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没钱了吧?

  裴冬冬带着恰恰一下出租车就看见彭昭停在院里的那台大蓝摩托了,冬冬提前给恰恰打预防针,“他应该已经到了。”
  裴恰恰乖乖地点点头,走了几步,快到鉴定所大门的时候终于憋不住了,“姐,万一他真是我哥哥怎么办?”
  “那不是很好吗?”
  “不好!”裴恰恰说着眼圈就红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来找过我,还得要亲子鉴定才能承认是我哥,这样的哥哥要他有什么用!”
  小孩儿说着说着忽然就哭了,鼻涕眼泪一大把,放在那张婴儿肥的娃娃脸上看着十分委屈,原本也就在大厅靠门的边上站着等的彭昭听见声音走出来,正好就赶上裴恰恰说最后这一句。
  裴冬冬刚要哄裴恰恰,眼角余光瞥见有人,一抬头看见是他,倏地尴尬起来,“你……不好意思,他不是那个意思。”
  彭昭倒是一点儿窘态都没有,他弯腰仔细瞧了瞧裴恰恰哭红的脸,煞有其事地点头认可道:“他说的没错啊。”
  裴冬冬自动翻译出了这句话的潜台词:反正我也不是他哥哥。
  裴冬冬无话可说,叹了口气,给裴恰恰擦了擦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刚要站起来,就听见旁边过来打扫的保洁阿姨说话,是很新鲜的语气,“哟,来做亲子鉴定啊?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俩都挺显小的啊。”
  “???”裴冬冬猛地回头,满脸震惊中怒气迅速酝酿升腾,彭昭倒是淡定,毕竟比这更尴尬的事儿他都经历得多了去了——他甚至还能对着保洁阿姨礼貌地笑一下。
  “这孩子看着跟你俩怎么都不像啊?”保洁阿姨端详着他们三个,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脑洞在转瞬间都打开了,“是越长越不像吗?你们是不是医院跟别的孩子抱错了?”
  裴冬冬怒气值终于蓄满,她放下给裴恰恰擦眼泪的手,霍然站起来,对保洁阿姨怒目而视,眼看就要爆发的瞬间——被彭昭给拉住了。
  “阿姨,我们是兄……”彭昭看着裴冬冬和她拉着的小胖孩儿,在“兄弟”和“兄妹”之间犹豫了一下,福至心灵地说道:“兄姐弟。”
  阿姨都震惊了,“什么?”
  彭昭说:“这不是我们孩子,是弟弟。”
  阿姨:“你们来做兄弟鉴定啊?争遗产啊?”
  “……”随着阿姨的脑洞越来越大,裴冬冬的表情越来越精彩,彭昭的应答也更加行云流水,“那不是,家里穷着呢,没遗产争。”
  “那你们这是?”
  彭昭笑起来,拽着裴冬冬的胳膊,拉着她和恰恰一起进了门,“过来体验个生活。”
  阿姨在后面莫名其妙,简直不能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在后面痛心疾首地吼:“穷还乱花钱!化验个这玩意几千块呢!!”
  几千块??
  刚才还火冒三丈的裴冬冬转瞬之间怒火降温,站在缴费窗口目瞪口呆。
  怎么化验个DNA这么贵?
  刚交完两个房子的房租,哪来的几千块!
  裴恰恰晃晃她的手,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委委屈屈地跟她小声念叨,“姐姐,要不我们不验了吧,他不是我哥哥,肯定不是,不可能是。”
  彭昭半个身体侧着靠在缴费窗口的台子上,复议地点头,“对,我真不是,大几千块呢,干点什么不好?”
  箭在弦上,不愿意就这么算了的裴冬冬一咬牙,把在学校开了卡但一次都没用过的信用卡拿了出来,拍板钉钉,“得验。”
  她心里滴着血地把信用卡往收费窗口递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她手跟她的心抖成了一个频率,直到往窗口里塞信用卡的手忽然被摁住。
  彭昭两根手指捏着她的手腕让她把手拿走,自己往窗口里递了一张储蓄卡,“我来吧。”
  裴冬冬茫然地看着他,“这怎么行?”
  “毕竟当年的我把孩子给你的,”彭昭一边说一边输密码,“花这个钱也应该。”
  收款小姐姐借着还卡的机会,惊悚地抬头看了眼前这一男一女一眼,那眼神非常精准地表达了她的内心台词——
  什么玩意儿?把孩子丢给女方养,现在花这么几千块钱了抢着说“应该”?
  这钱还不是给孩子花的,还是花在鉴定费上!
  渣男!
