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张藏宝图
这艘船上的四个人来自三个不同的种族，好在他们都懂最通俗好用的旅仙语和魔族语，因此两种语言的结合使用暂时成了主要的沟通方式。
莫里斯挑起眉毛，一副专家的样子查看了西蒙，煞有介事的点头：“哦，我们的船长是被布尔克伯爵的催眠之能催眠了，伯爵还用了一大把能石，更别说我知道他的城堡地板上还刻了一个增幅的能之阵呢，可怜的西蒙！我觉得他后天也未必醒的过来了，伍兹，把你的朋友送去他的卧室吧，好好睡一觉对他的健康才是最好的——”
“您说完了么？”
西蒙扶着额头喃喃道：“您比伯爵的催眠大法还厉害。”
伍兹伸手握住西蒙的手腕，一根冰凉的手指搭上了将军的脉搏，这是西蒙教他的一个简易实用的法子，可以大概测出对方的身体状况、是否说谎。而在这位边缘者和西蒙之间，则是一个默认的安抚。
莫里斯咳了两声，拖过旁边大副的位子坐下，抬头一本正经的对雨果道：“雨果，我们都在议事厅里，这艘飞船没问题么？”
“没、没问题。”雨果的一对绿眼睛紧紧盯着伍兹，嘴里磕磕巴巴的回答着。他伸手在桌角一掀，顿时一张绝大的光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包裹了议事厅。
饭厅的墙壁上开始显现清风吹起的海浪，脚下是浪涌的大海，抬头就能在天花板上看到一片柠檬黄的天光和永远垂在幻世上空的不变的星星，宛如他们正直接行走在海上。这便是这艘暂时无人操控的神奇之船的行进，他们甚至还能从身后的墙壁上看到逐渐远去的码头小镇哩。
“我的天啊，伍兹，我已经词穷了，简直没办法找出恰当的词句来夸赞你的天才了，这举世无双！”莫里斯激动的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桌沿，漂亮的手指关节都开始泛白了，“我要怎样描述才能配得上这样的杰作啊，我——”
“您晕海了。”伍兹淡淡的回答道，“名字说错了。”
雨果非常委屈的看了莫里斯一眼，那绿眼睛里透着的光亮让莫里斯在晕海之余还漫起了一股罪恶感。
终于还是鬼族的将军挥手止住了这一切：“好了好了，雨果，您能让这艘船在需要的时候再显示图景么？吃饭的时候扑面来个大浪的图像会让我们噎住的。好的，谢谢！下面我们来解决下剩余的问题吧。”
关掉图景，周围恢复的平静让金发的仙族长长的松了口气，扑通倒回了他的座位：“西蒙，为了我永远也不能涉足可爱的码头小镇，为了这么大的牺牲，你能把这次事情的始末告诉我么？至少我回水糖渡见朋友时得说清楚啊，稀里糊涂的可不利于我这么一贯优雅漂亮的仙族的形象。”
“好的。”
“那么可敬的厨师，您是怎么落入伯爵手中的？”莫里斯转向伍兹。
边缘者的声音和他的灰眼睛一眼漠然无情：“他向我预订二十张白荣皮，我听说伯爵开销不支，他性情不佳，所以我做了措施预防危险。”
莫里斯眼巴巴的等着伍兹继续，但是边缘者不再说下去了，这让金发的仙族很是郁闷，眼看他又要滔滔不绝，西蒙急忙开口：“伍兹的确做了措施——他回来以后看到了我画在房门的记号，知道我来了，然后擦去了上面的两个点，好通知我们他回来过。”
莫里斯依然一头雾水。
“他的第二个措施是将随身携带的金币刻了波浪线，就好像我画在他房门上的那样，如果仔细观察，您会发现他在金币边缘这么细的位置刻的波浪线还是等距的。他知道我到了这里，如果他一直失踪，我迟早会从这个小镇上流通的金币里发现异常的，能在金币上做那么精细功夫的家伙，肯定有非凡的金属操控之能。”
“我……我好像懂了。”莫里斯讷讷道，让这个旅仙的话如此之少，西蒙不禁惊讶起来。
伍兹摇了摇头：“我听说有卖酒的旅仙是你的同伴，伯爵喜欢酒，他会支付金币购买，你不需要在镇上到处找记号金币，西蒙。”
“但这还是太冒险了。”西蒙严肃的说，“如果没有雨果的飞船和莫里斯的慷慨相助，我可很难将你从城堡里带出来的。”
伍兹嘴角掠过一抹微笑；莫里斯轻松的哼起了仙族小调，还得意的看了边缘者一眼；只有雨果重重咽了口唾沫，十分紧张的注视着船上唯一的同类。
将军低头看了眼自己那件钮扣都扯没了的小礼服，补上一句：“还托了伯爵情妇的福。”
莫里斯吹了一声口哨：“情妇？虽然听起来不错，可那都是逢场作戏，无知的少男少女，无知的青春年华，多少就这样为爱上了——那烧烤架！”
“对，所以聪明人应该去向他们的族主申请一个水晶球，将自己的能输入进去来繁衍后代。同时为了避免性别上可能的愚蠢偏好，还得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我能领到的是男球还是女球。”西蒙粗暴的打断了莫里斯的歌谣，接着重重的叹了口气，“伍兹，你做的太冒险了。”
边缘者不赞同的举起一根手指：“本来你的治疗是赶得上的，不管是能石还是增幅阵的催眠，但你体内的灭魄锁是怎么回事？”
西蒙惊讶的张开了嘴，对上伍兹的灰眼睛，终于垂眸道：“我误入了水糖渡，仙主种下的，恐怕我的鬼主也不能强行拔除这玩意。不过没什么，找到芙石，我就自由了。”将军作出无所谓的态度，但他的朋友依然面目肃然。
“呃，请容许我声明一下。”莫里斯看着伍兹的神色，心里一个劲的打鼓，“虽然我也是仙族，但我是个浪荡的旅仙，一辈子难得获准觐见一次的那种。我也不赞同我的仙主，但我无能为力，只好资助西蒙完成这件事，我是朋友，可别把我当成了仇敌。”说着，旅仙伸出了手。
