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撞破
“李文豪,我要你血债血偿!”
山头上突然探出阿虎的脑袋,“老大?”他疯也似的连跑带窜的奔到他眼前,“我我我总算是等到你了。哥呀!”
阿虎激动的泪花四溅,抱着白玉,死活不撒手。
白玉看到阿虎凹陷的脸颊、深陷的眼窝,五味陈杂。他轻拍着阿虎的肩,“够了,可以了。”
阿虎坚信,只要守着南灵希的墓,总有一天,能见到白玉。这一个多月来,他怕错过,硬是守在此处,片刻不敢远离。
“哥,只要有你在,咱就能重新把青云盟开起来,”阿虎激动的说道。
白玉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看见阿虎腰间的枪。阿虎赶紧把枪拿给他,“花海棠那儿买的,贼好用。”
白玉没有接枪,他问阿虎,“听我的话吗?”
“听听听听啊,”阿虎点头如捣蒜,“我阿虎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但老大你,就算叫我死,我屁都不放一个。啥吩咐,哥,你说。”
“好好的,重新生活。”
“啥?”阿虎没明白,突然,脖间吃痛。他不敢相信似的看着自家老大,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白玉小心的把阿虎放在地上,他说道,“对不起。”
天黑之后,白玉翻上李宅正门处三十米远的四层阁楼楼顶。他没有寻找任何据点,更没有考虑退路。看中此处,只因这儿离李宅最近。
李文豪活了52岁,自30岁投靠日本人后,每天都活在随时会被暗杀的铁弦上,他从来不以为意。杀人游戏,利字当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看得很开。
或许潜意识里,他对自己绝对不会死这件事,很有自信。
但历经商展会一役后,李文豪怕了。他把保镖数量翻了一倍,而且,若非十万火急之事,绝不踏出内室一步。
因此,白玉在李宅外死守了两天两夜,没发现半点下手的机会。但是,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
魏井派去监视李文豪的人看到白玉,欣喜若狂之下急忙报告魏井。彼时,魏井正立床头,极度虔诚的听着大夫交代他的事情。把大夫送走后,魏井在海丽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亲了一口。
即将为人父、为人母的喜悦掩盖了隔阂在二人间、绝际无法调和的嫌隙。
魏小满站在一边,白眼一翻,以微不可闻的动静“切”了一声。她真的很不明白,既然哥哥不再独宠自己,为何还非得把自己从日本召回来。
孩子?谁知道这个下贱女人到底怀的谁的野种。
副官疾走进来,“先生,要紧事。”
他的声音低沉稳重,魏小满不由得看过去。但见此人不卑不亢,也没给自己行礼,顿时很不爽。海丽则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歪身躺在床上。
魏井带人离开时,被李文豪安排再次监视他的小个子看在眼里。小个子很奇怪,什么事能让魏井亲自带队?他让同伴先给李文豪报信,自己悄悄的跟上魏井。
李文豪叫来林卓,让他立刻带人接应小个子。并且,一定要弄清魏井来此处的原因。
一张无形的网在周边撒开,白玉敏感的察觉到了。他定睛细看,林卓已经带人冲出李宅,和刚好赶到的魏井打了照面。魏井二话没说,直接进了这栋楼。林卓也没问,抬脚跟上他。
魏井暗中给副官递了眼色,示意他赶紧上去。但副官疾跑到楼顶后,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白玉的轻功很好,他见对方直奔此处,料想四周已经布下枪手。他本想拼死一搏,趁混乱冲进李宅深处。但夜色清明,他看到不远处的波光粼粼。
魏井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让副官立刻带人在周边搜查。
“这大半夜的,什么事能劳烦督军亲自坐镇呢?”林卓扶了扶金边眼镜,踱步上前,“不如,告知在下,在下好为长官您分忧啊。”
魏井睨了他一眼,双手背在身后,抬脚离开。林卓不以为意,又跟了上去。
白玉坚信,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半小时后,他等魏井等人逐渐散去,又悄悄折返此处。这回,他直接潜入一楼门面的绸缎庄。
魏井拿枪逼退了林卓,然后,他让副官把派出去找白玉的人都收回来。对此,副官很不解。
“白玉有本事,只要他不想被我们找到,那我们就绝对找不到。而且,”魏井顿了顿,看了眼夜色笼罩下的李宅,“只要李文豪不死,那白玉必然还会回到这里。”
现在,魏井终于明白为什么高田呱太让他把梨绘带来。他再次叮嘱副官,“你记住,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证白玉的安全。”
副官猛地点头。
清晨,绸缎庄像往常一样拉开门栓。伙计打着哈欠,擦着楼上楼下的桌椅。忽然,他看到窗下有团水渍,他懒得弯腰用抹布,直接用脚搓干。
魏小满和一个身穿和服的姑娘走进店内,姑娘是上井爱理,她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猫。掌柜的立刻殷勤的忙前忙后。
爱理尖叫一声,追着突然跳出的小猫跑到街上。随后,门口响起刺耳的刹车声。
玄朗握紧方向盘,一脸的惊魂未定。旁边是同样惊魂未定的子期。
本来,玄朗要回家老老实实看账本的,但吴旷打来电话,说是特制新菜谱,想让他当第一个品尝人。
子期无处可去,又身无分文,也乐得跟他去。但当玄朗拐进这条街而非他印象里的奈何天时,他的脸色就变了。
坐立不安,呼吸急促。那表情像极了做错事想要极力隐瞒,却冷不丁的处在马上要被揭穿的不安诡异。
玄朗瞟了他一眼,“我说,你该不会把这条街上哪个女人的肚子搞大了吧?这条街上住的的人可非富即贵啊。”
子期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没、没有。对了,不是说见吴旷吗?”
