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输了

  米欣然的尸体被扔到城南乱坟岗,乱坟岗附近难民堆聚,他们衣衫褴褛,有死有残。其中,还有尚不知人事艰辛的婴孩。
  李子期瑟缩在山丘后,紧握着枪的右手止不住的颤。
  那日他撞见白玉和玄月的车中情爱后,被妒怒之火生生灼烧。但他一己之力太弱,根本无法接近白玉,更别提杀他以报杀父夺爱之仇。
  恶念袭来,一发不可收拾,他下了死心的要用一百颗头颅换到上井一郎的协助。
  在难民中扫视后,他将枪口对准了靠着枯树、奄奄一息的老头儿。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没要了他的命。
  人群瞬间骚乱,没多久,骚乱平静,只剩老头儿哼哼唧唧的呻吟。
  李子期顶在喉头的怒火更甚,他将枪口对准密集一簇,疯狂扣动扳机。霎时间,惨叫、哭喊、绝望响彻乱坟之上……
  此时,白玉正在魏井的保护下,在山丘那端祭奠灵希和陈湛。听得枪声和惨叫声,他看了魏井一眼,魏井立刻派了一支小队前去探查情况。
  不多会儿,副手来报,是李子期在杀人泄愤。
  自李文豪死后,魏井对李子期要寻仇白玉的事自是有所耳闻,见此,他冲副手使了个眼色,副手会意,带着他的人奔去乱坟岗。
  “等等,”白玉叫住那个人,对魏井道,“你要杀了他?”
  魏井不甚明白,即便是李子期不找白玉报仇,那凭他刚才的行为也足以被判了死刑。不过,乱世之下,谁还在乎个那些,更何况,白玉还是他未来升官发财的主导者高田呱太的继承人。
  他问,“白先生有何打算?”
  白玉没有回答,对副手说道,“引路。”
  魏井打定主意不做任何违背白玉意愿的事,但为安全起见,还是派了另一支小队赶在他们之前,包围了李子期。
  子期看着一圈枪管,冷声大笑,绝望的情愫刺激着泪腺,不觉间,飘出的液体滑进嘴角,咸涩,血腥。
  恍然间,他看到缩挤在一处的难民,他们仍旧惊恐,但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仇恨。那仇恨让子期有种感觉,若不是这些荷枪实弹的府兵,他们或许早就冲过来撕了自己。
  不过,这些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今天,他断然逃不出魏井的掌心。也罢,与其被羞辱,不如自我了断,他慢慢抬起握枪的手,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可刚才还疯狂扣动扳机的手此时此刻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疏忽间,一声枪响,他手中的枪被打掉,他被冲力带倒,一身狼狈。
  白玉平举手臂,手中的枪对着子期的方向,冒了一缕白烟。
  他手上的枪是魏井的,起初,魏井以为他要亲自解决李子期,没想到只看了一出百步穿杨。
  但对于李子期而言,刚才的一枪彻彻底底打掉了他所有的尊严,他踉跄爬起,对缓步走进的白玉哭了又笑,“我输了,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白玉走过来,府兵自动让开,他轻声道,“你还有玄月。”
  闻言,子期一怔,被戏耍的耻辱顷刻袭来,他吼的声嘶力竭,“你他妈当我瞎吗?”
  白玉没有解释,只对魏井道,“放他走。”
  放虎归山,还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魏井着实看不透白玉此番操作。但李子期的变化他悉数看尽眼里。
  李少爷涉世未深,不太善于掩藏内心情绪。听得白玉那一声时,他的神情突然舒缓了,由不信到欣喜再到此时的平淡无澜。
  那一瞬间,魏井好像有点明白了白玉的行为,看来,这位高田少爷完全没有承袭他那位斩草必定要除根的外祖的残虐。
  回到医院后,白玉没有去病房,而是在花园闲晃。魏井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高处还暗设了狙击手。
  玄月已经等了他很久,听护士说他回来后,立刻跑到这里。她想问问白玉,两人目前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只是,等她见了眼前的人,那梗在喉头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白玉含笑看着她,低声道,“去北面,走快一点。”
  北面?玄月不解的皱了皱眉,但看他眼神中的深意,也没问,转身疾步就走,白玉紧跟过去。
  从远处看,两人的情形就像一对闹了别扭的小情侣。
  北面有处凉亭,凉亭偏西之处对魏井的眼线来说是个死角。魏井的人看不到白玉,又不敢贸然上前,便立刻把消息汇报给魏井。
  魏井听说玄月也在时,便没放在心上,毕竟白玉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白玉四下看看,确定无人跟来后,便从绿植缝里摸出一个信封放到玄月手上,“帮我交给华先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玄月问,“这是什么?”
  白玉顿了顿,说道,“去香港的船票。”看到玄月脸上顿现的不安,又补充道,“我会跟你一起离开。”
  玄月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真的?”
  白玉把手指竖在唇边,玄月立即压低了自己的兴奋。
  华田生看到船票时,眉头登时皱了起来,他跟白玉说的是香港,但白玉买的是去南洋的船票。他稍微想了想,便转过了弯。
  从南阳再去香港或者中途停留香港都是可行的,这必定是白玉在魏井的监视下所做的折中之策。
  早在勃兰特帮华府整理资产时,华田生就把自己名下的产业转换成了黄金。而且,有一大部分,已经被他汇去香港。
  如今之计,只等玄朗回家,他们便可在明日晚坐上去南阳的船。
  他叫来管家,“少爷还没回来?”
  管家点点头,“前儿个回来一趟,又匆匆走了。”
  华田生略显焦躁,“派人去找,务必明天上午之前,把他找回来。”
  管家带人找遍了风月场和赌场,没得玄朗一丝消息。冷不防一个小乞丐拦着他,说他在城南乱坟岗见过华大少爷。
  管家不敢耽搁,立刻奔过去。
  坟岗嗖嗖,经过李子期那么一闹,此地再也不是难民的栖身所。
  玄朗跪在那儿,头颈深埋,一动不动,宛若僵死的枯树。
  管家急上前,看到玄朗面前惨无人形的尸体时,被吓得连连跌撞。他装着胆子对玄朗道,“少爷,老爷找您呢,咱回家吧。”
  玄朗像被抽调魂魄的木偶,他抱着米欣然的尸体,一步一步往回走。
  管家暗道,乱世当道,一只蚂蚁都能牵出一桩祸端,更何况还是这种一看就知道是严刑折磨而死的女人呢。
  管家冲家仆使了个眼色,家仆试探着上前,转到玄朗身后,把华少爷打晕了。等玄朗醒来时,他已经飘在了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