图逮捕我之前,不妨听我讲个故事。”
  “故事救不了你,普烨。”
  “那位朋友也认为你会这么说,不过我知道你的故事,所以先听听吧,没什么坏处。”普烨说罢,也不等言肆的回应,“跟我来。”
  言肆想要直接将他羁押,但是刚才的对话却让他心中多了很多疑问。究竟是谁提醒了普烨,他为什么这么做?亚瑟的失踪怎会和傀儡师有关?还有,如果凶手一直是他的话,里昂多口中的鬼魂是谁?夜里人们听到的诡异“咔哒”声又是什么?
  带着种种疑问,言肆抑制住了制服傀儡师的冲动,在后者于黑暗中消失之前,迈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