“是啊,”玄朗挠挠鼻尖,“去他家。”
就在此时,那只猫突然跑了出来,急促杂乱的木屐声也跟了出来。
玄朗没看见那只猫,挠挠鼻尖,“不会真轧死了吧!”
他拉开车门,子期也下车。爱理急的到处找猫,看到子期时,不由得一怔。子期以为是自己脸上肿胀的红包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侧了侧身,稍微遮掩了下。
小满也出来了,她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年轻男子。最后,眼睛定在了玄朗身上。
这时,玄朗已经找到小猫交给爱理。爱理欣喜的连连冲他鞠躬以示谢意。
“谢他们干什么,”魏小满双臂抱在胸前,昂头瞪着玄朗,“精神损失费怎么算?”
玄朗一听就乐了,敢跟华少爷碰瓷儿,你还真出门不看黄历。
他把子期拽到跟前,拍了拍他肿胀的脸颊,“就因为突然窜出来的这只猫,我兄弟的脸都撞肿了。这么帅的脸,你说,你该赔我们多少?”
“你说多少就多少,”小满换了个姿势,眼睛依旧盯着玄朗。
“啥?”
爱理拽着小满,小声的用日语说着什么。小满不理,仍旧梗着脖子问玄朗,“时间地点数目都你定,我给你送。”
“哈?”
好久没碰到如此不按套路的对手了,新鲜!玄朗活动活动脸部神经,摆出外交专用笑脸。
他动动手指正要说话时,上扬的嘴角突然凝固。蓦然,他猛地回头,看向二楼靠窗的方向。
他拔腿就走,小满死死拽住。
“我都说了给你送钱了,你还走?”
“本少爷不稀罕,放手,”玄朗粗鲁的扯开小满的手,力道之大,差点让小满跌倒在地。
见状,子期也快步跟了进去。小满又要跟上时,被爱理拽住。她用日语说,不要惹麻烦。但是她的眼睛却望着子期的身影,娇俏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子期冲到楼上,拉开门时,一口凉气倒抽心底。
玄朗掐着腰瞪着端坐屋顶横梁上的男人,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他没好气的指着上面的人对子期到,“白玉,被李文豪下了一上海滩通缉令的青云盟大佬,白玉!”
他就是前阵子刺杀父亲的人。
如果,他这时大叫一声,会不会就此把他抓住?
“坐,”玄朗这个字是对子期说的,但他依然仰着头,冲那个男人道,“李子期,华玄月的追求者。”
子期僵硬的走到椅子边坐下,他没有抬头,但能感觉到来自白玉的目光。他很不舒服。
很久以后,子期在敌后根据地再次见到白玉。回想当时的情景,他终于承认。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一是来自彼此的敌对关系,二是来自白玉能毫不费力碾压自己的能力。
“您老打算在上面过年呢?”玄朗靠着椅背,用了极其夸张的纨绔语调。不等白玉回答,他“欸”了一声,“该不会是上面的风景比下面好?”
说着话,玄朗撸起袖子,准备跃到上面。但白玉一了下来。子期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刚刚待过的那根横梁。
那个位置是他随随便便定下的吗?他真的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吗?子期向前挪了一步,而后,他听到自己的心弦崩断的声音。
这个位置正对李宅大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多聪明,”玄朗得意的戳了戳自己的脑门儿,“欸,我说,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白玉不解的看着他。
“不明白?嗐,这足以说明,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感觉到你的存在,是不是?所以,”玄朗戳了戳他白玉的脑门,“别在说什么‘就此别过’‘再无交集’之类的话了,没用。真的。”
玄朗说的兴起,“男人的第六感发达起来,简直准到可怕。欸,要不咱再试一下,我马上就能猜到你要干吗?”
从进门到现在,李子期紧张局促的心情就没消散过。他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冷静,要见机行事。可他做不到。听到玄朗这句话,他猛然握紧了拳头。
白玉不动声色,但把子期的神态尽数看在眼里。
“不猜了,麻烦。”
白玉走到子期面前,他本就高了子期半头,又因子期心事重重,眼眸低垂,更显得白玉高大。突然,他勾住子期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惊恐一闪而过,愤怒席卷而来。子期奋力挣扎,却被白玉扣牢了肩膀。
“不要欺负小朋友,”话是这么说,但玄朗动也没动。他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白玉的面容很平静,他对还在挣扎的子期道,“请你好好对待玄月。”
那一瞬间,两个男人都愣了。子期根本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而玄朗更甚,他以为在白玉心中,压根就没有华玄月丁点儿位置。
如果,这番话被玄月知道了,她是喜还是悲。
白玉没有给二人反应的机会,“我先走一步。”
玄朗没拦他,他叹了口气,想喝茶,才想起他们压根就没叫茶。
“他,”子期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要去杀李文豪吗?”
玄朗随意的“嗯”了一声,又道,“前阵子,挂闹市口那尸体是他兄弟。”
子期的内心翻浆倒涌,他闷吼一声呕了出来,脸色胀青。
“怎么了?”玄朗忙问,“打今儿早上你就不在状态,去医院呐?”
子期胡乱的用袖子抹掉嘴边残渍,挣脱玄朗的手,跌跌撞撞向门口急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