  “下周一就可以来取结果。”小姐姐的轻蔑怒视简直就像正义的审判,让裴冬冬的不好意识一直持续到了抽完血之后。
  “那个……不好意思啊,”裴冬冬简直一言难尽,如果不是门口挂着牌子,她简直觉得自己这一趟是误打误撞进了八卦研究所,尽管在准确地接受了保洁阿姨的吐槽和收银小姐姐的唾弃之后,彭昭的心情看上去似乎依然没受什么影响,但她还是挺过意不去的,“我请你吃饭吧,本来昨天也约好了的。”
  彭昭也没客气,因为裴冬冬还带着恰恰,他也不方便再骑车,就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地方吃火锅,直到坐在位置上,裴恰恰还是一脸忧郁难过,耸拉着头,拿勺子戳着原本很喜欢的冰淇淋,一脸委屈,简直难以下咽。
  桌子上有留给顾客的便签纸,彭昭撕了一张,随手这了一只黄色的小纸鹤,隔着桌子精准地弹到了恰恰的手边,“怕你姐姐不要你啊?”
  裴恰恰看他不顺眼,噘着嘴把纸鹤给他扔了回来。
  彭昭锲而不舍,又给它弹了回去,“讨厌我?我觉得我不至于让人讨厌啊,一般小孩子都挺喜欢我的——是不是因为我可能是你哥?”
  裴恰恰挺不乐意地瞪了他一眼。
  “那你不用讨厌我了,”彭昭说:“摘掉你的有色眼镜吧裴恰恰小同学,我也很冤枉啊。”
  裴恰恰噘着嘴舀了一勺冰淇淋,“等出结果再摘。”
  彭昭乐了,“你还挺有原则。”
  裴恰恰哼唧着,“我姥爷说了,‘身失道,则无以知迷惑’。”
  彭昭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人离开道义和准则,就不能辨明是非了,”裴恰恰一板一眼,头头是道地说:“所以如果我现在摘掉眼镜,万一你真是我哥哥,我还得再戴上,那再万一如果我这顿饭跟你吃的挺高兴的,再要戴上镜子的时候,就会很难过。”
  裴恰恰开学才上三年级,这么个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彭昭看向一旁点菜的裴冬冬,“你们把他教得真好。”
  那边裴冬冬终于拿着铅笔在菜单上钩完了,把单子递给服务生,“这孩子可聪明了。”她说着,摸了摸裴恰恰的头,“所以其实如果你真不是,我失望归失望,但也是松口气吧,我还舍不得恰恰离开我呢。过来做鉴定的事儿我都没敢跟我们家老人说。”
  彭昭笑了一下,没接话,裴冬冬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鉴定的钱,要不我们AA吧,我也不说什么全还你了,反正我也确实穷。”
  彭昭挑眉,屈指扣了扣手机。
  裴冬冬:“???”
  彭昭:“你不是有我微信吗?要转现在就转吧。”
  “……”搬家养猫捡破烂儿,刚毕业就琢磨着离婚,等着教师统考面试没着急找工作的裴冬冬……一下卡了壳。
  事情都赶一起了,大学打工的钱一大半用在了这两年养猫上面,一小半给了卢梭交了两套房子的房租,裴冬冬最近捉襟见肘,是真穷成狗了。
  “没钱了吧?”彭昭刚才说话的时候心里就有数,这会儿看见裴冬冬的反应,更加确定了,“你刚毕业是不是?”
  裴冬冬持续无语,彭昭笑起来,“先顾你自己吧,你要非得A,那也先欠着,反正你住着我房子呢,也不怕你跑了。”
  “你这个人可真是……”裴冬冬一言难尽地拧着眉毛,“怎么这么不按理出牌呢?”
  彭昭老神在在地伸了个懒腰,靠在了椅子上,“按理出多不好玩儿,而且套路用多了谁都知道是套路啊,那不就不上套了吗。”
  服务生已经开始在上菜了,裴冬冬撑着下巴歪着头,毫不避讳地打量他,“挺怪的,其实算上六年前,今天跟你也才第三次见吧?但是好像已经认识好久了似的,竟然没什么违和的陌生感。”
  “那是因为——”
  ……彭昭没因为出来。
  他被仿佛流水席一样不断送上来的菜品惊着了。
  桌子是满的,旁边三层的菜品架子也是满的,服务生端着最后实在摆不下了的一盘毛肚,指着靠里面的窗台跟他们说:“这个给您先放那里行吗?”
  这干嘛呀?是菜谱上所有的菜都打了“√”吗?
  他们四个爷们儿来吃火锅,点的菜也不过如此——可能还没有裴冬冬点的多!
  这他妈是不是太夸张了?
  彭昭眨着眼睛,吓得心里爆了句粗口,半晌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