黑发的魔族扫视莫里斯，最终在西蒙无声的催促下伸出手，指尖和金发仙族轻轻一碰立即收回了。但莫里斯被他手指的冰凉温度吓了一跳，居然什么也没说。
伍兹看向西蒙：“线索？”
“半张藏宝图。”西蒙爽快的说，向莫里斯看了一眼，后者火速从华丽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张泛黄的纸片，在桌面摊开。
那是半张残图，幻世的地图有如同我们的经纬度那样的横竖轴码，但摊在桌上的这份只有横轴码，图形也有些褪色模糊，上面的标字更是十分晦涩难懂。
“请容许我说明一下，”莫里斯清了清嗓子，郑重的抬起手指，再轻轻的点在图上：“这是一份十分古老的地图的副本，但是仙主那里的原件也不会比这份更清楚了。因为年代十分古老，上面的横轴码的尺寸也不一定足够精准，上面的语言则是最古老的幻世初始语——芙语，而现在还知道这种语言的生灵也许早已不存在了，也许神族还有几个。好吧，神族语是已知的最接近芙语的语言了，但是我不得不遗憾的说，这种语言太古朴了。现在通行幻世的还是咱们的旅仙语，不是么？”
金发仙族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跑题：“旅仙语是以咱们幻世最优美的仙族语为基础，结合了魔族、妖族，还有些鬼族语发展出的，所以它最适合咱们闯南走北的时候用啦。”
“地图是副本。”伍兹毫不留情的打断。
“尺码有误差。”追求绝对精确的雨果已经开始脸色发青了。
“文字已经半失传。”西蒙扶着额头总结，“莫里斯，您真是天才！一席话让我的希望破灭了一大半，您是寄希望于给我一个欲扬先抑的惊喜么？”
“也、也没那么糟吧……”莫里斯低头欣赏自己金色的头发，避开了一记记眼刀，“测量尺码可以交给雨果，我相信雨果，雨果绝对没问题的！我还带了仙族大图书馆的古书，我们可以从里面找芙语的线索，文字加横轴码，一定能找到芙石的！”
“我想提醒您一下，灭魄锁只给我留了半年时间。”西蒙重重叹了口气。
饭厅里顿时陷入了沉寂，直到一声不大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咕——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向伍兹，只见这位厨师若无其事，脸色也没有变一下：“你们饿了吧？厨房在哪里，想吃什么？”
众人沉默片刻，莫里斯欢快的音调扬起：“海鲜拼盘！上面要有浓浓的、浪漫的红兰果酱的那种！要去可爱的厨房就从咱们的后门出去，第一个岔道右转就是了。”
“面、面包。”雨果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对着伍兹腰间西蒙送的生日礼物看了好几眼，这柄玩意儿用了他好多珍惜材料呢，居然拿去割一个伯爵的裤子！
“老样子。”西蒙也终于微笑起来，“我期待很久了。”
“完全了解。”边缘者用鬼族语回答，躬身离开了饭堂。
“等等！”西蒙叫住朋友，顿了一顿，看了雨果一眼，最终道，“伍兹，厨房里有足够的菜刀。你可能不知道果酱在哪里，我来帮你。”
西蒙起身跟着伍兹离开的时候，感觉到了锻造者黏在自己背上的感激目光，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雨果的绿眼睛里好像还闪着渴望的目光，这种他下一秒似乎就会扑上来的预感让英勇的将军背上全是冷汗，所以他快步离开了。
*
厨房里，伍兹并没有用切伯爵大腿的刀子切菜，这让西蒙很松了一口气。
“所以，为什么突然说鬼族语？”将军从柜子里拿出果酱，用鬼族语漫不在乎的问着。
“我见过另外半张藏宝图。”接下来的对话全是这种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语言，“在魔族的一个海盗长的船上。那个海盗船长，别着一枚二等军功章。”
西蒙手上一滑，险些把果酱摔在地上。牢牢捏住果酱瓶子之后，将军咬牙切齿的把自己胸前的三等军功章摘了下来，塞进了衬衣的内袋里，抬头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继续说。”
西蒙是一个差点获得元帅权杖的将军，也仅有一枚三等军功章。这种身份的生灵如果被海盗抢劫，而那个海盗还将军功章别在自己胸前，那一定会享受到一般只有血子才能在幻世享有的超规格待遇。所以，这是一位受赏识的特殊的海盗。
“那半张藏宝图在魔主手上。”边缘者一边将手下的生鱼切成纸片一样薄，一边做出了合情合理的推测。
“有道理，但为什么刚才不说？你不相信莫里斯，还是雨果？”
“雨果会告诉莫里斯。”伍兹将生鱼片理进盘子，开始伸手抽西蒙牢牢捏着的果酱瓶，“放松。”
“伍兹，莫里斯是个好伙计，他资助我的冒险。”西蒙耐心道。
“在此之前他只见了你一次。”黑发魔族回答道，将果酱倒在了生鱼片上，“太好了。”
西蒙挠了挠头，准备向自己的朋友再解释一下情况，却看见他的朋友突然将一根手指竖在了毫无血色的唇边，另一只手放下果酱，指了指厨房里那七桶酒里的一桶，缓缓用鬼族语说了一句话：
“里面有人。”